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長老看着意氣風發的白念，感覺有些奇怪。
趙龍海之前，好像也沒這麼張揚啊……
他有些不確定，決定再看看。
……
“長，長老？”‘雌性草莓’一臉的難以置信，身旁的‘塑料袋’也是如此。
不是說出去舉報嗎？怎麼給自己舉報出了個長老位出來啊？
等等，不對，他應該早就是長老了！
二人眼神逐漸熱烈起來。
之前他們就已經知道白念是大佬了，沒想到，這大佬竟然這麼大！
也不只是他們目光熱烈，車間中，還有另一人，目光更熱烈！
“長老！長老！”
明宇和尚三步並做兩步，衝到白念面前，雙手合十，躬身一拜，道：“施主竟然是天工械流的長老，真是太好了……施主，方纔小僧所說的事，還請施主好好考慮一下，這些工坊，不能再繼續開下去了……”
白念還沒有說話，另外兩個工友便是一愣。
三長老更是眉頭一皺：“關停工坊？你這和尚什麼意思？”
“您是……？”明宇和尚不認識三長老，但其他兩位工友認識。
他們趕忙道：“三長老，您可別理這傢伙啊，這和尚是傻的！”
他們七嘴八舌的將明宇和尚的逆天言論都給複述了一遍，有些還是白念沒聽過的。
按照明宇和尚的想法，他認爲天工械流的這些工坊，主要是用來打造戰爭機關，戰爭機關先是投入戰場，製造無邊殺戮，屠戮不知多少生靈，纔會‘退休’下來轉爲民用。
這些殺孽明明是可以避免的，明宇和尚認爲，只要關停所有工坊，不再製造並提供機關戰兵，就能夠減少許多殺戮。
兩域連年征戰，死傷者不計其數，中神域這邊父母失去孩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親……而這些失去，原本是可以制止的！
他曾向神朝官府反映過，可卻被抓起來關了一段時間，出來之後，他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也認爲神朝官府不足與謀，便打算自己動手，從小事做起，少擰幾個螺絲，能救一個是一個……
若能說服天工械流關停所有工坊，那更是天大的功德！
三長老越聽，臉色越黑。
“和尚，你是哪人？”
“小僧西佛域苦行僧。”
白念一愣，這傢伙說西什麼域？那邊不是魔域嗎？
“果然如此……滾滾滾，趕緊給老夫滾！”三長老滿臉晦氣。
“我不！”明宇和尚滿臉倔強，坐地誦經：“你們要是不答應，小僧便不起來！”
說着，他閉目的開始頌起佛經來。
“伱！”三長老瞪眼：“你特麼的，真以爲老子不敢動你？！”
他擼起袖子，皮膚上銀光流轉，像是打算動手將這傢伙轟出去。
白念坐在流水線上，擡手說道：“誒，老三，且慢動手，讓我跟這傢伙聊聊。”
“嗯？”三長老冷哼一聲，道：“跟這種傻子有什麼好說的，西魔域的禿驢，腦子都有病！”
雖然這麼說，他皮膚上流轉的銀光卻悄然散去，顯然是也想聽聽白念會說什麼。
白念坐在流水線上，雙手撐着身子，問道：“和尚，你覺得關停工廠，是好事？”
“難道不是嗎？”
“那肯定不是啊。”白念說道：“你聽我給你捋捋啊……你是從這個工坊最底層幹着上來的吧？”
“是的。”
“你發現了什麼？”
明宇和尚道：“天工械流以機關術催眠工人，壓榨勞力！”
“那種程度的催眠，對普通人有害嗎？”
“無害。”
“那不就結了？”
“可他們製造的東西，最終會送上戰場，製造殺戮，平白爲他們增添業障！”
“那他們要是不做工，誰給他們錢？你給？”
明宇和尚梗着脖子：“沒錢難道就不能活了嗎？”
白念一愣。
那倆普通工友頓時罵了起來：“沒錢怎麼活！我問你沒錢怎麼活！吃飯不要錢？穿衣不要錢？孩子上學不要錢？老人看病不要錢？”
明宇和尚縮了縮脖子：“但也不是隻有這種方法可以賺錢啊！”
白念擺擺手，道：“老三，我好久沒回來了，咱們天工械流目前工坊多大規模？”
三長老說道：“我派在各地設立共二十九個工坊，工人總計八萬有餘。”
白念有些詫異，規模這麼大？
他看向明宇和尚：“這麼多人，若我天工械流真如你所說關停工坊，那起碼便會有八萬餘人失去工作，沒了收入來源，這些人，他們的家庭該怎麼辦？”
“不能去幹其他的賺錢嗎？”
“什麼行業能一下子容納這麼多人？”
明宇和尚一滯：“……那妄造殺孽也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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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跟你說我們妄造殺孽了？”
