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郎君，伙房親自爲郎君熬了慄米粥，恰恰昨日雪大，獵了不少野雞野兔，爲郎君烤了一隻。”揭開食盒，一股烤肉的香味和粥的香味撲鼻而出，驪歌眨巴眨巴眼睛，見微五斜着眼看她，索性低了頭，垂手站立在一旁。
她不知道平日裡是誰侍候拓跋曄的，但是她知道，她不僅是陪睡小郎，她必須餓着肚子先侍候拓跋曄吃飯。
驪歌上前，爲拓跋曄舀了一碗香噴噴的慄米粥，黝黑的眼睛瞄到黃燦燦散發着熱氣的肥雞腿上，偷偷嚥了一下口水，然後恭恭敬敬地後退幾步，心中對這個萬惡的舊社會誹謗着：連吃飯都如此不公平，他日若得自由，定然獵捕吃不完的野雞，吃不完的肥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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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咚……”一大口唾沫嚥了下去，驪歌再偷偷後退半步，生怕被拓跋曄聽到她的囧況。
拓跋曄優雅地端起慄米粥，小口喝一口，緩緩扭頭，靜靜地看一眼低着頭的驪歌，看到她喉嚨吞嚥着口水，明亮的雙眸閃過一抹淺笑，然後，他施施然說道：“阿九，隨侍切肉。”
隨侍切肉？
切肉！
光是聞着肉香味就讓她垂涎三尺了，驪歌的杏眼大睜着，嚥了一下口水，小步上前，便拿起小刀，照着烤熟的雞腿大力切了下去。
切你，切你！
拓跋曄望着驪歌圓溜溜的杏眼，見她大力切撕的雞腿參差不齊，極爲難看，皺着眉頭，淡淡的說道：“雞腿肥美，怎地醜陋難看，如何下口？”
還嫌棄她切的雞腿不齊，醜陋難看？
她想吃還吃不到呢？
驪歌手一頓，小刀切了另一塊雞肉放到拓跋曄的小盤上，低聲說道：“稟王爺，小郎醜陋難看，不宜侍奉郎君吃飯，免得影響郎君胃口。”
說完，放下切肉的小刀，便後退幾步，垂手佇立在拓跋曄身後。
小郎醜陋難看，不宜侍奉郎君吃飯，免得影響郎君胃口！
居然撂挑子不幹了！
一旁的微五忽然湊到了拓跋曄榻幾邊，低頭看看先前拓跋曄嫌棄醜陋的雞腿，咦的一聲說到：“雞腿啊雞腿，你如此醜陋，也只能配醜陋的小郎阿九了，郎君俊美無雙，食之定然無味。”
說完，兩手捏起了雞腿，塞給了拓跋曄身後的阿九手中，大聲說道：“醜配醜，阿九吃了吧。”
啊？
驪歌拿着油滋滋的雞腿，擡眼看着微五，車四等四個護衛忍着笑的目光，再偷偷看一眼慢條斯理自己撕着雞肉吃的拓跋曄，聲音結結巴巴的說道：
“醜雖醜，配慄米粥尚可。”
雖然她切得醜陋，但是，郎君喝慄米粥總要嚼碎的。
於是，微五上前，直接舀了一碗慄米粥，放到榻幾邊沿，大聲叫着：“阿九，有慄米粥，你右臉醜陋，配醜雞腿正好，左臉滑嫩，配慄米粥恰當。”
啊？
哪有這樣搭配的？
“食之。”
拓跋曄冰冷的臉上彷彿融化了一層，眼眸掃過舉着油滋滋雞腿的阿九的小手，像是非常嫌棄的說道：
“食後洗淨，同微五等人佈設醫帳，今夜在醫帳接待貴客。”
“喏。”
要在醫帳接待貴客？
既是貴客，爲何在醫帳接待？
美食在前，先吃飽再說！
