鳳傾天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弦月心頭的怒火點燃,騰騰的往上竄,還沒出口爲蘭裔軒辯駁,一直在蘭少宸身邊坐着的宮少華突然站了起來,走到蘭裔軒跟前,揚手作勢就要打下去。
弦月眉頭一擰,加快步子,擋在蘭裔軒的身前,緊緊的扣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身上一帶,往後用力一推。
宮少華沒看到弦月,自然也料不到她會突然出現,被她這樣一推,弦月這一推是用了力的,連連向後退了好幾步,被徐嬤嬤幾個人一起接住。
“世子妃。”
徐嬤嬤扶住宮少華,盯着弦月,厲聲喝道。
“叫那麼大聲做什麼?”
芽兒最先跑到弦月身前,一雙水水的眼睛睜的大大的,一隻手叉腰,狠狠的瞪着徐嬤嬤。
“不就是個老姑子,我們公主是你能大聲嚷嚷的嗎?”
依藍衝動啊徐嬤嬤的跟前,高揚着手,徐嬤嬤縮了縮脖子,低着頭,頓時不敢出聲。
“月兒,這些人是做什麼?”
弦月走到宮少華跟前,站在徐嬤嬤和依藍中間,將她們二人隔開:“母后,我知道你現在心情悲痛,但是有些事不該做,有些話更不能亂說。”
她不知道是誰對蘭少宸下手,但就算是蘭裔軒,以他的手段,絕對不可能給宮少華留下任何的把柄,宮少華不過是想借着這個機會,當着衆人的面狠狠的教訓蘭裔軒,發泄自己心底二十年來還沒有平息下來的怒火,她想讓他痛,讓他難堪,現在的她就是個失去心愛兒子的母親,無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都是可以諒解的,那一巴掌,蘭裔軒若是躲開,必定會落人口實,但如果不躲開——
無論怎麼做,宮少華都不會吃虧。
“你手上有證據嗎?”
宮少華撐着徐嬤嬤的手,站了起來,沒有說話,弦月冷哼了一聲,如果她手上證據,早就甩在蘭王跟前了,不會等到現在,蘭裔軒也不會像個沒事人一樣站到現在。
“你憑什麼說二皇子是蘭公子殺害的?”
宮少華擡頭看了弦月一眼,伸手擦了擦眼淚,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走到蘭裔軒跟前,牽起了她的手,弦月的心在瞬間提了起來,她真的擔心蘭裔軒會將她的手甩開。
“軒兒,這些年你在外邊吃苦了,是母后虧待了你,回來了以後,母后也沒能好好補償你,宸兒這孩子是有些紈絝不懂事,但是他陪在母后身邊,我冷落了你。”
宮少華句句肺腑,邊說邊哭,蘭裔軒只是用那雙空濛的眸盯着她看,辨不出情緒。
弦月越聽越覺得不舒服,眉頭擰成一團,走到宮少華的跟前:“母妃也知道自己顧此失彼了嗎?”
她的聲音不大,卻有些冷,明顯是在質問。
“世子纔是母后您的兒子,你懷胎十月從身上掉下來的肉,可我怎麼覺得母后怎麼把他當成仇人對待呢?”
弦月此言一出,宮少華猛然一驚,放在蘭裔軒手背上的手抽了出來,有瞬間的晃神。
弦月知道,她在害怕,害怕她知道真相,很快做出抉擇,無論是離開還是留下和蘭裔軒在一起,他必定不會如她計劃的那般,被她深深仇恨。
弦月在心底冷笑:“蘭公子是您的兒子沒錯,但他也是蘭國的世子,未來蘭國的皇儲,現在,他更是我鳳國女王的丈夫,更何況他都已經這麼大了,王后在動手前,不是應該有所權衡思量嗎?這些年,他雖然沒有像二皇子那樣常伴你的左右,但在江湖,所作所爲也都是爲蘭國和王后長臉的,王后怎麼能將那麼大的罪名扣在他頭上呢?”
蘭裔軒一句話也沒說,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那素白的身影,看着她張張合合的脣,聽着她爲自己說的那些話,嘴角上揚。
“月兒所言有理。”
靜坐在正中的蘭王終於開口,看着弦月和宮少華道。
“王后,朕知道你疼愛宸兒,但畢竟軒兒纔是你的兒子,朕相信他的爲人,是絕對不會做出殘殺手足這樣的事情來的。”
宮少華深吸了口氣,看着蘭王:“晚上以爲該如何處理,總不能讓宸兒如此枉死吧。”
蘭王看着地上躺着的蘭少宸,嘆了口氣,眼底閃過沉痛,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這十幾年來,王后一直聖寵不衰,蘭少宸既深得她心,比起其他的皇子皇女,和蘭王的接觸必定是更多的,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是人。
“發生這樣的事情,朕心裡也很難過,月兒以爲該如何處理?”