“機關戰兵戰力極強，投入戰場，必然……”
白念不等他說完，便揮手打斷：“你見過妖沒有？妖族皮糙肉厚力大無比，普通人若無機關戰兵輔助，如何與妖爲敵？”
“這……不能不打嗎？”
“可以，當然可以。”白念笑着點頭：“老夫可代你上書神帝，諫言停戰，讓將士們卸甲歸田。”
“真的嗎！長老大善！”明宇和尚激動起來。
“那麼之後呢？”白念又問：“我神朝不打了，所有將士卸甲歸田，北域妖族再來犯，誰擋？你？”
“這……若神朝能停止征戰，北域妖國想必也不會咄咄相逼，冤冤相報何時了……”
“你怎麼知道妖國怎麼想？你能保證我方停戰之後，妖國就真不打了？”
“小僧……不能。”明宇和尚說道：“但小僧可入妖國，想辦法遊說妖族放棄仇恨！”
“什麼辦法？”
明宇和尚支支吾吾。
白念掰着手指頭說道：“我派關停工坊，八萬餘人沒了收入來源，吃不起飯穿不起衣治不起病……先餓死一批，冬天到了凍死一批，民生活困苦不甘於此，奮起造反，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和尚，你說這工坊該不該關？
停止投放機關戰兵，神朝將士戰場上不敵妖族，死傷慘重，使更多的家庭失去頂樑柱……和尚，你覺得這機關戰兵該不該投？
你以爲你少打幾個螺絲就能救人，但事實卻是，用這些零件製造的機關戰兵結構不穩，在戰鬥中破損報廢，打到一半沒了武器，致使妖族強佔上風……你說你在救人？你這是在殺人啊和尚！
如果每一件由你經手的機關零件都會讓一架機關戰兵報廢，每架機關戰兵老夫給你算一人操控。
你自己算算，你來這裡到現在，間接殺了多少人了？”
“我，我……”
明宇和尚吶吶無言：“我佛慈悲……可小僧分明是在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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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佛慈悲？你的佛能讓誰吃飽飯？你的佛能讓誰有房住？”
“這，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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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吧，你爲啥要來中神域幹這事。”
“小僧……在書裡看到，中域北域連年征戰，死傷無數，萬民深陷水火……”
“所以你就什麼都不瞭解的就過來了？嘖，連‘沒錢也能活下去’這種話都說得出口……是，沒錢是能活，啃樹皮吃草根，想活還不容易？但那樣一來，我們人跟野獸還有什麼區別？”
明宇和尚佛心動搖。
他是真不懂這些。
學了二十年佛，看了點書，就出來當苦行僧了……
他以爲他在行善積德，但……
“小僧……錯了？”
“嗯，你錯了。”白念點頭：“你修行沒錯，行善也沒錯，錯的是你的方法，你不該什麼都不瞭解，就出來叭叭……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你在犯罪啊和尚。”
明宇和尚回憶起自己這一路走來的經歷，順着白唸的思路往下想，片刻後，低下了光頭，羞愧道：“施主說的沒錯，小僧，有罪……”
“行，認罪就行。”
白念一拍手，從流水線上下來，道：“老三，報官吧。”
“啊？”大家都傻眼了。
報官？
“你們那是什麼眼神？”白念疑惑道：“這傢伙來流水線上幹了一個月，一個螺絲沒擰緊，白拿工錢，造成多少損失不用我說了吧？這不報官把他抓起來？”
“哦哦。”三長老趕忙掏出靈通，聯繫官府。
明宇和尚張了張嘴，好似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唸叨了一聲‘阿彌陀佛’，便坐在原地低聲唸誦佛經，等待官府來人。
……
片刻後，某工作間，三長老與白念相對而坐，沐寧則直挺挺的躺在一旁的地上，還未醒來。