驪歌忙碌了一天，幸好幹活不影響練習太玄之氣，她隨同着微五等人忙進忙出，當最後一縷斜陽隱沒在天際，夜風凌冽的時候，醫賬卻溫暖如春，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
原來放置藥草的架子都搬到了角落裡，醫帳地上鋪了土黃色的厚氈毯，上面擺了三十多張榻幾，醫帳內東西各砌了兩座高達兩米高的塔火，塔火是用黃土活成的泥抹在小石塊壘砌而成的，最後再用拳頭粗細的木製棒槌貼成了圓孔形狀，裡面裝上了燒好的木炭，點燃之後，紅通通的火苗從無數個圓形的孔裡噴出，有了這兩個棒槌塔火，醫賬內頓時暖洋洋的，將寒冷的西北風驅除到了醫帳之外。
盛放着美酒的大罈子也放到了醫帳一側，伙伕們支起了烤架，烤制着整隻整隻的羔羊，一切都準備完畢，驍勇營的馬道上響起了隆隆隆的車馬聲，拓跋曄所說的貴客要來了。
首先是三十個穿着白色軍袍甲冑，掛着彎刀的兵士們排列整齊，大步排列在醫帳四周，這些年輕的兵士們，一個個神情嚴肅，面無表情，隱隱帶着一層壓制的煞氣，令人望而生畏。
緊接着，一隊年齡更小的，長相俊美的兵士兒郎們穿着麻黃色的戰袍，捧着食盒魚貫而入，一個個跪坐在擺好的榻幾之側，這些兵士兒郎們正是侍奉貴人們取酒肉的。
驪歌特別注意到，居中的榻幾之側並沒有兵士小郎侍候，直覺告訴他，那大概是她的位置。
美酒打開了，烤肉也滋啦啦散發着香味，有幾個專門烤肉的兵士來回轉動着架子上的烤全羊，醫帳內燈火通明，在熊熊的營火中，歡迎的鼓聲隆隆作響，踏着鼓聲而來的，正是拓跋曄口中的貴客。
“阿九，郎君讓你隨侍。”微五壓低了聲音說道。
隨侍？
驪歌聽着一行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小跑着迎到醫帳門口，幾乎是同時，拓跋曄大步當先進入了佈置好的醫帳之中。
他沒有穿銀色的甲冑，只是隨意披着純白色的裘皮，潤白的玉扣束着黑髮，棱角分明的五官清冷俊秀，眼眸深邃，眉心的紅痣宛如天空中滑落的朝霞，那濃眉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脣，無一不張揚着一種尊貴和優雅，醫帳裡本就燈火通明，拓跋曄一進來，便如蓬蓽生輝一般，所有的人都淪爲低矮的點綴。
拓跋曄朝着驪歌瞟了一眼，那意思非常明白，今夜她便是隨侍在他左右的小郎。
於是，當她緊跟在拓跋曄的身後，跪坐在軍中榻幾的一側，做好隨侍的準備後，她便聽到了貴客們在賀江長史的帶領下，一個個競相而入，驪歌不敢東張西望，學着那些侍奉的兵士小郎的樣子，低眉垂手跪坐着。
不一會，貴人們和驍勇營陪同的鏢旗將軍們都安坐了下來，隨侍的兵士小郎們紛紛起身，將酒肉擺滿了榻幾，頓時，醫賬內酒肉飄香，人來人往，熱鬧起來。
驪歌坐在拓跋曄榻幾稍後的一側，她發現，她忙碌了一天，居然忘記了去伙房吃飯，只能忍着肚中的饞蟲鼓鳴了。
驪歌偷偷地掃了一眼兩側榻幾之後的貴客，除了穿着驍勇營軍袍的將軍們，無一例外，都是穿着皮毛短靴的貴人，甚至還有眼窩深陷，穿戴着珠寶金銀的異族，當她眼眸落到側面第一排，穿着麻灰色軍袍，皮毛坎肩的貴人後，那貴人忽然衝着她眨眨眼睛，微微一笑。
啊？
誰？
雖然有點面熟，但是，她根本想不起來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