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熟悉感就好像是這個聲音烙刻在骨子裡,她非常篤定,她以前是聽過這個聲音的,只是現在卻想不起來了。
她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試圖想起一些有關這個聲音的記憶,可結果只能是徒勞,她什麼都想不起來。她懊惱的加重手中的力道捶打着腦袋,換來的只有腦袋的眩暈感。
她無力的將自己的身子往角落的牆壁上靠去,茫然中,她只能將自己的耳朵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貼去,想要多聽幾下那個聲音,試圖喚醒自己的記憶。可那人全程似乎都不怎麼說話。一會兒後,她聽到先前那個說話有些粗獷的男人說道,“公子,房間已經騰出去了。您可以進去了。”
然後她才又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漸漸的響起,“趙大九,今夜不用派人守着。你們自己找地方休息吧,我一個人可以的。”聲音魅惑喑啞,在夜色中傳開,帶上了一絲的薄涼。
那個說話有些粗獷的男人又說了些什麼,最後終是不敢違抗那人的命令,帶着其他人離開了。
常樂樂側耳凝聽,感覺到那人還站在院子裡。她忍不住的輕聲道,
院子裡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常樂樂能感覺到那人還沒有離開。她咬了咬脣瓣,剋制不住的突然出聲道,“公子,打擾下。”
“誰?”楚風蹇突然皺眉,凌厲的目光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常樂樂想要從那角落裡走出來,可偏偏在這時,她的襦裙好像掛在什麼東西上,她只能伸着手去摸索,想要去解開那襦裙。可能是有些緊張的緣故,她越是扯,那襦裙越是掛在上面,扯不下來。突然“嘶”的一聲,襦裙竟然被扯成兩半。
“到底是誰在那裡?”楚風蹇眯着眼睛,循聲走過來。
常樂樂趕緊緊張的出聲道,“是我,我不是什麼刺客。我只是這個客棧的一個旅客而已。”
楚風蹇頓下腳下的步子,聲音裡還帶着些許的狐疑,“夜深人靜,你爲何在這裡?”
常樂樂見他沒有走過來,她才鬆了口氣,要不然她這襦裙被她撕扯成那樣,被他看到了就失禮了。常樂樂微顫着聲音道,“對不起,打擾你了。我只是……聽見你的聲音,覺得你的聲音好熟悉啊。我好像以前認識你,所以我才冒昧的出聲相問的。你放心,我真的不是什麼歹人的。”
月光的清輝此時柔柔的灑在楚風蹇的身上,他就立在離常樂樂藏身的地方只有兩米的距離,雙手負後,輕挑着眉,望向不遠處那蜷縮在黑暗中的人影。
“姑娘,你知道在你剛纔那話一說,你在我心中是什麼形象嗎?”楚風蹇仰頭,望了天空,嘴角勾起一抹狎謔的弧度。
“是什麼形象啊?”常樂樂反倒是被他的話挑起了興趣。
楚風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詭秘的笑容,他站直了腰,雙手抱胸,緩緩道,“我以前聽說過一個故事。說是有個趕考的書生,再去京城的路上,無意中路過一間小木屋。屋裡並沒有人居住。那書生那夜在小木屋睡下,可半夜有個提燈的女子來敲門。”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我是那個半夜提燈敲門的女子咯?”常樂樂微頓了下,知道面前的男人把她編排成夜裡上門索命的女鬼和狐狸精之類的。她趕緊解釋道,“公子放心,我不是什麼鬼魅,也不是什麼狐狸精,我是真的覺得你這個說話聲很熟悉,所以想向你問點事情。”
楚風蹇輕笑,“姑娘,你只憑聲音斷人,未免太輕浮了些吧。”
常樂樂淡聲道,“我眼睛看不到。”
她的聲音瞬間低沉下去,話裡有着難掩的自卑。
楚風蹇微頓了下,然後似是瞭然的點了點頭,“既然姑娘說可能認識在下,那姑娘您可以站出來,說不定在下認識姑娘呢。“
“我,我……我的裙子被什麼東西勾住了。”常樂樂輕聲道。
楚風蹇又往她的方向斜睨了一眼,擡腳向她的方向走了幾步,然後又突然停頓了下來。“如果可以的話,在下說不定可以幫你。”楚風蹇脫口說完這句話後,他自己也後悔了。如果這個女人是敵人派過來誘引他上鉤的魚餌,那他就豈不是自投羅網了。
下一瞬間,楚風蹇在心中暗自的排除掉這個想法。如果面前這個女孩真是敵人派過來的誘餌,那隻能說她的演技太精湛了。所以,楚風蹇心裡傾向於相信她的話。
“朵朵,你怎麼在這裡,你讓我找的好辛苦啊。”楚風蹇正要往前多走幾步,便被前來尋人的徐墨言給打住了。徐墨言臉上貼了一塊非常逼真的傷疤,眼裡泛着絲絲的殺氣,他直接越過楚風蹇,走到常樂樂躲的那個角落裡,大手將常樂樂往他懷裡一拉,將她整個頭直接按在他懷裡。常樂樂掙扎了幾下,徐墨言擔心楚風蹇看到常樂樂的臉,乾脆直接點暈她,最後他才轉過頭對楚風蹇道,“對不起,我妻子給你添麻煩了。還望公子見諒。”
楚風蹇輕輕的闃了他一眼,見左邊臉上有一塊很大的傷疤,左眼的眼睛也似被火燒過過一般,眼眶附近的都是一些腐爛的爛肉。楚風蹇唯一能看清的是他的一雙眼睛,寒冷的凍人。這樣喬裝打扮的徐墨言,是楚風蹇認不出來的。
楚風蹇又往他的懷裡看了一眼,發現面前的這個男人已經點暈了懷裡抱着的女子。
“她並沒有給我帶來什麼麻煩,公子過謙了。”楚風蹇淡然道。
徐墨言勾勾脣,“既然這樣,就不打擾公子了。我們回去了。”徐墨言說完話,就迫不及待的抱着常樂樂轉身離開。楚風蹇望着徐墨言抱着懷裡那女子離開的身影,他鷹隼的眸瞳微微眯起,這男人雖然自稱是那女人的丈夫,但他爲什麼點住她的昏穴,而且那個男人剛纔看他的眼神也寒冷的要凍人。
那個男人到底想隱瞞什麼?
