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閃過一絲寒光，久久沒有說話。
耀靜靜地等着他想出對策。
半響，突然聽見他開口道，
“音音吃飯了沒？”
耀嘴角一抽，差點倒地吐血，敢情這麼半天他是在想這件事！
“ 沈小姐的家人已經到了，這會兒應該沒有時間吃飯。”
“那我找她一起吃飯。”
男人的注意力只放在了後半句，掀開被子提着掛水大搖大擺的出去了。
耀在後面深吸了口氣，如果不是每個月五位數的高薪，他實在是不想帶一個孩子呀，有木有！
沈佳音的病房，這會兒已經擠滿了人，確切的說，是 沈家一家四口。
“所以你還是不準備離開？”
沈霆皺眉，臉色不快，這條新聞太過重大，一旦他們 沈家也被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所以沈霆對此非常憤怒，因爲在記者發現前，他想帶沈佳音離開，而後者不爲所動。
沈佳音擡起眸子，清冷的注視着沈霆，聲音不大，卻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蕭。
“父親，還要我再說的明白一點嗎？我在這裡，僅代表我一個人，我做的任何事情，都與 沈氏無關。”
沈霆臉色頓時更難看了，抿着脣沒有說話，他在平息自己的怒意。
“姐姐，你說的倒輕鬆，你是 沈家人，與你有關的事，別人自然會往 沈家頭扣，你這意思，是要跟父親斷絕關係嗎？”
沈佳雪挽着季澤昊的胳膊，一手撫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語重心長”的勸誡她。
沈佳音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沒接話，只是對沈霆道，
“想聽聽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嗎？”
沈佳雪眼角一縮，臉的表情有一絲龜裂。
沈霆皺眉，沒弄明白她的意思。
沈佳音垂了垂眸子，似乎是勾了一下脣角，許久，輕聲道，
“爸爸，我想跟你單獨聊聊。”
這一聲“爸爸”讓沈霆微微閃神，這個稱呼在沈佳音嘴裡已經多年未聽到過了，是什麼時候呢，好像是他跟素琴無休無止的家庭戰爭後，好像是素琴去世後，也好像是，他將宋芷榮母女領回家的那一刻，總之他已經很少再聽見這個女兒這麼親暱的叫過他了，想起她小時候趴在自己肩頭叫爸爸撒嬌的樣子，他突然有些恍然。
宋芷榮在旁邊注意着他的神色，眼神沉了沉，卻沒有說話。
沈佳雪卻卻按耐不住了，剛剛沈佳音的眼神讓她不放心，黃悅興的死讓她鬆了口氣，有了替罪羊，她應該鬆口氣纔對，可是心裡卻總是隱隱有些不安，而這會兒聽到沈佳音這麼說，心裡更加不安，立刻出聲制止窠。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當着大家的面說，姐，你是怕我們在場不好開口嗎？”
沈佳音轉頭看了看她，不鹹不淡道，
“你明白好。”
沈佳音一口氣憋在喉嚨裡不不下，立刻委屈的看着身邊的男人。
而這一次，怪的是季澤昊只是摸了摸他的頭髮，沒有幫她說話，只是輕聲道，
“安靜點，小心寶寶。”
沈佳雪眼神沉了沉，還沒有開口，聽見宋芷榮也道，
“雪兒，今天剛好來醫院，讓澤昊陪你去檢查一下孩子。”
沈佳雪只好乖乖閉了嘴。
宋芷榮先送女兒女婿出去，然後體貼關了門。
沈佳音看着宋芷榮的一舉一動，心微微感慨，難怪沈霆對這個女人十年如一日，只怪她做的太好，大度體諒，不爭風吃醋，也不吵不鬧，起碼所有表面的工作做的滴水不漏，像他父親這樣事業有成的男人，最希望有一個體諒他，每晚留一盞燈等他回家，喜歡依賴他，大事都憑他做主的妻子，而她的母親，強勢，堅韌，完全做不到他希望的樣子，單憑這一點，她的母親真的“不如”宋芷榮賢惠。
見病房裡沒了其他人，沈霆走過去坐到椅子，兩個血緣關係最親近的人，此刻竟然有些相顧無言。
“爸爸，我理解您讓我置身事外的心情，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一個活生生的人。”
沈佳音輕輕開口，這句話似乎醞釀了太久，說出來的時候竟然有些艱澀，她很少在沈霆這裡責怪他的偏心，不是不稀罕，只是覺得如果連父愛都要祈求着才能得到，她沈佳音的人生，是不是太悲哀了。
沈霆喉嚨一哽，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沈佳雪跟着宋芷榮在外生活了十年，他總是偏疼小女兒，大女兒跟前妻的相似的性格和長相，總讓他心裡存着一絲抗拒，久而久之，習慣了忽略。
沈佳音似乎也不想要他的回答，接着道，
“黃悅興開着車撞過來的時候，我差點，差點以爲自己這樣死了，可是你知道嗎，是那一秒，霍遇他突然扯開安全帶將我護在了懷裡，”
沈佳音說着眼眶有些發紅，卻沒有掉下眼淚，
“這世能把我看得生命還重要的，除了我的母親，只有他，我沒有機會，再去愛我的母親，但我有機會去愛他，所以，不管黃家的事是不是跟他有關係，我都會跟他一起面對，至於 沈氏，我會盡我所能保全，因爲這也是我母親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沈霆眼神複雜的看着她，許久之後，低聲道，
“佳音，你跟爸爸說句實話，這麼多年，你是不是恨我？”
沈佳音擡起眸子，對他的眼睛，半響輕聲道，
“在我知道有沈佳雪存在的時候，你是別人的爸爸。”
沈佳音別開眼，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沈佳雪來到 沈家的時候，我還記得您當時的笑容，那是對我從來沒有過的，你會把出差的禮物親手交給沈佳雪，把她抱起來逗她開心，而我的，永遠只是靜靜地躺在臥室的桌子，很昂貴，也很冰冷，我記得又一次沈佳雪在客廳裡睡着了，您下班回家看見後，沒有吵醒她，而是輕輕將她抱回了臥室，我很羨慕，有一天，我也學着她故意睡在客廳，悄悄地等你回來，而你看見後，並沒有像對待她那樣做，你只是輕輕拍了拍，把我叫醒，讓我回房間睡，那之後，我知道我們之間的差別，他是你的女兒，而我只是你的責任。”
沈霆靜靜地聽着，突然眼睛有些酸澀，原來那些無意識的舉動，早已經將他們父女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而現在，面對失去母親，早已經學會獨立的大女兒，他突然滿心愧疚。
“佳音，爸，爸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