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因爲戰爭牽連的商會有很多,但是這不僅沒有讓商人們放棄追逐利益,反而越發地喜歡鋌而走險。一場戰爭,能夠發的財實在是太多了。更何況,如今的局面最是讓人感覺到一種撲朔迷離,兩國外加一個軍閥,形成的三足鼎立極爲不堪,稍稍有些抖動,必然有一方悍然倒塌。只是,不論是哪一方,都不希望倒塌的那一方是自己。
凱瑟琳.納爾的早餐依然是金黃色的小麥麪包,一份煎雞蛋,還有一杯牛奶。只是納爾瓦爾的軍事邸報實在是讓她沒有任何食慾,如今的納爾瓦爾公國,政務已經逐漸從不死老鳥菲尼克斯.納爾的手中移交到了凱瑟琳公主身上。這種國家的使命感,不僅沒有讓這個女人有絲毫的沉重,反而覺得理所當然,並且越發的冷血。
是的,就是冷血。
不論外面的民衆如何呼吼,我行我素的女人始終認爲,只要在這場戰爭談判中獲得極大的利益,那麼,就算死掉三萬精銳,也是值得的。
能夠全面壓制住愛沙尼亞王國,纔是這個女人的最終心裡期望值。只是沒有想到的是,那顆不定時就要爆炸的炸彈,終究還是在一個極爲不恰當的時候,爆炸了。這讓感到心酸的同時,也深刻地瞭解到,任何一個可怕的傢伙都不應該去招惹。尤其是,當這個傢伙還沒有幾分好脾氣的時候,更是讓人猝不及防。
“該死!”凱瑟琳僅僅是抿了一小口牛奶,然後白皙的手掌在餐桌上重重地一拍,身後傳來一陣咳嗽聲,菲尼克斯邁着沉重的步子,略有憔悴地看着他的女兒,說道:“我的小公主,是什麼事兒讓你這樣的惱羞成怒?”
“父親。”
冰山公主很是冷淡地回望了一下,淡淡地喚道。
菲尼克斯並不在意凱瑟琳的表現,只是竭力地坐下來,然後說道:“大公這個位置,並不好擔當,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犯的錯一件接着一件,當然我真的以爲這個世界就要塌了。不過現在看上去,還很不錯,不是嗎?”
灑脫的不死鳥菲尼克斯自然有他的豪放之處,他儘管並非是碌碌無爲,卻始終沒有在納爾瓦爾和愛沙尼亞兩國的事情上尋找轉機,又或者說,這個男人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通過其他的任何手段來延續這個國家的傳承。他只是想要將自己應該做的,做足了就可以了。然後,將這個世界上他能夠獲得的一切,交給他的女兒。
只是誰也沒有料到,突然殺出來的泰格.豪斯,帶給他們的損失實在是太過慘重。
約赫維的早晨依然是忙忙碌碌的,從宮殿的高牆上往去,來來往往的人很是有一些忙碌的意味,馬車,牛車,驢車,甚至是揹着沉重貨物被僱傭的苦力。都顯示出這個城市還依然健全的生命力。
小販和小商人在那裡討價還價,吆喝聲此起彼伏,很是一副安居樂業百業興旺的模樣。
不過在路過的幾個軍人臉上,愁容慘淡,多少讓這個本來美好的早上,顯得極爲煞風景。
人至此地,多少有一種感受到和其他北方國家不同的溫馨,這或許是因爲納爾瓦爾這個國家本身太過小巧的原因,所以,這個國家的國都,也顯得有些袖珍。如果不是還有幾座並不算奢華的宮殿在那裡點綴,恐怕,很多人都以爲這只是南方帝國的某個小鎮吧。
城門口的衛兵依然是慵懶的眼神,值夜換班的兩隊士兵打着招呼,守夜人呵欠連片地離開了這裡。稅務官像是水桶一樣站在城門口,要和着今天的稅金,然後擡頭眯眼,有時候倨傲,有時候恭敬。那些高頭大馬的馬車行駛而過,自然是謙卑的像一條細腰犬。當那些穿着破爛的普通農婦經過,軟磨硬泡之後對今天的稅金討價還價,不知道如何,然後雙方很是抑鬱地達成了某些小共識。
農夫們搖着頭前往城內,而稅務官則是鄙夷地看了一眼剛剛離去的農夫,巴不得狠狠地踹上兩腳。