三長老感慨道：“沒想到，我派竟然在做這麼偉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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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三長老說道：“我以爲咱們弄這些工坊是用來挑選弟子的呢，之前你不在的時候，老二老七覺得這種方式開銷太大了，打算關停呢……但現在，我感剛纔你說的有道理，工坊，確實是不能關！
不僅不能關，以後還就要這麼往外宣傳！哈哈哈哈，說出去多有面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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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
“沒想到啊老六，你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連那西魔域的小魔頭都說不過你，哈哈……跟我一起回去吧，那幾個傢伙要是知道你還活着，還成功了，肯定很高興。”
“小魔頭？”白念好奇的問道：“西魔域，有兩個稱呼？”
“你怎麼問這個？”三長老很是疑惑：“當年我們一起去過西魔域啊，你還說過那邊無愧魔域之名呢，你忘了？”
“忘了。”白念老實的說道。
他沒有趙龍海的記憶，不知道趙龍海之前與門內的人都怎麼相處，與其後面慢慢暴露，還不如大方點承認。
反正他早已想好了藉口。
‘青白人影·趙龍海’還以爲白念借用長老令牌是爲了借關係加入天工械流呢，沒想到白念是直接借用身份……
“說起來，我之前就覺得奇怪了。”三長老掏出三枚機關飛球，道：“以你的水平，改造這等小機關，痕跡不該如此明顯啊，別說是我，門內隨便找個弟子，都能看出不對勁來……你，真的是老六嗎？”
“證據已經給你看過了啊。”白念說道：“這世上除了我，還有誰能做到‘機關飛昇’？”
“倒也是……但是爲什麼？”
“出了些岔子……我的飛昇，是不完美的。”
“不完美？怎麼說？”
白念說道：“我的飛昇其實是一次意外，到現在我都還沒想明白我到底是怎麼飛昇的……
那時我幾近油盡燈枯，已無力迴天，爲了能不就這樣被困死地宮，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我再次優化了機關傀儡術，用機關完全替換了原本的血肉之軀，那時候，我好像死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這個模樣，我完全變成了機關傀儡，保留了情感、記憶，但都有所缺失。
我的機關術也因此一落千丈……後來我仔細想了一下，猜測這可能是‘飛昇’所必須要經歷的情況。”
“必須經歷？”三長老一愣：“什麼意思？”
白念認真的說道：“不說咱們機關術，其他途徑也有‘飛昇’一說，比如修真者、修道者……這些體系參天悟道，情感越來越淡薄，飛昇之時更是斷情絕性，才換來逍遙天地之能……咱們機關一道的飛昇，或許也是如此。
有得，必有失！”
“這……有道理。”三長老摸摸下巴：“所以，你纔沒有直接回門內，也沒有聯繫我們，而是來到這小工坊？”
白念點頭：“你說的對。”
“我懂了……”三長老眉頭緊鎖：“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倒也說得過去，你現在的這個情況，確實不太合適回門內，先前你帶人前往南玄域，本來是去挖雲流金的，後來不知道誰傳的，說你一直在研究機關飛昇之法，妄圖脫離神朝掌控……神帝的處罰挺嚴重的，咱們門內，現在日子也不太好過啊……”
“有多嚴重？”
三長老嘆息道：“神朝這幾年都不給咱們安排相親了，不少門內弟子找不到媳婦，嚷嚷着要退出呢。
我家那口子啥也不懂，還以爲神帝要滅門呢，一直讓我跑路來着，都快給我煩死了，我好不容易纔找了個藉口從門內出來……
我之前還想說你既然成功了，也回來了，門內的問題也能解決了……只要讓弟子們都飛昇，就不會有這種世俗的慾望了。
但現在看來，你的情況太過偶然，不具備複製性，所以不能回去，不然……門內弟子現在對你這個六長老，意見可大了……”
【獲得源點+1（負）】
白念：“……？”
這特麼是什麼狗屁處罰！
你們自己沒能力找對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