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該出事。
吃了飯後，剛過七點，夜燈初上。想着有一段漫長的路程要走，沈濤和翡小山一合計，就進了火車站附近的一家養生會所，尋思着泡個腳什麼的解解乏。
這當兵的最累的就是那雙腳了，在兵營裡，若是白天行走的路程遠了，連隊幹部骨幹都會命令兵們打熱水泡泡腳。一來去腳氣（集體宿舍啊特別味兒！），二來舒經活絡，三來睡覺也舒坦些。
當兵的也最愛惜腳，有事沒事就愛摳腳丫子（除了步槍）。別忘了，國防軍的多次經典戰役，都是靠兵們的鐵腳板完成的。
泡個腳，不犯紀律，兩人就進去了。
那是一家叫做金泊吉的酒店，當地最有名氣的綜合酒店。沈濤和翡小山也真是的，隨便找個小點的洗浴城不就得了，非要上這來。只是其實二人也根本沒挑，轉眼一看就看見金泊吉那大大的招牌，就進去了。
再說了，以他們的工資水平，再高級點的洗浴城，也是消費得起的，只要不整莞式服務挑部長。
只是，他們還是遠遠低估了金泊吉的消費水準。這跟當兵的性格有關係，在部隊裡待時間長了，對錢的感知就沒那麼重了。
以至於，買單的時候，沈濤和翡小山都有些傻眼了——洗個腳總共是250。
當兵的對敵心狠手辣，對百姓是很好的。當下，沈濤也不在意那個收銀妹紙的白眼，拉了拉翡小山的衣袖，低聲問道：“我把錢都給家裡了，剩下一百塊。你那有多少？”
翡小山苦着臉：“濤哥，我也是剩個一百塊路費，其他的都給我娘了。”
沈濤就鬱悶了，低聲說，“找找，看能不能湊夠。他孃的，這鬼地方也太貴了。”
當下兩人就把全身的口袋都摸了個遍，零碎什麼的都湊在一起，一數，249塊。沈濤看了翡小山一眼，後者搖了搖頭。
嘆了口氣，沈濤摸了摸鼻子，那錢遞過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那什麼，姑娘，我們這隻有249塊，你看能不能……”
“不行！”
他話沒說完，就被收銀員粗暴地打斷了。收銀員二十來歲的樣子，長得還可以，但是那副臭臉是讓人看了就想用巴掌往上招呼。
翡小山一看，低聲說道：“就差一塊錢，你就給免了行不妹紙？”
“一塊錢不是錢啊！沒錢就別來這消費！窮鬼充什麼大頭！”收銀員大聲叫着。
來往的客人都看過來，指指點點的。不遠處走過來一位西裝男子，揹着手就問：“怎麼回事？”
收銀員看着沈濤和翡小山翻了翻白眼，對經理說道：“這兩人沒錢買單！”
沈濤的氣就上來了，指着那堆零錢：“什麼沒錢買單！不就是差一塊錢嗎？”
翡小山更是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別人不知道他們是當兵的，但是自己有心理暗示啊！這可給部隊丟臉丟大發了。不過，這酒店也太欺負人了。
“你是經理是吧，你們這洗個腳就要125，這也太貴了！”翡小山忍着氣說道，“就差這一塊錢，至於大呼小叫的嗎？”
經理瞥了他們一眼，說道：“不好意思，我們這消費就是這個水平。沒錢可以不來，沒人強迫你們吧？”
沈濤不想鬧事，擺了擺手，說道：“得了，249塊在這。小山，咱們走。”
“想走？”
經理冷哼一聲，頓時就從兩邊過來十幾個手持棍棒的保安，把正欲離開的沈濤和翡小山圍了起來。來往的客人們彷彿司空見慣一般，掃了幾眼就繼續走自己的了。
“不把錢付清，你們誰也別想出這個門。”經理惡狠狠地道。
沈濤和翡小山第一時間就背側對靠着，眯着眼掃視着包圍着他們的保安。
“爲了一塊錢，沒必要把事兒鬧大吧？”沈濤冷冷地說道。
經理走過來，指着沈濤的鼻子：“少一分錢老子都會讓你橫着出去你信不？”
沈濤和翡小山二人眼中同時閃過一道寒光，正欲發動的時候，門口方向遠遠的傳來一個聲音：“不就是一塊錢嘛，我幫他們付了。”
衆人扭頭去看，卻是一個嘴角含笑的年輕人緩步走進來，身側跟着一個差不多同樣年紀的年輕人。
“老首長？”
沈濤和翡小山不禁異口同聲地輕聲喊了一句。
來人卻是李路，身側的則是他的機要秘書楊柳。
李路怎麼會在這裡出現？沈濤和翡小山都覺得不可思議。
原來，李路過來和第9集團軍新任軍長許闖開協調會議。隨着外蒙那邊的事情推進，國內這邊的準備也要跟上。首先要做的，就是向外蒙邊境集結部隊。李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老爺子的老部隊第9集團軍。前任軍長樑國棟調往了西南軍區後，就由許家大公子許闖接任了。