事實上他心中暗暗發誓,如果今天再碰到一個討價還價的農夫,就狠狠地一腳踹過去。
稅務官自然是還有這種心情去思考一天的活計。而菲尼克斯和他的女兒,則是看着這一份軍事邸報,很是不滿,並且皺着眉頭。年輕的女人瞄了一眼窗戶外忙碌的國民,將眼光收了回來,停留在邸報上,對自己的父親說道:“父親,塔姆薩盧方面的勢力,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孱弱,正相反,如今的塔姆薩盧城,絕對有能力左右納爾瓦爾和愛沙尼亞的存亡,如果,那個男人願意的話。”
凱瑟琳的眼光極爲獨到,她也並非是花瓶女人,菲尼克斯很有深意地點點頭,卻說道:“儘管我們知道怎麼一回事兒,可是卻沒有辦法阻止他,他盤踞在楚德湖的附近,儼然就是一個小公國,實際上,就現在的情況來判斷,納爾瓦爾的兵力,甚至還沒有他來得多。更何況,他手下的人,多是一些亡命之徒,普通的軍隊,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泰格.豪斯這個人,實在是太神秘了。”菲尼克斯.納爾心有餘悸,他自然是害怕這種根本就難以估計的對手。泰格.豪斯就像是一座大山,不僅僅壓的拉夫特三世喘不過氣來,就是不死老鳥菲尼克斯,也是極爲憂鬱。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如果愛沙尼亞和塔姆薩盧達成協議,那麼他這個小小公國,或許就要從地圖上消失,就像大多數小國家那樣。
“這個冬天會是一個很好的機會,納爾瓦爾的土地上沒有什麼戰火波及,糧食還是可以及時下種,至於愛沙尼亞,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中,都不可能回覆過來,這是我們的機會。也是我們的生存保障。我不相信有誰可以在北方這樣的嚴冬之下,還能夠發動攻勢。這是一個軍事上的常識,當然,這也是您教導過我的,父親。”凱瑟琳擡着頭,看着他的父親。只是老鳥有些臉紅,很顯然,這不是他的原創,自然有合格的將領告訴他這種常識。
“好吧好吧,凱瑟琳,你得的勤奮有目共睹,子民有你這樣的大公,是一種幸運。我們可以做的,只是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加美好,而不是成爲歷史中的塵埃。”不死老鳥微笑着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望着窗戶外,然後指着城門口的一支商隊,說道:“你看,那些商人如果只是呆在家裡,那麼他們什麼都不會變多,只有勤奮地出來拼搏,纔會有利潤去爭奪。”
凱瑟琳順着菲尼克斯的手勢看去,只見城門口一隊規模不大不小的馬隊進了約赫維,打着響鼻的矮種馬鼻孔冒着白氣,很是有一番吃力的味道在裡面。領頭的兩個男人身材高大,一看就是典型的北方漢子。左邊一個傢伙好像是個混血兒,頭髮棕色,像是西西里島的上的葉子,麪皮粗糙,像是棕櫚葉的那種乾燥,只是還是看上去很帥氣。笑的時候露出一口白牙,而不是蠟黃蠟黃的黃板牙,讓人感覺倒胃。
街道兩邊的約赫維女人自然是看得出什麼纔是好貨色,秋波像潮水一樣,一波接着一波朝着那個長相好比西西里島男人的傢伙。而這個似乎性格極爲爽朗的男人,正在那裡呵呵大笑,抖擻着精神,道:“呀呼,原來這裡就是約赫維啊!啊哈,還真是別有一番風情。”
他跳將起來的時候,很多女人才發覺,這個傢伙居然只是穿着一身單衣,結實的肌肉露在外面,硬朗作風一覽無遺。這種硬漢加帥氣的組合,很多時候自然是遇神殺神,遇魔屠魔!
