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的速度有多快?追不上流光卻也能腳踩清風,半柱香的時間足夠玄寂遠遁千里,仙霞山北面是一片荒無人煙雜草橫行的荒蕪之地,逃遁的玄寂突然從遁形的流光裡顯出身來,靜靜佇立在虛空。
只是一次呼吸的時間,在他背後千米的地方方赤宵已經站定。再過半晌,方澤羽也遲遲到來。
玄寂背對着方澤羽和方赤宵,斷臂上的鮮血早已被他止住,用陰寒的聲音道:“這真是一塊適合葬人的風水寶地。”
“放心,我會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不會讓你屍體的惡臭污染我腳下的土地。”方澤羽陰森一笑。
“阿彌陀佛。”玄寂惡聲惡氣的喊了一聲佛號道:“若是我殺了你們父子二人,就等於滅人滿門,老衲實在於心不忍,若是你們就此離去老衲可免開殺戒。”
“你們佛家不是常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麼?”一縷虐炎從方澤羽手心翻滾起來,擰成一條長鞭,猛然抽像玄寂,方澤羽咆哮道:“那你就下地獄去吧!”
一推身前聚集多時的劍光,方赤宵一動如風雷,細密的劍氣從湮碎劍身上斜行出去,嚴嚴實實的將三人所處的方寸之地覆蓋住,任何想要企圖逃離這裡的人,都將被無數劍光穿插成刺蝟。
顯然也是怕玄寂再逃,湮碎寸寸碎裂,化作漫天星芒,周圍的劍氣威勢猛漲,顯然是想將困在這裡的三人囚到地老天荒,如果方赤宵不是最後勝出的人,這裡必將化爲死域!
好一個死鬥!
“死!”銀焰長鞭狂猛劈下,方澤羽出手就是全力,他體內的真元狂涌到鞭上,虐炎歡快的燃燒着,銀焰長鞭在空氣裡留下道道火紋,朝着玄寂當頭劈下。
“明王護體。”失去了手臂的玄寂再不能雙手合十,以單掌擺在胸前,金燦的魔紋覆蓋在他體表,一尊佛像明王從他背後浮出,方澤羽一鞭抽下如擊朽木,名望的頭顱轟然碎裂,但虐炎的攻勢也戛然而止。
“湮碎天地!”以指代劍,方赤宵指尖三尺劍氣橫掃而下,乘着玄寂護體明王破滅的空檔轟然斬擊,從明王金身從脖頸一路蔓延下去,直擊玄寂頭頂。
“納命來!”暴喝一聲,全身真元催動,指尖劍芒再增三尺,方赤宵自傲這道以純粹真元凝聚的劍氣必然能將玄寂一分爲二!凝聚了他必生修爲的劍氣何等鋒利,就算是以湮碎本體劈砍也沒有這等銳利。
眼看就是橫屍當場的局面,玄寂臉上卻浮現出猙獰的笑容,在方赤宵的指劍就要落到他頭頂的時候,從玄寂頭頂雙肩猛然冒出三朵火焰,如陽光下的冰雪,方赤宵的指劍在觸碰到玄寂頭頂火焰後疾速消散,在方赤宵不敢置信的眼神裡,玄寂擡手摘下肩頭的一朵火焰,朝着方赤宵胸膛拍去。
“渡你成佛。”方赤宵的護體神光就像紙張,在玄寂的掌印下轟然破碎,沒有絲毫阻擋,無匹霸道的火焰燃在玄寂手上,從方赤宵胸膛之間洞穿而過。
“虐炎!”方澤羽失聲,瞪大雙眼望着燃燒在方赤宵背後的火焰,那熟悉的感覺,霸道無比的火焰,能夠瞬間洞穿一切護體神光和禁制的特性,絕對是虐炎!
怎麼可能?絕不存在!方澤羽的世界裡天地顛倒,號稱只屬於焚蒼和他的虐炎竟然出現在玄寂手裡,正道佛門竟然有能夠操控虐炎的方法?
輕輕甩手,掛在玄寂手上的方赤宵被甩在一邊,重重落地的時候方澤羽分明看見方赤宵七竅鮮血橫流,胸腹間一個大洞幾乎將他撕成兩截,五臟六腑上還燃燒着虐炎!
“咳咳。”方赤宵咳出鮮血,沒有低頭望自己的胸膛,雙眼被一抹血色蒙上,丹田氣海已經全部潰散,必然是活不了了。
仰躺在地面,方赤宵這一生的經歷走馬觀花一樣在眼前閃現。八歲拜入仙霞山,得師傅看重收爲親傳弟子,五百年裡聲名鵲起成爲正道新秀,機緣巧合下結識愛妻水清心,遇見焚蒼後怯戰的無奈,師傅龜息前託付的重擔,千多歲喜得愛子的狂喜,愛子被魔道擄走的狂怒,重建方澤羽的失望,愛妻慘死的絕望,一幕一幕在瞬間佔據了方赤宵的眼前。
方澤羽緩緩落地,望着身前奄奄一息的方赤宵,心裡五味陳雜。說到底方赤宵還是他的親生父親,雖然沒有多餘的感情分給他,但方澤羽在方赤宵最後的關頭還是狠不下心置之不理。人非草木,畜生尚有親情,何況是人?
玄寂沒有記着出手,方赤宵被他陰死,一個方澤羽翻不出多大浪花,也許是爲了他那所剩不多的假慈悲,又或是出於對至尊高手的幾分敬意,玄寂給了方赤宵交代後世的時間。
“有什麼要交代的嗎,我替你帶回仙霞山。”正道一代擎天至尊隕落荒山,如果方澤羽不能活着回去,恐怕方赤宵的屍骨就會成爲野獸的食物,望着父親慘白的面容,方澤羽嘆息一聲,終於還是蹲下身體將方赤宵扶起。
“我這一生始終都在 墨守成規,師傅教導我要恪盡職守,我守護了一聲。”方赤宵的聲音裡多有自嘲,他身上的虐炎已經被方澤羽隨手吸入體內,這虐炎看似和熾滅擁有的虐炎一樣純金,但威能卻絕不能相比,方澤羽幾乎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絕不會有錯,就是熾滅劍身上的虐炎!
一切豁然開朗,方澤羽終於明白爲何感覺熾滅有虛弱的感覺,原來是劍身上的虐炎被玄寂吞噬了!
“作爲你的父親,我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因爲在我看來萬事都分先後。”每一句話都伴隨着一口鮮血,方赤宵是個必死之人,他的每一句話也是發自肺腑的泣血之言,方澤羽沒有打斷,讓方赤宵繼續說下去,“我不乞求你的原諒,我對師傅的承諾在先,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依然會選擇宗門大業。”
“只是可惜了你母親。”方赤宵眼睛裡透出幾末嚮往,眼神開始暗淡,聲音也逐漸微弱:“我只有一句話,我不是不想,只是不能。”
以方澤羽的背脊爲遮擋,一卷散發着紫色光彩的書卷被方赤宵掙扎着從袖子裡掏出,用盡渾身力氣塞進方澤羽衣襟裡,方赤宵展顏一笑,第一次對方澤羽露出了父愛的笑容,喉嚨裡的話已經難以分辨,但方澤羽最終還是聽清了兩個字:“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