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主從?某人被一雙鷹眼一樣銳利的眼睛盯得死死的,甚至不敢隨意動彈半分,而室內其他人噤若寒蟬,默契十足地準備看好戲。?
段爲禮緩緩地前伸右手——他也只敢有這麼點動作,老闆做到他這份上也太憋屈了——生怕動靜大了,那隻鷹要啄他,但這長痛真不如短痛,抱着早死早投胎的決心,段爲禮猛地放手,手機重重地砸在會議桌上,發出沉重的悶聲,驚了一室的人。?
鷹眼的主人不爲所動,繼續死盯。?
段爲禮舉手投降了,自暴自棄地說:“好了好了,昆希你要打要罵,還是十八般酷刑,你趕緊上,我好早死早投胎。”?
“先生在教育兒子,哪裡有我插嘴的資格。”池昆希推推眼鏡,冷然道。?
段爲禮訕笑道:“別這麼說嘛,你有什麼不滿就說出來吧,大家都痛快點。”?
“既然先生這麼大方,那卑職就直言了。”池昆希也不多餘客套了,一股腦兒地把不滿說了出來,“少爺難得打個電話回來,先生不能對少爺更親切一點嗎?馬上就是春節了,少爺要回來,無非就是想跟先生團聚而已,你爲什麼不讓他回來?你就一點都不想少爺嗎?”?
“言出必行,是男人的基本原則。我是這麼教小子的。”倒是有點父親的氣勢。?
“就算是爲了把少爺教育成更爲出色的紳士而讓少爺外出修行,理應嚴格一點,但也不應該一點人情都不講。少爺才十八歲,還是個孩子。”這位更象常態的父親,溺愛年幼的兒子,不知節制。?
“我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是這個組織的管理者了,就算還很年輕,但要沒點能耐能管理得了這麼大個組織嗎?他可也是非常可靠的人物啊。?
段爲禮頗爲驕傲自己的成就,無奈池昆希是一點都不欣賞,他不冷不熱地諷刺道:“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少爺已經快一歲了。”?
被揭了舊疤,段爲禮甚是尷尬,摸摸鼻子,訕笑不已,乾脆自嘲:“我是個年輕的父親,那個時候真是手忙腳亂,要是沒有你幫我我真不知道會把小子教成什麼樣。從小就是你比較用心在教他,他也更喜歡黏在你身邊——我身爲父親的權利被剝奪了(的確很失落,有所怨言並不過分吧)——但不可否認,你教得很好,教了他很多東西,而我,就象小子說的那樣,我就教了他打架而已……”?
“先生言外之意是,我教少爺不管喜歡的是什麼樣的人都要大膽地去追求,這樣的觀點是少爺現在性向發生偏差的主因嗎?”曲解是故意的,池昆希可沒有因爲自己教育出現錯誤而內疚。?
“沒有,我絕對沒有這樣想過。”段爲禮連忙否認,“愛情嘛,愛着那個人的心情纔是最重要的,至於那個人是男是女,真的一點都不重要。自由奔放地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小子這點很象我。”?
“我可不是要把少爺教成象先生這樣的花心男人!”不跟這個不正經的老闆油嘴滑舌了,池昆希嚴肅地說:“先生,把少爺教育成現在這個樣子,我非常驕傲。即使缺乏對異性的溫柔情懷,也缺少處理情感的能力,但少爺一定會成爲比先生更優秀的管理者,他的才能已經遠超過先生。”完全是口無遮攔地打擊着自己的老闆,而他的老闆也沒有要生氣的樣子,“給少爺足夠的時間,遲早一天他也能去體貼關心一位女性,會有很美滿的家庭生活。是先生非要現在就讓少爺出去做所謂的愛情實習的,既然都已經做好了讓少爺受傷的準備,那少爺現在愛上了誰,也請先生不要干涉太多。”?
對下屬犯上的言行絲毫不在意,天生具有寬容的品德,不拘小節到了失去威嚴的地步也完全沒有反省過,但現在正與池昆希討論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段爲禮難得地正經了,道:“韓秋思的性別我是真的不在意,那樣說多半也只是做父親的傲慢而已,再說,韓秋思是那位公子的弟弟,兄長那麼優秀,弟弟也不該差到哪裡去,可是他還缺少了關鍵的氣質,所以我暫時還沒辦法對他充滿信心。如果他不能成爲小子的助力,至少不要妨礙到小子——這是我的原則——每天餵飽小子的胃那樣的小事這裡大把人可以做;教小子世事人情,有昆希就可以放心了。不管怎樣,小子不需要第二個保姆。”?
“只要少爺認爲呆在韓三少爺身邊更幸福,即使韓三少爺什麼都不做,這就已經是一種助力了。先生不要太過苛刻。”?
一切以少爺的愉悅度爲參考,這是身爲保姆的思考基準嗎??
希望這個人物也能稍微有點自己的立場,段爲禮加重語氣說:“昆希你已經溫柔得失去原則了。小子和昆義就算了,連韓秋思你都要溺愛的話,就有點太過分了。”?
“我只是不希望少爺的初戀悲慘到因爲來自先生的壓力而終結。”?
有個人把自己世界的中心點放在他兒子身上,繞這個原點不飛出界定的區域,忠誠得心裡眼中都只有他的少爺,做爲傳承之根基,這的確讓他非常安心,同時,他也非常憐憫池昆希,心都不爲自己跳動的人該怎麼活啊??
