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神坐在椅子裡靜靜地看着宋以枝。
神殿裡的神力很充足，一身疲倦的小姑娘看上去有了些精神。
隨着祂的一句“都過去了”，原本靠在椅子裡的宋以枝緩緩坐直了身體，脣瓣已經抿成一條直線。
看來這件事確實是她心裡的一根刺。
修羅神微微陷入思索。
應該怎麼拔掉這根刺呢？
祂不希望看到宋以枝被這份愧疚困住，宋以枝也不應該被任何事或物困住。
宋以枝望着面前這熟悉又陌生的面龐，心裡是難免有些複雜的。
那一世的…不妄和修羅神是生得一樣，只是不妄並沒有這麼威嚴冰冷，年少成才的他意氣風發，一杆紅纓槍盪滌不平之事，熾熱如陽。
可那麼意氣風發的一個人最後卻……
宋以枝默默擡手捂住的臉藏住了自責和愧疚。
她真的沒法不愧疚。
“我記得只在你眼前展示過一次完整的槍法。”修羅神有些冷調的聲音岔開了話題。
宋以枝應了一聲。
自己過目不忘，那一套槍法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呢，可自己也怕隨着不斷的重生會忘了自己的孽，所以改劍爲槍，時刻警省自己。
修羅神再度開口，“我記得你之前是劍修。”
“嗯。”宋以枝放下手，不再遮掩着自己有些失態的樣子，她開口，“轉劍爲槍是爲了不忘也是爲了警醒自己。”
漸漸的，槍成了她最擅長的武器，而劍…變成了她最不擅長的一種武器。
“現在呢？”修羅神問，“對你而言槍是什麼？”
“……不知。”宋以枝給出思考後的答案，“好像是習慣，也或許是因爲尚未贖罪，不敢放下。”
“你何罪之有？”修羅神平靜的問了句，“說到底，如果不是真的心甘情願，就你三腳貓的功夫如何殺得了…不妄？”
照記憶來看，那個時候的他並非不知道，只是想賭一賭，賭宋以枝舍不捨得，只可惜最後賭輸了，但也沒有完全輸。
“……”宋以枝啞然了，心裡不是滋味。
“我和你說這件事，不是讓你更愧疚，而是想要告訴你這不是你的錯。”修羅神平淡的聲音響起。
宋以枝抿了抿脣，“可到底是我殺了人，吞噬了神魂，這是不可否認的罪業。”
“你爲此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大嗎？”修羅神反問。
該還的命早就已經償還了，天罰也承受了，她早已不虧欠什麼了，只是她心裡會愧對那一絲神魂罷了。
宋以枝喃喃無言。
看着神色複雜、惆悵的宋以枝，修羅神開口，“你想聽一聽我的想法嗎？”
宋以枝躊躇片刻後緩緩點了一下頭。
不管是責備還是什麼，她都想聽聽，或許責備一通後自己還會好受一些。
“以修羅神的身份來說，以一絲神魂作爲代價來喚你迷途知返是值得，因爲你是救世的關鍵所在。”修羅神冰冷十足的聲線柔緩了很多。
宋以枝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確實是因爲不妄毫無保留的愛喚醒了她的良知，改變了她的一些想法。
“你會來到上界就證明你解決了下界的危機，作爲你漫長曆練中的一個引路人，我很榮幸能引領你走上正道。”不徐不疾的聲音帶着神祇的包容和溫柔。
宋以枝會改變着成長成現在這樣，祂是欣慰的。
宋以枝看着面前的神祇，忽然意識到盤桓在自己心裡的這根刺在祂眼裡並不算什麼。
祂這麼說，是在告訴自己這件事祂早不介懷了，自己也該放下了。宋以枝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就這麼放下。
造成的傷害真實存在，修羅神迄今還是缺了一絲神魂，這是自己造的孽果。
修羅神看着神色稍微鬆動陷入思考的宋以枝，眸色稍稍深了一瞬。
“如果真的於心難安想贖罪，你就在神魔戰場待久些多殺點魔。”修羅神開口。
如果這樣就能讓宋以枝放下的話，未嘗不可。
宋以枝如何聽不出來修羅神就是找個由頭勸自己放下，但要放下也不是這麼放下的。
“會的。”宋以枝開口說。
不爲贖罪，就爲了身後的修仙界，她也會在神魔戰場多留一段時間。
話點到爲止，修羅神擺手示意宋以枝回去休息。
宋以枝離開之後，修羅神坐在椅子裡未動。
他緩緩擡眸落在那張巨大的沙盤上，目光深了些許。
如果是……不妄，沒有如果，不妄是祂不假，但祂永遠都不會是不妄。
……
宋以枝回到住處的第一件事就是倒頭就睡。
沉睡了兩三天，緩過來的宋以枝在幹大事。
既然修羅神不想取回這一絲神魂，那自己就抽出一絲鳳息作爲補償還回去。
鳳族本就珍稀，鳳息珍稀程度可見一斑，加上鳳息是大補之物，只要修羅神煉化了鳳息，戰鬥力恢復到巔峰時期不是問題。
抽鳳息對鳳族而言就像是強行拔掉鳳翎，先不說修爲會倒退很多，光是過程就能痛不欲生。
宋以枝先聯繫一下容月淵，避免到時候同生共死契把他給招來了。
回到晨澤森林的容月淵聽到宋以枝要抽一絲鳳息時，有一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枝枝造的孽肯定是要還的。
能抵償那一絲神魂的東西並不多，鳳息就是一種。
以枝枝的脾氣，她抽鳳息還債是遲早的事。
容月淵擔心的開口，“真的不需要我來嗎？”
“你還得幫我盯着以悅那倒黴孩子呢。”宋以枝有些無奈開口，“再說了，就只是抽一絲鳳息而已，會沒事的。”
容月淵沉默良久後應了一聲，“如果情況不對，我是會過來的。”
宋以枝應了一聲。
掐斷通訊符後，宋以枝挪到了蒲團上坐着。
調息一週天後，宋以枝開始動手抽鳳息了。
她到底還是低估了抽鳳息的痛，可抽鳳息已經進行到了緊要關頭，萬不能中斷。
隨着一絲鳳息緩慢的剝離身體，宋以枝痛得無法控制神力和威壓，神力與威壓迅速外泄肆虐。
宋以枝的神力和威壓並不溫和，當兇悍的神力外泄後席捲肆虐神殿時，修羅神迅速驅散了神殿的神使們，避免他們扛不住威壓重傷乃是爆體。
緊接着，修羅神趕到了宋以枝的宮殿門口，纔到門口祂就感受到這股外泄的神力更加兇悍了。
連扣三次門環無應答，修羅神直接闖了進去。
走到殿內，祂就看到宋以枝極爲狼狽的跪倒趴在地上，她五指成爪的手裡緩慢的凝聚出一條冰藍色的……鳳息！
見宋以枝的舉動，饒是經歷萬千的修羅神也被驚到了。
這個小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