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萬年若有所思地看過這幅畫面之後,繼續端起手中的青色巨劍在黑色的牆壁上切割起來。隨着青色的神光閃耀,片刻之後,這塊如同鏡子般的缺口便擴大到了十丈方圓。待到神光散去,衆人終於能夠看清楚面前的景象時,頓時都呆住了,身軀也如同石化了一般。
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是一塊足有十丈方圓的明亮的鏡子,鏡子裡面,是一副令人震撼的畫面。近前,是一片青黃色的草地,野花與小草還保持着被風拂過時歪斜的姿勢,天空中,是幾隻不知名的彩色鳥兒保持着展翅飛翔的姿勢。而在這一片被禁錮住時間的畫面下,是另一番令人震撼的畫面。仍舊是那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青黃色草地,只不過,草地上卻灑滿了赤紅色的鮮血,看上去是如此的觸目驚心。
再遠處,便是一羣正在衝鋒交戰的士兵,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密密麻麻的到處都是身着鎧甲手持長槍與長刀的士兵,大多數士兵都騎乘着不知名的怪獸,正在奮力搏殺。在他們的頭頂上,是密密麻麻的無數只色彩鮮豔的怪異大鳥,在那些展翅飛翔的大鳥的背上,都站着一個手持弓箭的士兵,正在彎弓搭箭向下射擊。
而且,相同的是,這一副畫面也是同樣的靜止不動,許多士兵仍然保持着奮力拼殺的姿勢,天空中展翅飛翔的大鳥也都定格在了那裡。眼前這副情景,就像是正在激烈交戰的戰場上,用相機拍下來的畫面一樣。士兵們臉上的憤怒,眼中的怒火,高高飛起的頭顱,噴涌的鮮血,堪堪刺到敵人胸口的長槍,都永遠地定格在了那裡。
許久許久,衆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這幅令人震撼的畫面,一時間沉默無言。唯獨歐陽萬年正抱着膀子若有所思地望着夢魘魔騎,因爲,夢魘魔騎此時的反應的確很異常。此時的它,望向這幅畫面的雙眼中充滿了淚水,身軀也在微微地顫抖,顯然情緒極其地激動,它的嘴巴無聲地開合着,想要說些什麼卻始終吐不出一個音節,喉嚨間也似乎被堵住了。
許久之後,夢魘魔騎才“啊”的一聲大叫出來,頓時將衆人驚醒了過來。烏山和雲雨扭頭望去,只見夢魘魔騎正四腿彎曲,跪坐在地上,望着眼前這幅畫面不住地流淚,咆哮般的聲音在大廳中迴盪着。
“三十多萬年了啊!!!沒想到我在三十多萬年之後還能看到你們!!可憐魔君他卻再也見不到故鄉的土地和同伴了啊!”衆人都靜靜地望着聲音悲切,雙目泛淚的夢魘魔騎,一時間也只覺心頭沉甸甸,望着跪坐在地上大聲嚎哭的夢魘魔騎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烏山和雲雨有心想要上前去安慰它,卻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早在打開第一道缺口,露出第一幅畫面時,夢魘魔騎在最初的驚愕與震撼過後,便感到無比的熟悉。當歐陽萬年將缺口打開的更大,看到第二幅畫面時,夢魘魔騎終於確定,眼前這幅畫面正是當時它和修羅魔君並肩衝殺的戰場。是以,一時間百般思緒涌上心頭,心中思緒雜亂無章的夢魘魔騎最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苦,便大聲地宣泄了出來。
歐陽萬年看到夢魘魔騎的異常反應,心中便已有了答案,這才確定面前這幅景象應該是與修羅魔君還有夢魘魔騎一樣都來自於那個天羅界。與此同時,他也在心中暗歎,當初修羅魔君的猜測果然是正確的,這座神秘的大殿中,果然有他莫名其妙出現在地獄位面的線索。歐陽萬年明白,此時無論用什麼言語去安慰夢魘魔騎都是蒼白而無力的,畢竟,孤獨身處在一個陌生的世界三十多萬年之後,再次重見故土,重見故鄉人時的心情,是無比的複雜與混亂的。再加上夢魘魔騎這幾曰一直因爲修羅魔君的身故而情緒低落,如果如果不能借這個機會宣泄出來,恐怕會極大地影響它的心境,對它百害而無一利。是以,他只是靜靜地望着夢魘魔騎的反應,卻並未開口安慰或者勸解。
良久之後,將心中所有的苦楚與悲痛宣泄出來之後,夢魘魔騎才漸漸平靜下來,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邁步朝着那明亮的缺口走去。
一見到夢魘魔騎向着那缺口走去,烏山和雲雨都忍不住大聲驚呼出口:“別去,危險!”對於這種詭異的畫面,烏山等人心中都感到非常敬畏,誰知道這未知的畫面隱含着多少致命危險?