“瞧,那兒!”
小女人們縮在一個屋子裡,這些都是極爲年輕的少女,姐妹情深的女孩兒們正在討論着這麼大清早出來招搖的一羣人。姑娘們指着那個棕色頭髮的西西里島男人,這個帥氣的傢伙,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可真帥!”
“你看的肌肉,哈,他在對我笑……”
“花癡啊,別發浪了好嗎?”
“咯咯咯咯……”
銀鈴聲音傳來,街道上多了幾分鮮活的氣氛。這個酷似西西里島男人的傢伙,跳下馬背,牽着馬走,還不時地回頭對馬車內的人說道:“頭兒,這約赫維可真是顯得秀氣,等我以後砍人砍不動了,就到這裡來老死。”
這馬車做工極差,嘎吱嘎吱的響,彷彿一下子就要散架一般,只是剛剛回到車內的那個大漢又走了出來,一臉的大鬍子,頭髮亂蓬蓬地散亂着。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一股子硬朗彪悍的勁道,走兩步就是虎虎生風,很是一番得意。若是再仔細地分辨一下,竟然發現這個傢伙的黑頭髮黑眼睛是這樣的鮮明,郝然就是一個尼羅人的血統。
只是他的打扮一看就像是一個南方來的商人,只是北方人的那種直爽和硬朗,使得更多人覺得這個傢伙似乎應該是在北方經常生活的南方人。
他的聲音也是很響亮,讓兩邊剛剛走過的人都是一震,這個貌似商隊大老闆的傢伙,叉着腰,手裡捏着馬鞭,遙遙地指着西西里島男人,笑罵道:“想住過來,就過來麼,又是不需要多少麻煩的事兒。”
等他下了馬車來,才發覺這個傢伙比那西西里島男人高了半個頭,雄壯的身軀讓更多人感受到了他體內的爆發力。他牽着馬車的兩匹長毛馬,拍了拍馬籠頭,很是嫺熟地繞了兩圈繮繩,呼喝一聲,馬兒就這樣輕輕鬆鬆地跟着走了。左右看稀奇的人都覺得這一行人一定是做大買賣的人。
那後面的馬隊車隊,整車整車地壓着獸皮和瓶瓶罐罐,那罐子裡流出來的桐油,此時在約赫維的價格,已經到了四十五個納爾瓦爾銀幣一罐的地步了。很多人家都靠這種小玩意兒來保持着明火,而那些獸皮皮子,則是製作冬天穿着的極好材料。保不準這批貨剛剛抵達約赫維,就有一大批皮貨店要和這羣商隊的人拉關係做買賣。
雖說這支商隊的規模挺大,但也不是沒有見過,只是如今在打仗,這樣大規模的商隊,一時半會兒也不一定會出現。不過既然到了這裡,自然石讓約赫維的氣氛,顯得更加的活絡,也讓人多少有了些盼頭。
那些苦力和挑夫,都等着這支商隊停當下來,可以上前問兩聲有什麼活計可以做,至少還能掙上十來個銅板,養活一下家裡的幾張嘴。
約赫維的很多底層人,就是靠這樣的商隊來養活自己,儘管這種靠天吃飯的日子很是難以忍受,但是商隊的人大多數出手大方,而且不會拖欠辛苦費,比起在老爺們的驅策下種上一畝兩畝地,實在是好了許多。
這支商隊的特色很快落入了凱瑟琳的眼中,只是這個女人並沒有在商隊領頭的兩個男人身上停留多久,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道:“父親,至少商人們還是會來約赫維,說明他們對我們的信心還是很充足的,我相信,只要這個冬天順利度過,那麼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就像我們國家很多年前一直做的那樣。”
這支商隊的人口音十分嘈雜,有些人是愛沙尼亞口音,有些是斯拉夫帝國口音,有些甚至是來自南方的格蘭德海,這簡直就是一鍋大雜燴,不過這也體現出這種商隊的背後,肯定有什麼強悍的實力,除非是買賣做遍全世界的商會,不然誰有這樣的能量?
