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三場華流演唱會開場的時候，國內的娛樂圈，也已經進入了暑假檔的最終盤點階段。
飛線傳媒，會議室裡，總裁蘇勝輝、副總裁兼藝人部經理俞文鴻等人，圍着一份新鮮出爐的報告，眉頭直皺。
前兩天新出的明星“商業價值排行榜”上，飛線傳媒的陳彩和通過一部腐劇火爆的新偶像石步，再次高居“商業價值排行榜”前二。
把兩個月都沒正式露面的谷小白死死壓在下面。
他們旗下的其他偶像，依然霸佔商業價值排行榜，成績可謂非常耀眼。
已經有網友，說“商業價值排行榜”是飛線傳媒開的了。
一方面是在吐槽這個“商業價值排行榜”的不靠譜，另一方面，也有酸的意思。
畢竟，別家的人壓根就沒能上榜。
但是，在商業價值排行榜之外，事情並不那麼美好。
今年藝人流量那麼好，熱搜不斷，各種代言接到了手軟，但是飛線傳媒年中盤點，今年上半年的利潤，同比非但沒有上升，反而下降了不少，仔細算了算，竟然還是虧損的。
歸根結底，一方面是因爲大量的資源堆在了兩個頂流身上，除了兩個頂流之外，其他方面幾乎毫無建樹。
而一旦流量堆到一定地步，再炒作，堆資源就沒有什麼用處了。
除非他們像谷小白一樣，自己就可以攪動風雲，讓所有的熱點追着他跑。
不然硬生生靠炒作，那是什麼級別的支出？
另一方面，則是爲了爭奪流量，消耗了太多的資源了。
事實證明，流量已經是不容忽視的新現象，移動互聯網時代的新生態，連燈塔國的總統都流量化了，何況其他人。
但流量卻也不是全部。
大量資源堆在頂流的身上，炮製出來了幾部爆火的電視劇沒錯，但是電視劇的影響力，卻往往是有限的，有時效性的，一波熱度過去之後，無以爲繼，只能在粉圈圈錢，卻完全賺不到路人的錢。
在電影方面，今年飛線傳媒幾乎顆粒無收。
在二線梯隊的培養方面，幾乎完全掉隊。
在優秀項目的投資方面，也沒有什麼建樹。
培養流量是一個雙刃劍。
流量自帶熱度，但也自帶天花板。
時至今日，電影和大IP，依然是賺錢的主力軍，內容依然是王道。
一部爆款電影，可以賣幾十億票房。
至於流量的電影？
幾個億就不錯了，恐怕扣掉宣發的錢，能不賠錢就不錯了。
敢讓流量來拍電影的，幾乎有一個算一個，虧掉了褲子。
更何況，從去年開始，所有的流量都要幹一件事。
那就是和谷小白搶飯吃。
那真是要勝天半子啊！
現在的蘇勝輝，就有點後悔把俞文鴻請來當自己的副總裁了。
當初看中的能力，結果是個雞肋。
覺得自己有點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樣子。
“我覺得，我們目前的路子是不是錯了？”在會議室裡，蘇勝輝斟酌着語氣，對俞文鴻道，“俞總，咱們是不是要調整一下？”
現在的飛線傳媒，已經成了膚淺、短視、快餐、冤大頭的代名詞了。
再看看那邊專心做內容的郝凡柏，就算是沒有谷小白，手頭也已經推出來了幾個繼任者，華流演唱會也已經做起來了。
所有去過華流演唱會的明星歌手，幾乎咖位都提升了一個等級，四小天王之後，華流空白了許久的頂級神格，已經隱約有了幾個競爭者。
一個頂流，再怎麼堆，能帶來的收入也就那些。
作品，卻是自帶安利的，可以自行裂變。
“蘇總是對我的工作不滿意？”俞文鴻非常不爽。
她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對她的工作指手畫腳。
比最討厭更討厭的，是別人質疑她的能力。
