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有些懵了。
“安然，你怎麼會問出這個愚蠢的問題？”宋怡菡看上去很是激動，胸口不停地起伏着，“我怎麼會跟他和解？這輩子都不可能！我已經賭上自己的名節和自尊，就爲了揭發他，我又怎麼會自取其辱！”
安然緊盯着宋怡菡的臉，她的憤恨不像是僞裝出來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爲什麼會這麼問？”宋怡菡亦很聰明，從安然的表情裡，分明讀出了些許不尋常。
“我剛剛去找校長了。”安然說。
“哦。”宋怡菡的眼神閃爍了幾下，她本就對此不報太大的希望，因而只是輕輕地問，“他怎麼說？”
“校長說……他說你已經選擇和解了，而且，那個禽獸也已經向你道了歉。”安然咬了咬嘴脣。
“胡說！”聽到“和解”兩個字，宋怡菡有些激動，“根本沒有！他根本就是在胡說！我……”
“你先別激動……”安然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我正是覺得不對勁，這才第一時間過來找你問清楚。我也知道，你根本不是那種會輕易妥協的人。”
“其他暫且不論，所以，處理結果呢？”宋怡菡看着安然，“該不會繼續留着他在我們學校吧？繼續禍害無辜的女孩子？”
“把他調走了，調去隔壁鎮子了……”
“呵……”宋怡菡頹然地坐在身後的椅子上，“有什麼區別嗎？不過是換一批學生繼續欺負罷了！我不敢肯定，在那所學校，還會有人像我這樣站出來揭發他……如果所有人都選擇了隱忍，他豈不是絲毫沒有損失？簡直太可怕，太可悲了！”
安然低下頭，輕輕地嘆一口氣。
“既然這樣，”宋怡菡用力吸了一口氣，“我們去報警吧！”
“報警？”
“嗯。”宋怡菡像是下定了決心，“我也不怕跟他們撕破臉！大不了我就退學回到以前的學校，我只想要個滿意的結果。”
“可是……”
“可是什麼？我都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你擔心什麼？”
“宋怡菡，”安然沉吟了幾秒，看着宋怡菡的眼睛試探性地問，“你手機的證據還在嗎？沒有刪掉吧？”
“當然啊！我怎麼可能刪掉它們呢……”
說着，宋怡菡回到房間拿出了自己的手機，交到安然的手裡：“你拿去房間聽吧……葉梓把手機還回來之後，我就沒再動它。到現在，我還是覺得沒有勇氣再聽一遍錄音。”
安然沒有說話，拿過手機翻開了錄音。
少頃，她微微瞪大了眼睛，擡頭看着宋怡菡：“宋怡菡……”
“怎麼了？”
“錄音沒有了。”安然的聲音很輕。
“怎麼可能！”宋怡菡更是瞪大了眼，愣在原地，嘴裡喃喃地說，“不可能的……”
以防萬一，安然又翻開了短信，這下，她終於明白了校長話裡話外的意思，心一下子涼了。
“宋怡菡……”她艱難地開口，“那些短信也沒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宋怡菡一把奪過手機，想要親自確認。她翻了翻短信，又翻了翻錄音，的確如安然所說，所有的證據都不見了。
“安然，我沒刪！我真的沒有刪……”
“我信你。”安然此刻稍稍冷靜了下來，“這兩天，你有沒有把手機借給別人？或者說，有沒有誰能輕輕鬆鬆拿到你的手機？”
經安然這一問，宋怡菡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回想着這兩天發生的一切。不多一會兒，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擡起頭。
“有一個人接觸過我的手機。”
“誰？”安然急急地問。
“可是……不可能會是她啊……”宋怡菡咬了咬嘴脣，又搖了搖頭，“肯定是弄錯了，不會是她的。”
“到底是誰啊？”安然急了，“急死我了！”
“我……我同桌。”宋怡菡終於開了口。
“十有八九是她做的。”
“不可能的！”宋怡菡依舊不願意相信，“她也是這件事的受害者啊！而且……而且她答應了我，要站出來給我作證，一同揭發那個禽獸的！怎麼會是她呢……不可能的！”
“不是她還會有誰呢？難道是你自己不小心刪除了？不存在吧！”安然拉了拉宋怡菡的胳膊，“知人知面不知心。也學，選擇和解的那個人，正是她。”
宋怡菡靠着椅背，雙眼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也怪我……”安然看着她，心裡有些不好受，“我應該妥善保存好那些證據的。畢竟，那個禽獸一直和你們有所接觸，難免會買通或者威脅別人，趁機毀滅證據。是我疏忽了，當時只是考慮到，我作爲一個外人，實在沒有什麼立場替你保管……對不起！我也不該輕信校長的話，以爲他會秉公處理這件事。我們還是太天真了，不瞭解這個世上的人心險惡，甚至妄想和他們鬥爭。”
“不怪你，哪能怪你呢，安然……”宋怡菡哄着眼看向安然，“你們已經做得夠多了，是我自己太疏忽，讓壞人鑽了空子。要說輕信別人，我豈不是更加愚蠢？現在這樣的結果，算是我咎由自取吧！算了，怨不得別人……”
“宋怡菡……”
“我沒事。”宋怡菡強打起精神，“也不算沒結果，至少，以後我不用再去面對那個衣冠禽獸了。往自私了想想，我替別人考慮，別人何曾爲我說過話？他以後會不會禍害別人，你我也沒法干涉，只能寄希望於……他能夠良心發現吧。”
安然沒法接話，她無法評判宋怡菡的話究竟是對還是錯，更加不知道以後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內心。這件事，徹徹底底摧毀了她先前的認知，除了無助，更多的是恐懼。這個世界，遠比我們想象得更加可怕，更加骯髒不堪，眼睛看得到的、身體能夠感知到的傷痛算不得什麼，令人畏懼的，是那些躲在黑暗裡、潛伏在身邊的危險，防不勝防。
“安然，謝謝你。”沉默了良久，宋怡菡這纔開口，“此事，就這樣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