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一陣沉默。
杜悅矇住了，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她等着杜月默繼續說下去，可是她似乎不打算再解釋。
許久，杜悅冷笑出聲：“你以爲我會相信你？”
“我不指望。”杜月默看着前方，慢慢鬆了手上的力道，將身子靠在坐背。語氣幽幽：“杜悅，你從來都不相信我說的話。”她的眼裡充滿了脆弱，只可惜被墨鏡給擋住了。
杜悅還是聽出了一絲黯然，可那是杜月默，那個狠心的、從來都是自私自利的杜月默。她也會有心？“給我一個能相信你的理由？”
我是你媽四個字險些出口，杜月默忍住了，嗤了一聲，“你早就在心裡給我判了死刑，我說還有用？”
杜悅不可置否，事實上她心裡有了一絲動搖，杜月默向來有話說話，從不藏着掖着，說不定當年她真的沒有……意識到自己想法，杜悅蹙眉，打開車門。“我自己打車回去。”
“杜悅，你現在走還來得及。”杜月默勸誡道，“你先走，過幾日我再送杜幀過來，法國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
杜悅氣憤不已，“我不會離開沈家琪的。”
一隻腳才邁下去，她又聽到杜月默說道：“杜悅，不要等到餘書豪送你走，他什麼手段，你還不清楚嗎？”
杜悅眼皮跳跳，還是下了車。當年出了那事，餘書豪就把他們兄妹送往國外。這一次，說不定會派人守着他們。
“你這樣做，和他差到哪去？”
“我是在……”
“難道你想說保護我之類的話？”杜悅打斷她的話，“如果十一年前在我沒聽到那些話之前你這樣說，我或許還會相信你是有什麼苦衷，而非……”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而非把我和幀幀當做一顆報復的棋子，攪得餘家不得安寧。”
杜月默失笑，嘴邊泛起一絲苦澀，語氣卻又變得生硬起來：“杜悅，你好自爲之。”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
杜悅偏過頭去，風吹亂她的頭髮，擋住了大半個臉。
待林熙敏下了車，杜月默驅車揚長而去，獨留下一地灰塵。
“悅悅，你還好吧？”林熙敏擔心的問，她的臉色很不好。但轉念一想，她們母女都爭鋒相對成那樣，忽然有些後悔問出口了。
杜悅努力擠出一抹笑，“我們回去吧。”那笑容，怎麼看怎麼牽強。
……
華燈初上，大大的落地窗前倒映出一個男人修長的身形，左手端着咖啡，右手拿着鐵勺輕輕攪動，嫋嫋熱氣滕起。
方助理推門而入，手裡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夾，遞了過去。“先生，這是您要的資料，自餘悅小姐兄妹倆離開餘家到現在所有事都記錄在裡面。只是……”方助理猶豫了下，不知道該不該說。
餘書豪眼未擡，“說。”
“餘悅小姐的前夫，是屈氏集團總裁屈潤澤。但根據查探的資料，似乎這位屈先生和他的小姨劉雨欣關係匪淺。”
餘書豪側眸，方助理鄙夷地繼續說道：“那位劉小姐，肚子裡有了屈潤澤的骨肉。就是在餘悅小姐入院同一天，也在醫院確診了。”
饒是見過大風大浪，餘書豪也被這消息驚了一下。他抿了一口咖啡，眉頭緊鎖。餘悅竟然結過婚，而且對方還是劉家。
屈南風、劉雅麗和杜月默那點事在圈內早已不是什麼秘密，屈潤澤娶餘悅……
“劉家這些年也風光夠了。”餘書豪淡淡的道，餘悅好歹也是他餘書豪的骨肉，再怎麼，也輪不到劉家這般欺負。
方助理跟在他身邊多年，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安靜地站在一旁不吭聲。
許久，餘書豪纔開口問道：“餘潔那丫頭又跑到哪裡去了？”
方助理在口袋中掏了掏，拿出了一個紅色的智能手機，“這是對方附贈給先生的小禮物。”
餘書豪看了他一眼，吩咐道：“接下來，讓人查查劉家這幾年的事。”
方助理接過餘書豪手中的咖啡，“好的。”等他把手機拿在手裡，方助理適時低下頭去。
一開機便是視頻界面，餘書豪按了播放鍵，餘潔的聲音率先蹦了出來：“你們算老幾，等我三哥來了，有你們好看的。”
手機性能很好，在燈光較暗的情況下也能拍攝得很清楚，一看便是狗仔隊常用的高端配備。
隨着手機裡衝突越來越大，餘書豪的臉也隨之一點點往下沉。
播放結束，餘書豪沉吟一會兒，“有件事，你立馬派人去辦……”
……
沈家琪一夜未歸。
杜悅是被冷醒了，她睜開眼，看着房間窗戶未關，不時有雨水飛了進來。
