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你要去哪裡？”杜悅困難地從嘴裡擠出幾個字。
“老人家，你家在哪邊？”杜悅困難地從嘴裡吐出幾個字。
老人家趴在杜悅背上，也忘了腰疼，指着右邊那條路：“這邊，來，往這邊走。”
於是，一個年輕的小丫頭揹着一個虎背熊腰的老大爺步履維艱地走向旁邊一個涼亭。
一刻鐘後。
：“還往那邊去一點。”老人家在杜悅的背上指指點點。
杜悅氣喘吁吁，渾身都被汗浸溼：“您不是說要去涼亭嗎？”
老人家似乎也覺察到杜悅的不耐，一張老臉頓時有些掛不住，竟然還嚷嚷着斥責她：“我說你個小丫頭怎麼這麼沒禮貌？有這麼對長輩說的話嗎，這要是撂我隊伍裡，早就被我拉出去單練了，也就咱部隊能改造你！”
杜悅累得要命，聽他一說頓時來氣，反駁：“你怎麼不說監獄能改造人！”
這下子連“您”都省略了，老人家瞪大虎目，盯着這個沒大沒小的丫頭，倒也沒動怒，哼唧地指着相反方向，嗓子粗得很：“去那邊，那邊！”
杜悅明白他是故意在整自己，不敢再頂撞他，老老實實地揹着他走向不遠處的一棟大樓。
費了無牛二虎之力，總算將人送到大樓下。
杜悅雙手扶着膝蓋，彎着腰，有點直不起身來。
老人家心情貌似不錯，樂呵地嘴角都要咧到耳根邊：“力氣還蠻大的嘛。”
杜悅擦了把汗，看着時間不早了，轉身就要去沈家。
老人家卻將她一把攔住，有些不悅：“我說你這丫頭，怎麼說走就走啊？”
“我真的有急事，得先走了，再見！”
老人家從口袋裡掏出一本小小的筆記本，右手突然多了一支鋼筆。
“把你的號碼告訴我。”
杜悅見他也不像壞人，就報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老人家一邊慢吞吞地記錄着杜悅的手機號碼，一邊狀似無意地搭訕：“小丫頭，本來呢，我覺得不該告訴你我的身份，畢竟這年頭狐假虎威的人不少，不過我看你是個老實本分的孩子，所以呢，還是不介意告訴你的。”
他說着刻意一頓，似乎想要營造某種緊張的氣氛，接着擡起頭：“其實我呢……人呢？”
四周環視一圈，楞是沒看到那小丫頭的身影。
老人家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想鎮南市整個軍界誰不賣他三分薄面，這個臭丫頭居然敢這麼怠慢他，虧他還打算報上自己的真實名字！
“老司令，你怎麼在這裡，大家找你半天了！”
身後的大樓中，走出一個神色慌張的中年男子，殷勤地上前攙扶住老人家。
“您這是閃到腰了嗎，走，進去我給您擦點藥。”
“剛纔要不是一個小丫頭身體不舒服，我揹她去醫務室看病，哪能閃到腰？老李啊，這年頭好人咋這麼難做呢，那丫頭連謝謝都沒說聲就跑了。”
那中年男人連忙點頭，扶着老人家往裡走：“是啊，像沈老司令您這樣的熱心人不多了。”
……
杜悅離開了會兒，纔想起自己忘了跟老人家打聽沈家怎麼走，她揉着滿是汗漬的太陽穴，四周逛了逛，幸好遇到一個路過的警衛員，纔打聽到去沈家的路。
等她趕到沈家門口時，那位開車載她過來的警衛員正一臉緊張地東張西望。
看見杜悅出現，他鬆了一口氣，急忙跑上前：“杜小姐，你可是來了。”
杜悅不好意思笑笑：“剛纔……不小心迷路了。”
“來了就好，陳大校在裡面等你呢。”
之前在公寓聽說陳鴻要見自己還沒什麼感覺，現在站在沈家門口，杜悅才感受到一絲忐忑，經歷這麼多事情，再次面對沈家人，說實話，她有點無措。
“別緊張，其實陳大校是個冷麪熱心的人。”警衛員似乎看出她的不安。
杜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就跟着他走進了沈家。
沈家她上回來過一次，不過這次冷清了不少，家裡好像沒什麼人在。
“陳大校在臥室，你先做一下。”警衛員說着就上樓去喊人。
不過片刻，陳鴻就下樓來。
她今天沒穿軍裝，只穿了件明黃色的針織開衫和卡其色休閒褲，身上沒佩戴什麼收拾，保養地極好得臉上光滑動人，不同於杜月默的嫵媚風情，陳鴻更像是一汪清澈的清泉，第一眼讓人覺得很淡漠，可是卻會忍不住想看第二眼。
杜悅禮貌地打招呼：“伯母，您好。”
陳鴻走到樓梯口，視線靜靜地掃過杜悅，沒有夾帶任何感情就徑直走回客廳。
杜悅也跟在她後面走過去。