那些互相之間正在吹牛皮的漢子們,揮灑了一下汗水,都巴望着能夠休息一下,他們不緊不慢地走到約赫維,已經走了整整十天。可是實際上,他們如果撒開腿跑的話,最多一天多一點兒。只是爲了一些小目的小原因,這些男人也不得不忍受下來。
城防軍來來去去地在這支商隊前後跑着,某些騎着高頭大馬的軍官呼喝着手下,不時地用刀子捅一下厚實的皮貨馬車。商隊的護從人員顯然極爲憤怒,都待動手,卻沒有想到,這些人還是忍了下來。軍官輕蔑地一笑,驕傲地大笑着離開了這裡。只是商隊停留下來,兩三百號人都涌到了幾個大旅店裡。
沒過多久,巷子裡突然傳來一陣慘叫聲,那名軍官居然從馬背上栽倒下來,低頭一看,小腹上居然多了一柄飛刀,隨後巷子口消失了一個蒙臉的傢伙,那軍官啊了一聲,卻已經知道,這下半輩子,至少不能人道,是肯定的了。
儘管沒切了他的命根子,卻讓他永遠不舉,這種手段,委實地歹毒陰狠,若是男人吃了這麼一招,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桐油被商隊夥計們一罐子一罐子地搬下來,城防軍的一些督察官在那裡清點着貨物,而皮貨物件兒則是一堆一堆地扎堆,透着一股血腥味,讓人有些戰慄。
旅店內的幾個老闆都在那裡張羅着住處,只是這些小老闆太過熱情,實在是讓人想不明白,這些傢伙居然對這些商隊的護從都這樣的熱情,簡直是聞所未聞。
這支商隊的到來,讓凱瑟琳.納爾的信心重新回來,她相信,以後會有更多的商人來到約赫維的,那樣的話,約赫維仍舊可以像以前一樣熱鬧,甚至比以前更好。
自信滿滿本不是錯,但是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能力和實力,這未嘗不是一種悲哀。而在旅店內,那個帥氣的西西里島男人,正在那裡笑着說道:“唉,不管怎麼樣,到了任何一個地方,我想低調都不可能,像我這麼帥氣的男人,就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那樣的鮮明,那樣的出衆……”
一羣壯漢頓時磨拳搓掌,很是邪惡地獰笑,這讓西西里島男人頓時嘴角抽搐,罵道:“你們可真是一羣粗魯的男人。”
“好吧,我投降,別鬧了。”
西西里島男人舉手投降,而那個貌似尼羅人的傢伙,正說道:“托蒂,今天晚上可以踩點了。看樣子納爾瓦爾人還真是膽大包天,就是這樣的時期,居然都不實行管制,我真不知道是凱瑟琳那個女人自信過頭,還說是不死老鳥菲尼克斯的腦子糊塗了。這種事情既然發生,咱們就沒理由放過他。相信我吧,今天晚上,會讓約赫維的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彪悍。”
凱瑟琳.納爾覺得心神不寧,她在睡覺前在做了禱告,儘管事實上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是信神的。但是有了一份寄託和信仰,多少會讓她感受到安寧,這似乎是一種本能,又或者說,這個女人感覺到了什麼。只是她怎麼也想不到,也察覺不出來。她覺得今天確實有那麼一件事情她錯過並且將它不屑一顧了,但是又隱隱約約說不上來,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實際上,不死老鳥菲尼克斯也是心神不寧,他總覺得有件事情太過突然,那就是,今天出現的那支商隊,出現的太過突然了。儘管事實上只是菲尼克斯想要教導一下自己的孩子而必要的配角,但是這個配角,突然出現的是那樣的奇特。規模不大不小,人數不多不少,前後的武裝人員絲毫沒有那種野路子的彪悍,而是另外一種彪悍,一種被收斂像彈簧一樣的收斂,也就是說,他們是隨時可能爆發出去的那種強悍,蘊含的能量,或許讓老鳥都有些恐怖。
“不對!不對!究竟是哪裡不對?”
菲尼克斯恐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