宮少華不敢置信的盯着蘭王,蘭王看着弦月問道。
她原本以爲這件事是宮少華一手策劃的,可瞧她一臉堅定,徹查到底的模樣,弦月的心微微的有些發亂,就像是一潭靜水,被徹底攪亂,眼角的視線落在蘭裔軒身上,鎮定自若,淡然從容,你根本就不能從他的神情辨出些什麼,那空濛的眼眸,夜空般的深沉,讓人捉摸不透。
“月兒以爲這件事根本就沒有追究的必要。”
宮少華不是省油的燈,她能如此確信,這件事必定和蘭裔軒脫不了干係,只是手上沒有證據,無論蘭裔軒做了什麼,毫無疑問,弦月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月兒。”
宮少華種種的叫了弦月一聲。
弦月笑了笑,淡然自若:“母后,事關皇室的聲譽,這件事無論是誰做的,若是傳出去,我們皇家的顏面豈不是要丟盡了嗎?據我所知,二皇子在您面前雖然乖巧,但是對其他人,但凡是得罪了他的,就算是一點小事,也必定是拳打腳踢,宸王府那麼多的美人,青樓瓦院的溫柔鄉都還不夠,見到了稍有幾分姿色的女子,若是別人不同意就會強搶回府,那麼多的仇家,他以前是皇子,王府內戒備森嚴,別人自然不敢輕舉妄動,現在被貶爲庶民,自然會藉機報復。”
“這樣的人就該被閹了,省的禍害良家女子。”
綠珠義憤填膺,其餘的人跟着附和。
“就算是被貶爲庶民,他畢竟是王子,這件事若是傳出去,百姓必定會以爲他是被仇家所殺,議論紛紛,對皇室的聲譽造成負面的影響,還有父皇母后,也必定會有人在背後說你們教子無方,纔會有此悲劇。”
蘭王看着弦月,讚許的點了點頭,宮少華不服氣,可弦月說的卻是事實。
“現在二皇子被殺的消息還沒有被徹底傳開,二皇子自被貶爲庶民之後,憂思成疾,染上惡疾,至於那些死去的下人,可以給他們一筆撫卹金作爲封口費,等這件事平息下去,那些老百姓找到了其餘的樂子,自然就會將這件事情淡忘的。”
蘭王點了點頭:“不失爲一個辦法。”
“王上,難道就放任宸兒的事情不管了嗎?他一定會死不瞑目的,如果當初我留他在王宮,或者多給他撥些侍衛的話,他就不會死了。”
“如果當初王后能多多管束一下二皇子,不讓他那麼紈絝的話,沒有那麼多的仇家,說不定就不會被殺了。”
依藍推了推身邊的站着的月如的肩膀:“是不是?”
“王后既然知道錯了,就好好反省,這件事就按照月兒說的辦。”
蘭王說完,站了起來,想要離開,卻被王后哭着拽住不放:“王上,難道顏面比宸兒還重要嗎?這件事就當臣妾求您,還宸兒一個公道,他慘遭殺害,這是身爲母親能爲她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念在我們夫妻一場,王上就當是成全了臣妾吧,所有的後果,由臣妾一力承擔。”
宮少華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王后。”
蘭王嘆了口氣,對站在一旁的蘭裔軒道:“軒兒,你好好勸勸你母后。”
蘭裔軒微抿着的脣劃出鐮刀般冰冷的弧度,走到宮少華的身邊,蹲下了身子:“母后,二皇弟不幸離世,母后要保重鳳體,節哀纔是,今後我會代替他陪在你身邊的,還有月兒,你的生活,不會寂寞無趣的。”
宮少華不說話,依舊拽着蘭王的衣裳不放,十分的固執,倒是和蘭裔軒在死亡谷底下說的那個女人一模一樣,爲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弦月在心底冷哼了一聲,走到宮少華的另一邊,握住了她的手:“母后,父皇是蘭國的王上,要爲蘭國的百姓考慮,你是蘭國的國母,應該體諒他纔是,你這樣做,只爲讓父皇更加爲難。”
“我不能讓我的宸兒枉死!”
宮少華一臉的堅定,鬆開蘭王的衣襬,站了起來,跑了出去。
“王后。”
蘭王大叫了一聲,跟着追了出去,弦月盯着地上的蘭裔軒,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也追出去。
蘭王追到門口,右手扶着門框,蹲下身子,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弦月和蘭裔軒同時起身,跑了過去,方纔還好端端的蘭王臉色一片蒼白,跑出門外的宮少華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
“父皇,你怎麼了?”
蘭王右手捂着嘴,呼吸紊亂,右手的掌心攤開,一大攤鮮紅的血跡,他看着站在門外的宮少華,還有那刺眼的白光,整個人突然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