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城。
龍吟起時，天都城的大修都聽到了。
這是不分差別的聲響，在整個無盡大地的大修耳中響起，直接作用於識海。
“八相無極大陣，發動吧。”燕天都轉身，離開了天都城城牆。
對於他們這樣的修者來說，要看到天都城上空的景象，在天都城那個位置都一樣，但這裡離的最近，也最有感覺。
如今，已經不需要繼續看下去。
懸掛在天都城上空兩百年的水火蒼穹，已然悉數褪去，露出了那個人的身影，水火蒼穹之上的烏雲蓋頂，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被吞噬。
是被吞噬！
猶如一道接連天地的龍捲，漫天的烏雲，被人一口吞沒。
吞吐天地！
燕天都已經轉身離開，燕文貴卻駭然呆立原地。
兩百年前，燕文貴不敵外面那人，但是他還有出戰的勇氣，還能隱約看透外面人的修爲，但是現在……燕文貴發現那人，徹底猶如一片黑暗，阻隔着神識的掃視。
一道又一道的光芒，自燕雲十六州沖天而起，又兩兩相接。
若是站在足夠高度鳥瞰，就能看到燕雲十六州，是呈八卦方位排布在天都的周邊。那一道道光芒互相穿梭交叉，在蒼穹之中，投影出一道緩緩旋轉的八卦圖案。
八卦圖案中，夾雜着莫名的偉力，似乎在那圖案之下，一切都會被碾壓成混沌。
不過，那圖案卻是在相聚天空中人還有一定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
胡來緩緩睜開眼睛。
“兩百年，足夠你們找到我要的答案了吧？”胡來的聲音，迴盪在天都城上空，響徹燕雲十六州。
燕天都並沒有出現。
“你要的答案，你自己心裡有數！”燕文貴喊道，“胡來，我燕家和你毫無瓜葛！”
胡來漠然投來一瞥。
燕文貴頓時覺得那雙遠在蒼穹之上的眸子，冷酷無情，有種直接冰封人魂靈的威能。
“我要的是你們給的答案，而不是我自己的答案。”胡來聲音依舊冰冷。
令所有燕家子弟驚詫的是，兩百年來一直守在天都城城頭的家主，這個時候居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要的答案，就在你的心底！”燕文貴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是他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說的這些話，都是燕天都交代的。
“呵呵，在我心底。”胡來低聲笑了。
笑聲如刀，讓燕雲十六州的絕大部分修者，都感到心中一緊。
燕文貴更是死死攥緊了拳頭。
高懸於蒼穹之上的八卦圖，再度開始旋轉，散發出來的威壓，較之先前更強盛了幾分。
“八相無極？”胡來的眼中，閃過一絲戲虐的神情。
就在燕家弟子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胡來身影沖天而起，帶着一股懾人的狂風，風中電閃雷鳴，水火併行，衝入了天空之中的八卦圖。
原本就心絃緊繃的燕雲十六州州主，同時發難。
轟——
巨大的八卦圖，散發出浩瀚的威壓，光芒耀眼，讓諸多燕家弟子都無法直視。
嘎吱—嘎吱——
攪碎東西的聲音，在八卦圖中傳
出。
風起！火生！水現！雷鳴！
叮咚——
一滴血，自八卦圖之中落下，似乎那一滴血之中，蘊含無盡生機，演繹天地乾坤，一閃一滅之間，便是天地的一個輪迴。
這一滴血的落下，所有燕家的大修都看在眼中，但是卻不明所以然。
血墜地，消融。
無形的波動，以那一滴血爲中心，橫掃燕雲十六州。
掌控八相無極大陣的燕雲十六州州主，盡數吐出一口血。
噗——
十六人吐出的血，與無形的波動融合，形成一道道的脈絡，反饋回蒼穹之上的八卦圖。
光芒緩緩散去，天空再度恢復清明。
“完了嗎？”有人低聲問道。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因爲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天都城的上空，一道人影再度緩緩出現，只不過是顯得身影有些許狼狽，也僅僅是有些狼狽罷了。
“八相無極。”
胡來嘿嘿低笑了兩聲，身影消失不見。
笑聲中，胡來身影掠空，朝着遠處飛遁而去，猶如一道流星越過天際。
“終於走了麼？”燕天都再度出現，在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個人。
燕文貴點了點頭，“走了。”
“走了就好。”燕天都似乎鬆了口氣，旋即，他面色微變。
擡手，燕天都對着虛空一抓。
原本已經消散不見的八卦圖，再度投影虛空，只是這一次出現的八卦圖，較之前明顯散發出的威能下降了不少。
但是，燕天都的臉上露出的，卻是欣喜。
之前的八卦圖雖然威力強盛，但卻是死物！現在的八卦圖，雖然威能看上去下降了不少，但燕天都能感覺的出，這八相無極大陣，蛻變了！