窗臺下，一片潤溼。
下雨了？
她拿起牀頭的手機一看，上面什麼都沒有，不由得一陣失落。起身下牀，披了一件衣服，下樓。
公寓裡飄着一股清香的米粥味，杜悅臉一喜，幾乎是小跑的到了廚房。一看，杜幀正舉着一個勺子嘗粥，失落更深了了。
保姆看到杜悅，開心的道：“幀幀一大早起來就說要給你煮粥呢。”
杜幀轉過身，幾步到她跟前，“悅悅，幀幀有好好跟雲姨學哦，一會兒你要多嘗幾碗。”
他的眼角眼袋很重，一看就是沒睡好。杜悅既心疼又感動，“好，悅悅要把幀幀煮的米粥全部喝光，不過，幀幀要陪着悅悅一起喝。”
杜幀笑靨如花，用力點頭：“嗯。”
杜悅看向保姆：“沈先生回來過嗎？”
保姆搖頭：“沒有。”
“那……電話呢？”
“沒有。”保姆敏感的察覺到什麼，“悅悅和沈先生吵架了嗎？”說到這，保姆有點忿忿不平，“你身子重，又纔出院，按理說沈先生應該多陪陪你的。”
杜悅失笑，“他公司忙，有事走不開，我只是擔心他的身體。”
保姆這才哦了一聲，低聲嘟囔：“再怎麼說，悅悅你昨天才出院……”
話沒說完，門鈴突然響了起來，保姆擦擦手，“我去開門。”
“悅悅，你沒事吧？”杜幀握住了她的手，一臉擔憂。
杜悅低頭一看，才發現她的衣角上有團褶皺，應該是剛纔捏出來的。
踮起腳尖，揉揉杜幀柔順的頭髮，“悅悅沒事，就是餓了，想喝幀幀的粥。”
杜幀揚起笑容，“悅悅去飯廳等着，幀幀爲你乘粥哦。”
杜悅出了廚房，到了飯廳拉開一張椅子坐下。
“你怎麼那麼大架子，還要我這個老太婆親自跑到裡面來找你。”一道看似責備的聲音傳了過來，杜悅驚詫極了，看見沈老來來揹着手迎面而來。見到杜悅，她鼻子哼了兩聲。
“您怎麼來了？”杜悅忙起身，過去正要扶她，沈老太太嗔了她一眼，就要跳腳。“我看起來那麼虛弱嗎？”
杜悅柔聲哄道：“您身子骨健壯得很。”前天沈家琪告訴她，老太太才從臨市回來，下樓梯扭傷了腰。
沈老太太這才哼哼唧唧，擡起手肘。爲了裝作沒事，從客廳進來，她硬是把阿姨甩在後面。
杜悅會意，扶着她坐下。
沈老太太坐畢，四處望了望：“那……那個誰誰呢？都快中午了，不會還在睡懶覺吧？”
“幀幀在廚房乘粥。”
才說到杜幀，他便端着一碗白米粥出來，看到沈老太太，笑眼彎彎。“奶奶您來看悅悅和寶寶的嗎？”
沈老太太看他手上那碗白米粥冒着熱氣，嚇了一跳，對着身後的阿姨道：“還不幫他拿粥，這傻小子手指不定得燙出一個泡了。”
阿姨纔要動，杜悅早已奔了出去，替杜幀接過了粥。往桌上一放，急忙拉着杜幀去廚房，打開水龍頭，用水給他沖沖手。
“悅悅，我沒事。”杜幀笑嘻嘻的道。
他的手已經紅了，哪裡沒事？杜悅心疼得要命，又捨不得對他說一句重話。
杜幀看她一聲不吭，急了，“悅悅，你別生氣，幀幀也會難過的。”
杜悅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我沒生氣，悅悅生自己的氣。”
“嗯？”杜幀詫異的瞪圓了眼，“爲什麼呀？”
杜悅沒辦法解釋是因爲沈家琪消失了一天，心裡鬱悶難受，差點對他發了火。“對不起，幀幀。”
杜幀剛要追問，沈老太太插了進來，“怎麼樣，沒事吧？”
“沒事。”杜悅說道，瞬間收拾好了情緒。
沈老太太瞅了一眼，是紅了點，但幸好沒破皮，提着的一顆心放下了。她扭頭，佯裝教訓道：“毛毛躁躁，這種事交給保姆做就行了。”
杜幀在衣服上擦擦手，靠了過去，扶住她的一邊手，笑眯眯的道：“奶奶別生氣，幀幀下次不會這樣做了。”
沈老太太心裡十分熨帖，輕輕拍拍他的臉頰，然後朝阿姨使了一個眼色。
阿姨指着保姆手上的保溫盒，對杜悅道：“這是老太太親自讓廚房燉的，特意帶過來讓你補補身子。”
杜悅喉嚨發乾，現在才九點，從沈家到這需要一個半小時，沈老太太不但早起，還特意給她帶了過來。無論是爲了她肚子裡的沈家寶貝，還是爲了她，都足以讓她感動。
“這是給悅悅帶的嗎？”杜幀開心的道，俯身在沈老太太臉上親了一口，“幀幀果然最喜歡奶奶了。”
“我臉上都是口水了。”沈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心裡樂開了花。沈家琪那小子從小到大都沒親過她，還是杜幀好。
這一趟，來得值當。
再看兄妹兩感激的眼神，沈老太太有些尷尬，故意咳了兩聲，說道：“那個……我只是順道給你送湯來的，主要是告訴你後天來沈家大院一趟。家琪她五姑姑要回來。嗯……你那天隨便穿穿，只要不穿牛仔褲就行了。”
牛仔褲緊，對寶寶發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