徐墨言把常樂樂抱回屋裡,百里通看到他,連忙圍上來,趕緊的問道,“怎麼樣?楚風蹇沒有認出你和她吧?”
徐墨言輕睨了他一眼,屋裡還有歐陽言曦呢,他不想讓歐陽言曦知道常樂樂真實的身份。百里通被他一睨,趕緊轉移話題,看向徐墨言懷裡的常樂樂,問道,”她這是怎麼了?”
徐墨言沒有回答他的話,他把常樂樂抱到牀上,徑直的拉過一條被子給她蓋上。然後才輕輕的轉身對歐陽言曦道,“小師妹,是你主動說要來照顧樂樂的,現在她上個廁所,你都看不了。小師妹,希望這樣的事情下次不要再發生。”剛纔差一點就讓楚風蹇看到常樂樂了,幸好他去的及時,要不然可能就……
歐陽言曦扁扁嘴,委屈的點頭保證到,“大師兄放心。下次不會再讓這種事情出現了。”說話間,她已經垂下頭,額前的劉海擋住她那妒忌的眼神。
常樂樂第二天剛睜開眼睛,鼻間就躥進一陣屬於徐墨言的氣息。雖然她眼睛還不能看到,但她隱隱的感受到徐墨言注視她的目光,這讓錢朵朵有些不舒服,趕緊的又闔上眼睛,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徐墨言。
在常樂樂昏迷的一夜,徐墨言對着她想了許多,爲了避免昨晚的事情再繼續發生,他斂起臉上的笑容,認真道,“樂樂,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說。”
常樂樂長睫微眨了眨,眼皮並沒有睜開,“有什麼事情?”她說話的聲音很輕。
徐墨言長嘆了口氣,“樂樂,昨晚跟你說話的那人是我的仇人。”
他的聲音帶着一些憤怒的壓抑,常樂樂長睫輕眨了眨。徐墨言心裡猜測她等下一定會問他有關昨晚的事情,與其這樣,還不如他先開口說了,他繼續道,“不僅這樣,他也是你的仇人。有些事情你忘記了,但他可還是記得你的。所以,你千萬不要在他面前展示你的容貌。要不然的話,他是不會對你客氣的。”謊話說多了,徐墨言發現,後面便真的熟能生巧,隨便的都能扯出一個謊話來了。
不過,只要能阻止常樂樂和楚風蹇之間相認,讓他說再難的謊話都願意。
像昨晚那樣危險的事情,他真是不想再經歷了。
“我和他,有什麼仇?”常樂樂卻茫然的瞅了瞅徐墨言,昨晚她聽到那個男人的說話聲,直覺告訴她,她以前肯定是聽過那個聲音的,只是她想不起來了。現在徐墨言告訴他,那個說話的男人是她的仇人,她總覺得事情好像並不是徐墨言說的那樣,這其中似乎還有些事情。
徐墨言深看了她一眼,眼裡藏住驚濤駭浪,他心裡小小的琢磨了下,回答道,“那個人他姓楚,是西涼國的皇帝。他以前頒旨讓人殺了我爹。我娘在得知我爹離世後也跟着我爹去了。他拆散了我的一家。不僅如此,後面你的親生父親也因言獲罪,你們一家也都被貶到南疆。半途中,你們一家遇到了天災,你的親人沒有挺過去,等我找到你的時候,你還剩一口氣,所以我就把你帶回來了。”
徐墨言講到幾句話時,語氣裡還帶着憤然。可話說到後面時,他的聲音越來越冷冽,甚至帶上了寒顫慎人的啞厲,常樂樂秀氣的眉頭輕輕蹙起,粉嫩的脣瓣撇了撇,又追問道,“你說我爹因言獲罪,他到底都說了什麼?還有我們一家人都叫什麼?我們一家人被貶到南疆後,又遇到了什麼樣糟糕的自然災害?”對於這種填鴨式的所謂記憶,常樂樂總是要刨根問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