陳鴻落座之後輕咳了兩聲，接着開口道：“坐吧。”
杜悅坐下，發現陳鴻臉色並不太好，她又咳了兩聲，應該是生病了。
很快就有傭人送了兩杯水過來。
陳鴻喝了口水，才稍微順氣些：“要不是我感冒了，也不會麻煩杜小姐來家裡。”
杜悅沒有接腔，安靜地等着陳鴻的下文。
果然，陳鴻擡頭看了杜悅一眼：“上次我在電話裡說的話杜小姐還記得嗎？”
“嗯，您吩咐的事情我不敢忘記。”
陳鴻點了點頭，從茶几下面抽出一份報紙，輕輕遞到杜悅面前。
“那這份報紙上的內容，還有昨天網上那些照片，杜小姐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杜悅看着報紙上沈家琪跟自己求婚的照片，許久後才別開眼，望進陳鴻略帶責備的眼神，開口：“這件事確實在我預料之外。”
陳鴻看着杜悅沒開口。
杜悅知道她在審視自己，目光也不躲閃，坦然地和陳鴻的直視。
片刻後，陳鴻率先移開自己的視線，她捧起一杯水，又靜默了會兒，才緩慢地說道：“你跟家琪的事，不管中間有多少內幕，我這個做母親的，都該爲兒子犯的錯誤跟你道歉。”
其實在她被沈勇毅發現在沈家琪休息室衣櫃裡的第二天，陳鴻就給她打過電話，杜悅想，今天陳鴻叫她來沈家，跟那天打電話的目的應該是一樣的。
陳鴻暗自打量杜悅，不急不躁的性子確實挺對她的胃口，但他們這樣的家庭找兒媳，僅僅對胃口可不行，還有其他因素要考慮，但總的來說，杜悅顯然並不是個合適的沈家兒媳人選。
能進沈家門的，不說要身世顯赫，最起碼也得身家清白。
杜悅離婚了不說，而且還曾經是劉雅麗的兒媳，當初兒子娶劉雨欣她就不怎麼贊同，畢竟她跟劉家的淵源擺在那裡，每次見面都尷尬，而劉雅麗當初還覬覦過她的丈夫，這一點是陳鴻心裡始終無法逾越的鴻溝。
陳鴻將心頭因劉雅麗引起的不悅收斂下，看着杜悅，淡淡地笑了笑，不過笑意卻沒抵達眼底，雖然在笑，卻帶着顯而易見的疏離。
杜悅雖不算八面玲瓏，但也算有自知之明，感受到陳鴻對自己的不喜。
“杜悅，可能你是個好女孩，但是……就像我上回說的那樣，你跟家琪並不合適。”
陳鴻見杜悅沒有反駁，稍微吐了口氣，又輕咳了兩聲，平復氣息後才接着道：“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或許我說的話會讓你不悅，但我覺得說明白了對誰都好，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用心。”
“家琪從小就生活在這個大院裡，他接觸的都是相同背景的人，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雖然是他自己拼搏努力而來的，但說白了也離不開這些權力結構的，如果他不是沈建軍的孫子，不是陳的外孫，那他的成就不可能來得這麼快，這麼容易。”
陳鴻掃了眼杜悅：“雖然我不注重門第，但有的時候，門第並不是身份的差距，而是一個人言行舉止和內在涵養的見證，你跟家琪從小生活的環境不同，不管是價值觀還是人生觀都有很大差別，你們還年輕，以爲有愛情就足夠了，卻不知道愛情會被柴米油鹽風化到連渣都不剩，如果沒了愛情，你覺得你跟沈家琪還有多少共同的話題？”
杜悅直視陳鴻的目光，輕聲地開口：“伯母，如果您只是想說服我，那我可以清楚地告訴您，我從沒想過要攀上沈家這棵大樹，因此您也沒必要這樣刻意貶低您兒子。”
陳鴻臉色頓時一變。
“最起碼在我眼中，沈家琪是個很優秀的男人，即便沒有沈家的勢力背景，他的成功之路會曲折很多，但我相信憑他的睿智和堅持，遲早會成功的。”
陳鴻蹙眉：“你以爲這麼說，我就會接受你成爲我兒媳婦嗎？”
杜悅一楞。
陳鴻眉目漸冷：“說白了，你跟我心目中兒媳婦的標準根本就不搭邊，要是你跟家琪在一起，只會拖累他，不斷給他帶去麻煩，而不是事業上的幫助或是生活上的照料。家琪現在喜歡你沒錯，但是作爲母親，我的態度也擱在這裡，我絕對無法接受一個離過婚的女人。”
儘管杜悅的心早就百鍊成鋼，但是此時此刻，聽到陳鴻以強硬的態度，毫不客氣地數落，她的臉色不由也難看起來，從沙發上起身。
陳鴻擡頭看了眼杜悅，就自顧自地端起水杯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