然而,歐陽萬年卻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不必擔心,因爲他早就知道,夢魘魔騎根本不會有危險。
夢魘魔騎緩緩來到缺口處,雙眼如魔怔般愣愣地望着眼前熟悉的畫面,下意識地伸出了前蹄,希望能夠觸碰到故土的氣息。然而,當夢魘魔騎的前蹄觸碰到缺口的光亮時,只聽得微不可察的一聲“咔嚓”響起,那缺口就好比鏡子一般碎裂掉了。緊接着,更加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只見眼前停滯住的畫面似乎突然活了過來。
停滯在空中的大鳥如斷線的風箏一般摔落在地上,濺起了一蓬灰塵,保持着奮力廝殺的動作的士兵也如同木頭樁子一般倒了下去,武器掉落在地上,身子在地上翻滾着爾後才無力地停下來。原本停滯在半空中高高飛起的頭顱繼續向上飛起,爾後才無力地下落,掉在了草地上,噴涌而出的鮮血沸沸揚揚地灑下,將地面染成了赤紅色。
成千上萬的士兵齊刷刷地倒下,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大鳥也如同雨點般撲通撲通地掉落在地上,彷彿在夢魘魔騎打碎這面鏡子的那一剎那,畫面中的時間便恢復了流動,所以纔會出現這副情景。這跟存放在密封空間裡的東西,一旦進了空氣那整個密封空間內的東西都會壞掉是一樣的道理。
夢魘魔騎呆呆地望着面前發生的一切,不可置信地望了望自己的前蹄,雙眼中浮現出一抹懊惱的神色,似乎是在責怪自己不該打碎這靜止的畫面與時間。
歐陽萬年似乎早已預料到這種情況,臉色平靜如常,臉上帶着一抹鼓勵的微笑對着夢魘魔騎說道:“不要擔心,去吧,去看看你的故鄉,你曾經戰鬥過的戰場!”
夢魘魔騎扭頭望着歐陽萬年,良久之後才點點頭,眼中多了一絲感激,旋即踏步走進了缺口之中。緊跟着,歐陽萬年帶着衆人也踏進了缺口之中,來到了這一片慘烈血腥的戰場上。
甫一踏入草原上,衆人便感到一陣陣微風吹來,微風帶着濃濃的血腥氣輕撫着衆人的面頰,在周身徘徊迴盪。腳下時柔軟的草地,青黃色的小草上甚至還掛着顆顆晶瑩的露珠。當然了,更多的地方,草地都被鮮血染成了赤紅色,看上去觸目驚心。
夢魘魔騎的腳步很慢,每一步踏出去,似乎都在感受着腳掌與柔軟的土地接觸的感受。它的雙眼一直在望着那密密麻麻地倒在地上的士兵,不多時便來到一個身穿黑色鎧甲,胸口正中一刀的士兵跟前,它緩緩地蹲下去,靜靜地望着這個臉上猶帶着憤怒的士兵,自言自語一般地開口說道:“天一,你這個傢伙還真是廢柴啊,你這麼憤怒,是不是因爲臨死都沒能拉上一個墊背的呢?”儘管它的話語似是調侃,語氣卻是如此平靜不起絲毫波瀾,在場的衆人卻都能聽得出那平淡的語氣下掩藏的悲哀與淒涼,只覺得心頭都有些沉重。
“濟源,你這小子真是幸福啊,看你這一臉滿足的微笑,想必你臨死前肯定也賺到幾條人命了吧?”夢魘魔騎在另外一個身穿黑色鎧甲胸前佩戴徽章的士兵身前蹲下,繼續自言自語地說道:“你小子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至少你比我們都要幸運啊,你還能像個勇士一樣死在戰場上。不像我和魔君,呃……錯了,是隊長。不像我和隊長一樣,稀裡糊塗地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在外遊蕩三十多萬年,卻始終找不到回家的路。”
夢魘魔騎緩緩地在人羣中穿過,在每一個認識的士兵身前蹲下,都會自言自語地嘮叨幾句,語氣是那麼的平靜,可是背影卻是那麼的淒涼與無助。蒼涼而肅殺的風在草原上回蕩,吹向無邊無際的遠方,夢魘魔騎站在人羣中央,凝眸死亡,腦海中回憶着三十多萬年前的過往。
此時,天地俱寂,衆人都沉默着。
良久之後,歐陽萬年才走上前去,來到夢魘魔騎身邊,輕聲說道:“不管怎樣,事情已經過去了,你應當往前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現在,你應該感到欣慰纔對,至少,這片血腥的戰場的確與你一樣,都是來自天羅界的,我們應該在這裡仔細地找一找,沒準能夠尋得一絲蛛絲馬跡。”
夢魘魔騎默默地點點頭,轉過身來望着歐陽萬年說道:“謝謝你的安慰與提醒,我現在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我不會沉浸在悲傷和痛苦中的,我會努力尋找線索,以期有朝一曰踏上故土,將魔君帶回家鄉安葬。”
說完之後,夢魘魔騎開始將這上萬的士兵中那些穿着黑色鎧甲胸前有徽章的全部找出來收好,然後用神力凝成巨劍在草原上挖出一個大坑,再將這些屍體全部埋葬其中。做完這一切,它眼中的凝重與沉痛才漸漸散去,似乎解開一個心結。
至於剩下的那些敵方士兵的屍體,它就懶得掩埋了,任由其散落在草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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