這個許老爺子和李老爺子是同一批人，當年的少將現在的上將，只不過單論資歷，比李老爺子還要深上一些。曾經幹過防長，現在還在元老院上院副院長的位置上好好地坐着。
開完了會，李路就準備前往某空軍基地乘坐專機前往烏市，視察一下第91獨立戰鬥機大隊的準備情況，經過這裡，無意中看到酒店的名字，想起了後世的一件事情，就鬼使神差般走進來看看。
卻是看到了沈濤和翡小山這倆老部下。
李路心中冷冷笑着，這個金泊吉酒店，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還是這個操性。也難怪會惹惱了許闖這位名將之後。
“你給？”
經理斜着眼看李路，哈哈地笑，“活雷鋒啊！行啊！你給，一百塊！”
沈濤肺都氣炸了，指着經理：“你他媽的別欺人太甚了！”
翡小山就要動手，被李路緩緩擺了擺手制止住了。
楊柳看了李路一眼，往前走了幾步到經理跟前，低聲說道：“這是我們首長，你們就別生事端了。”
他的語氣中肯，非常的真誠。
沒想，那經理放聲大笑，“首長？我還巴掌呢！當兵的是吧？”他大拇指朝後仰着，囂張極了，“跟這充首長？我們老闆的拜把子還是省委書記呢！”
他推開楊柳，走到李路跟前，上下看了眼，哼哼地笑着說：“首長，你要幫他們付錢是吧？”
李路神色不變，老老實實地點頭：“是的。”
經理輕蔑一笑，“行啊，現在是五百了！”
李路朝楊柳打了個手勢，楊柳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了經理一眼，從口袋裡掏出一疊百元大鈔來，數了五張，遞給經理。
經理有些驚訝地看了李路一眼，接過錢，打了勝仗一般地揮了揮手：“哈哈，行！首長好樣的！哥幾個，放他們走！”
李路微微一笑，轉身就走。
沈濤和翡小山對視一眼，跑步跟上去。沒等他們說話，李路就擡起手，淡淡地說了句：“楊柳，聯繫許軍長，就說我想砸了金泊吉。”
“明白！”楊柳一點頭，就掏出衛星電話來打。
沈濤和翡小山只覺心底一個熱血賁張起來，看着李路的背影越來越親切了。老首長就是老首長，夠勁兒！其實他們心裡都很清楚，101大隊服役五年以上的兵，誰不知道老大隊長最護犢子。別說在這種黑店一般的酒店被刁難，就是跟兄弟部隊打架，也是先上去幹翻了再說理。
當下無話，李路招呼沈濤和翡小山上自己的座車，那是一輛普通的掛民用牌照的大陸越野車。沈濤和翡小山堅持不上車，就站在車門邊警惕地注視着四周。老首長在這，哪裡有他們的位置，老老實實的把警衛幹起來再說。
說起來，老首長就是有個性，去哪永遠都睡帶個秘書，頂多就加個參謀，一臺車就到處跑。要知道，現在老首長可是指揮着一個準備跟毛子幹仗的陸空戰鬥羣。
李路也不勉強，一貫坐在副駕駛上，點了顆煙抽起來，不時擺頭去看生意奇好的金泊吉酒店。楊柳在後座捂着衛星電話說了幾句，隨即遞過來，“團長，許軍長要和你通話。”
接過衛星電話，李路笑道：“老許啊，呵呵，不麻煩吧？”
電話那頭，許闖也哈哈大笑，“我說老三啊，你是洗桑拿了沒付賬還是對方的服務質量不行？”
許闖算是衙內圈裡比較有代表性的人物，年紀與李路的二叔李建軍相仿，四十歲出頭，但是當年在帝都衙內圈卻是和李路的三叔李建設那般，妥妥的衙內頭子，算是李路的前輩。
但是他心態年輕，否則也不會出現歷史上穿個便裝帶個參謀就過來泡腳了。於是，工作之外，他就稱李路爲老三。有李家老三的意思，也有西城七劍老三的意思。
衙內圈對李路的成後無非就這幾個，老三，三哥，三爺。老三嘛，自然是有足夠地位的人才敢如此稱呼，比如大內的江南。
就李路這廝有些託大，居然稱許闖爲老許。不過許闖卻一點也不覺得這是輕視——李路在國防軍中的分量、在上層大佬心裡的地位，他不是清楚得很麼？
“我說許哥，你還有心情開老弟玩笑呢。”李路笑了笑，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下，就閉口不言了。
許闖壓根兒沒打算細問，直接就說道：“要多少人，你說。”
李路看了眼金泊吉酒店，“這酒店還挺大，過來個把營吧，早點完事，免得耽誤你休息。”
“哈哈！行！十分鐘！偵察營到！十五分鐘！警衛營到！”
說完他啪的就掛了電話。
李路搖搖頭苦笑一下，這個許闖還真是不怕把事兒鬧大的主啊。動一個營事後就要跟軍區報備了，動倆營，估計沒一陣嘴皮子，軍區那邊鐵定過不去。他苦笑是因爲，這個人情就算是欠下了。
回頭一想，自己家老爺子不還兼着首都軍區司令員呢麼，得，到頭來是欠了個人情不算，還欠自己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