“看在那位公子的面子上,我會對韓秋思寬容三分,”最低限度的保證,“但是,這位驕傲的三少爺不可能永遠無憂無慮、無止境地消耗他身上的光環。”關鍵問題上段爲禮異常堅持,“就算是那些光環,也僅僅只配讓無知的女人們仰望、追逐,還不足以成爲小子的指路明燈。他有的是時間朝着那樣的目標努力——相信他也能堅持下去——在他成功之前,我是不會輕易認同他的。昆希,就算只是爲了教小子懂得愛情除了甜蜜之外還有其他必須面對的問題這個道理,你也要稍微嚴厲一點。”?
很多時候這個老闆都沒什麼老闆的威嚴,嘻嘻哈哈、粗枝大葉的看似不正經,但關鍵時刻他是絕不含糊,說情道理切中要害,舉事行動也絕不拖沓,所以他能以他的風格管理好上百名個性、才能都難以駕馭的精英人物,成爲讓人膜拜的隱世之王。?
的確是言之有理,池昆希被說服了,不駁一字。?
“小子這麼快就有了愛情忘父親,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把小子趕出去了。”段爲禮一臉痛悔悲傷之貌,大演苦情戲,“雖然只是個一點都不可愛的兒子,留在身邊也比現在看他奔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要強多了。小子要是個女孩兒該多好啊,溫柔又可愛的女孩兒……”?
段爲禮又開始不正經了,偏偏池昆希是個一本正經的人,從來體會不到老闆的幽默感,他說:“先生想要女兒的話,就如了少爺的意快點找個女人結婚,想生幾個女兒都可以。”?
“那還不如你和昆義早點結婚生幾個女娃娃給我玩。”?
“做爲父親,我有責任保護女兒免遭花心男人的毒手。”池昆希冷得徹底,毫不掩飾自己對老闆過於沉迷女色的不滿。?
一本正經的人遇着個難得正經的人,隨時都會擦出喜劇的效果。段爲禮超喜歡逗池昆希,抓着他的語病就調侃一番:“至少你沒有否定我和令千金之間的年齡差距。看來,我還是有希望的,等我四十歲的時候就一心一意地等着你女兒長大,這樣就不算花心了吧。未來的岳父大人,多多指教哦。”?
池昆希手中的記錄筆變成了兇器,夾着他的憤怒、帶着火焰一般燎燒的氣勢刺向段爲禮的咽喉部,饒是距離很近,段爲禮還是從容地擋下了這次進攻。?
其他人似乎對這種弒主的叛逆之舉早就見怪不怪了,沒有人護主,也沒有人攔阻忠義之臣自尋死路的逆行,在幹嘛的還是在幹嘛。?
池昆義笑着提議:“大哥,我覺得與其把謀殺做得這麼驚天動地,還不如每天讓先生多吃點甜食,養肥養胖養出些糖尿病之類的病來。反正大哥你又不急於現在就謀朝篡位,這樣的謀殺手段比較優雅,也不會背上弒主的惡名。”?
“從現在開始,沒我的允許誰要再給先生吃甜食,不管是誰都不準再出現在本家。”池昆希陰聲發下命令。?
段爲禮叫屈:“昆義明明是讓你用甜食謀殺我,爲什麼昆希你反省出來的結果卻是相反的?不按牌理出牌也要有個限度。一天不吃甜食我就會相思而死啊。”?
“那我連謀殺都省了。”池昆希扶扶眼鏡毫不關心段爲禮的疾苦,道,“男人一天不吃甜食不會死。給我好好忍耐。”?
“你不覺得男人吃甜食的樣子很萌嗎?”段爲禮委屈地爭取着。?
“請自行想象一隻巨型貓科動物捧着一隻蛋糕的畫面。”沒有自知之明的人超讓人想吐糟的。?
段爲禮神往地說:“韓公子就很可愛,草莓蛋糕尤其適合他。這麼多年了,他吃草莓蛋糕的樣子還是忘不掉啊……”?
不吼不行了,池昆希爆叱:“你能跟韓公子比嗎?人家不僅長得漂亮,氣質也很好,舉止優雅,做什麼事都會給人‘就該是由他來做纔會漂亮’那種自然又可愛的感覺。你再看看你自己,明明就是一副男性荷爾蒙過剩的樣子,還硬給自己套上可愛、萌之類的形容詞,你臉皮有多厚?”?
“你也覺得韓公子可愛吧。”段爲禮非常高興自己的欣賞品味獲得了一本正經的下屬的認同,“要不,就不管韓公子的性別了,我也大膽地去追求我的最愛吧。”?
單戀還是暗戀持續了十二年還是原地踏步,這傢伙要是有那膽前進一步至於把不着邊際的話掛在嘴上嗎?還是在耍着他玩而已。池昆希偶爾也會配合老闆的惡趣味,道:“你就是賞花的命,荷爾蒙過剩的貓科動物。”?
雄獅想親近又怕傷害到對方一樣小心翼翼地聞嗅着一株帶露春花的畫面——超不和諧——搞不好花兒不是因爲貓科動物呼出的氣息在顫動,而是害怕得在發抖呢??
段爲禮苦笑道:“你真懂得打擊我。”?
“要是今天又不能改朝換代,先生你能繼續開會嗎?”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開會開會。”段爲禮苦哈哈地笑過後開始做正事,有關組織的營運,他是半點都不敢鬆懈,張口等吃的嘴和組織的權威都靠他去維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