雪域，冰雕。
高入蒼穹的冰雕屹立天地間，四周是常年飄着的漫天遍野的雪。
“他去燕家了。”冰雕面前，坐着一個人。
一個渾身上下都被雪覆蓋，若是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的人。
“他遇到的燕飛。”那人繼續說道。
周圍沒有人迴應他的話。
“他被困在了‘天傾’之中。”那人繼續說道，“他去燕家，是想找我，找我要一個所謂的說法。”
“那你給他就是了。”清冷的聲音響起。
那人卻是搖了搖頭，“沒用的。就算是我給了他一個說法，他還是會出手。”
“那你就殺了他。”清冷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
“我敢殺他？”那人自嘲地笑了笑，“我的好妹妹，別人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當我也不知道嗎？這兩百年來，你的神識時時刻刻關注着天都城，更是隨時會破關而出。”
“這天底下，又有誰能承受你的怒火。”那人搖了搖頭，“我燕無雙雖然自命不凡，但卻沒狂妄到能和你匹敵。”
燕無雙！
“你知道就好。”清冷的聲音說道。
“我只是不明白，他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讓你那樣癡迷執著。”燕無雙擡起頭，看向面前的冰雕。
晶瑩剔透的冰雕，栩栩如生。
無暇！
“他是他，你是你，
我是我。”清冷的聲音說道，“你不明白，所以你纔是你。”
燕無雙笑了，笑的很開心。
“我的好妹妹，雖然你很器重他，我也承認他的天資世所罕見，從上古到今，也沒幾個人能匹敵……但你別忘了，時間現在是站在我這邊的。”
音落，燕無雙擡手抓向天際。
咔嚓——
原本銀裝素裹的雪域，裂開道深不見底的縫隙，寂滅的氣息自其中散發出來，讓飄揚在天地間的雪，都變的有些呆滯。
一根漆黑的鞭子，自裂縫之中出現。
“果然時間是站在你這邊的。”清冷的聲音響起，帶着些許嘆息，“看來上古至今，你的進步確實令人矚目。”
燕無雙伸手抓住那根漆黑的鞭子，眼中露出些許傷感的神情。
“一萬年前，我就已經突破了九尾的限制，修煉出第十尾；八千年前，我斷掉了所有的尾巴，修爲一路高漲，最終止步到第十六尾……”燕無雙撫摸着手中的鞭子，猶如撫摸着自己的尾巴，“我知道我這輩子也不可能超越你，於是，我斬下了所有的尾巴。”
“斬掉尾巴，和斷尾，是不一樣的。”燕無雙面露痛苦的神色。
“斬掉尾巴，幾乎就是把所有的修爲悉數斬去，自然和斷尾不一樣。”清冷的聲音中，帶着些許柔意，“也真難爲你能承受得住這苦楚。”
“沒關係，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燕無雙輕輕搖頭，“我斬去十六尾的修爲後，將自己轉世爲人，用了三百年，證道元神。”
對於胡來、燕清歌、呂子風這些人來說，三百年證道元神，很慢了。
“我也覺得自己沒希望重返巔峰。”燕無雙嘆息了一聲，“可是，當我又耗時三百年，修煉出法域的時候，我突然頓悟了。獨步、返虛，合道，我只用了三百年。”
九百年，返虛合道！
這種速度傳出去，必然天下震驚。
“合道之後，我看到了一些我以前不明白的東西，也看到了一些我不想看到的東西。”燕無雙聲音沮喪，“我那前世斬去的修爲，居然自行寄託虛空，形成了一道神兵！”
燕無雙的聲音，忽而帶着悵然，“我還看到了在虛空之中，你的元神之火搖曳，尋求着轉世重生的機會。”
“我一開始的時候，我很開心。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沮喪。那些一個個叫燕清歌的人，都是蠢材！我化身萬千，行走諸天萬界，把她們一個個的接回冰城，想要讓她們能夠憶起過往，重現妖神絕代風采，但是……那些人都令我失望了。”
“妹妹，你能明白八千年來，我一次又一次的滿懷希望，卻最終失落的心情嗎？”燕無雙搖了搖頭，“你不能，你並不能明白。因爲你是妖神，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妖神。”
“你高高在上，風花絕代，又怎麼會明白你的崇拜者對你的仰慕呢？”
燕無雙在笑，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你是妖，你是神，你更是魔！上古年間，你是我的神，這八千年來，你是我的魔，是我的心魔！”
“看到你回來，我以爲我能踏出最後一步，成就道果。可是你卻變了，變的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清冷傲然的妖神……我這一世的道心，被你的出現給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