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往事、脫節

高月眼中的豐盛早餐在林楓看來勉強算是湊活,肉類只有豬肉,蔬菜也只有當季的黃瓜、西紅柿等幾種,而且還不怎麼新鮮,黃瓜都蔫了,已沒了脆頭。

雖只有這幾樣蔬菜,但常年在農村生活的她已經完全脫離了這個新社會的節奏,這對她來說已經足夠豐盛了,以往過年也沒有這般奢侈過。

黃瓜簡單的一拍,然後倒上醋就是一個菜,西紅柿算是好的,高月奢侈了一次,多倒了一些白糖進去,至於其他幾樣菜就是簡單的肉片水煮了。

看着高月吃得津津有味,林楓鼻頭直髮酸,雖然還沒有認可現在的父母,但因爲身體和她之間有分不開的血緣,所以對她林楓從骨子裡透着親切感。

鄉下改造七年,變化最大的不是身體而是心理,七年磨難下來,曾經青春、活潑、勇敢追愛的媽媽變化最大。

她從小就生得漂亮,聰明又學習好,走到哪都是被人矚目的焦點。

成長在崇拜英雄的年代,她也沒有例外,從小就崇拜A軍軍屬大院裡的傳奇英雄林民國。

林民國身材高大,長了張她眼中的英雄臉,當年單身的他不僅被很多大齡的單身少婦惦記着,還被很多懷春的少女醒着睡着惦記。

高月在十幾歲的時候就瘋狂迷戀上了大她二十多歲的林明國,等二十歲的生日一過她就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嫁給了他。

爲此,作爲林民國下屬且又是戰友的高建忠選擇了退役到地方上工作,至今已經有八年沒和女兒高月說過話了。

在鄉下勞改七年,她不僅皮膚變糙,還得了嚴重的抑鬱症,如今對她來說,最大的支柱就是兒子林楓了。

她曾經很羨慕那些來自鄉村的人,因爲在她們的記憶裡總有一個回味無窮的故鄉。

儘管這故鄉有可能是個貧困凋敝毫無詩意的僻壤,但在她們回憶的時候,眼神中總能透出美好追憶的目光,清澈且又嚮往着以往的時光。

可當她願望真的實現的時候,卻換來了七年的噩夢,不僅是怕僻壤艱苦,更怕的是人心冷漠。

現如今再回到這個城市一切變了,她覺得格格不入難以融入到這個新社會。

一切都是在迅速變化着——房屋、街道以及人們的穿着和話題,時至今日,它已完全改觀,成爲一個嶄新、按時代標準挺時髦的城市。

而她的思想,她的經歷還存留在七年前,已經嚴重與這個社會脫節了,與人交流也只有幾年前的話題,當代的話題她連話都不敢接。

這七年對她來說不僅是噩夢還是丟失的七年,如今雖返回了城中但她還需要時間來適應這個新社會。

生活上林民國七年的工資與補償還沒有下來,高月手中只有父母寄來的三百元錢,從山村回到京城已經用去了一小半,剩下的百多元還是要精打細算才行。

飯後玩了一會,林楓就沒了精神想要睡覺,高月也不願出門,就決定摟着兒子一起睡。

牀上林楓並沒有睡着,他在想着自己的事情。高月也沒睡着,她在想自己的一生。

林楓被高月輕輕攬在懷中,但她的手臂始終都是微微擡起,一點也壓不到他,窗戶也開着,外面的櫻桃樹梢一搖動就會送進一股涼風……

林楓就是在她的這般呵護中一天天長大。

他就這麼靜靜地躺着,感受着高月的母愛,偷偷睜開的眼睛泛着晶瑩的光,母愛原來是這般簡單、溫暖、留戀、不願離開。

老天總是公平的,以前他的父母是整天圍着柴米油鹽忙碌的普通人,而且家中兄妹又多,自己得到的愛連平均值都不夠,但今生他卻得到了十倍百倍的補償。

林楓想了很久,他前世出生在八零後,對當前的社會現狀瞭解的並不多,所以當下最重要的是瞭解這個新社會,然後,然後……

咦?

這是哪裡?

林楓愣了一下,眼裡看到了不可思議的畫面。

……北美倉儲庫!

這是又回來了嗎?

難道是一場夢?

哈哈大笑一陣。

有歡喜,有慶幸,還有一點懷念。

懷念母愛,

剛得到她,就又沒了!

自己的母親兩年前就過世了。

不知道爲什麼,感覺雖然跟在她的身邊有幾十年,但卻沒有夢中那片刻的母愛深。

夢中高月的母愛,不僅如海深,如山高,付出母愛還是她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沒了兒子,

她,

就會丟了生命!

嗯?

怎麼不太對?

這裡沒有陽光也沒有燈光,但一切都是那麼的明亮,看什麼也都是一清二楚的。

還有,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那些如工蜂一般勤勞的智能運輸車也都停止了工作。

打開福特猛禽,裡面自己抽了一半的雪茄還在冒着煙,裊裊上升。

一會後,

林楓終於確認,這裡的一切竟然都是靜止的,就連時間也是如此!

“嗯,媽媽!”

正在各個倉庫中奔波發瘋的林楓突然被晃醒了。

然後,

就又看到了,高月那張疼惜的臉。

這是又回來了?!

“小楓,你又做噩夢了嗎?”

高月神色焦急,眼睛溼潤,回京後這還是兒子第一次做噩夢,以前的他經常做噩夢,睡覺很難睡踏實。

“沒有,我做夢吃好吃的了。”

他說了個善意的謊言,內心非常震驚,竟然帶着倉庫一起穿越了!

“那媽媽去給你做好吃的。”高月笑的很開心。

以前條件艱苦,她想給兒子做點好吃的也沒這能力,如今有條件了,今後就要變着花樣做好吃的,給兒子增加營養,他太瘦弱了。

擡起瘦弱的手臂,看着上面一塊一釐米大小的黑色印記,林楓咯咯地笑了起來。

等高月離開,林楓趕緊的再實驗一次,只是一想他就又進了倉儲中心,再一想離開就能立刻出來。

來來回回幾次後,林楓站在偌大的倉儲中心放聲大笑,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會是不可預期的,未來是怎樣連他自己也想不到。

再出來,林楓找到掛式的手撕日曆,撕到的那頁上寫着,1980年7月3日星期四,陰曆五月廿一,庚申年【猴年】,壬午月,丁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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