“不是不滿意，而是說我們必須要對股東負責。”蘇勝輝苦笑，他是不滿意啊，但是收購俞飛鴻的公司，是董事會的決定，把俞飛鴻安在這個位置，也是董事會的決定，他不過是一個高級打工仔而已，對董事會的決定也無力反對。
當時董事會看的是俞飛鴻獨一無二的炒作頂流的能力。
但是現在看來，頂流並不等於一定能賺快錢。
接綜藝，接代言，各種曝光炒作熱度，固然是保證有流量。
但是這個時候，蘇勝輝卻不由自主地想起當初付文耀對記者說的話。
爲啥谷小白不接代言？
因爲谷小白接一天代言，就虧一天的錢啊！
現在，飛線傳媒的幾個頂流，滿身代言接滿，整天走穴站臺參加綜藝，就算是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能有幾個工作日？
接代言是賺錢，但是成本也高啊！你人得一直在那裡耗着。
藝人在那裡耗着，經紀人、工作室團隊等一堆人就都得跟着，各種熱搜買着，各種通稿發着，這是什麼開銷？什麼成本？
只有作品，是能夠在你躺着的時候，都能幫你賺錢的。
而且，頂流還不好管。
總覺得自己賺錢了，自己牛逼了，被粉絲們寵着，就敢給公司、經紀人講條件，耍大牌……
做流量經濟，做到最後，總有一種三個壺兩個蓋的感覺，需要隨時騰挪，比玩雜耍還累。
蘇勝輝真的有點累了。
“我也知道蘇總在擔心什麼。”俞文鴻道，“咱們上半年是虧損的，但是上半年是播種期，真正的收割期是在下半年。”
“不說別的，暑假檔這幾部劇，咱們的收入就非常好，而且流量和熱搜，一天十幾個之多，明星商業價值榜上高居榜首，這個就是金指標，能讓贊助商乖乖掏錢找代言的。”
“別的我不說什麼，但是俞總您說，明星商業價值榜是金指標，這個我是不贊同的。”聽俞文鴻說完，主管市場部的一名副總裁不滿了。
“我這邊，有幾個本來已經談好了意向的代言，現在對方又猶豫了。說感覺我們的明星不合適。今年四五月份以來，這樣的高質量大品牌代言，已經丟了好幾個了。到了八月份則是顆粒無收，目前對外公佈的各種代言，幾乎都是五六月份就已經談妥了的。”
說着，那名副總攤開了面前的文件夾：“我這裡僅僅七八月份丟掉的，就已經超過30個了。共計有食品類10個，服裝類3家，化妝品護膚品5家，手機電子產品類2家……”
“哦？這麼多？”蘇勝輝問道：“對方的原因是什麼？”
“有的是因爲形象不符合，譬如這家主打男裝的服裝品牌，認爲我們的明星腐劇出身，而且衣品不行，不符合男生的審美……”
“這個……”蘇勝輝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粉圈畢竟是主要收割女性羣體，男性市場就算了……
正常男生誰看腐劇，粉男流量啊……
“有的是因爲粉絲羣體的原因，贊助商僱傭數據公司進行了調查，認爲我們明星的粉絲羣體的消費力不足……”
現在的流量明星，動不動要求自己的粉絲“買一咬三”之類的。
意思是能買100份的，咬咬牙買300份。
在一個偶像的身上花一千塊錢，已經算是追星很瘋狂的了。
但是一千塊錢還買不了半套中高端的大牌護膚品。
護膚品是消耗品，一套護膚品，對許多人來說，就是兩三個月的用量。
這些大牌護膚品的目標客戶，一年在護膚上，大概會消費5000元以上。
拿不出這筆錢的人，肯定就不是他們的目標用戶。
更別說還有一些貴婦級別的護膚品，一小瓶就要五千塊了。
問題來了，這些貴婦級別的護膚品，利潤是多少？
低端的護膚品，連一點自己技術都沒有，連點有效成分都沒有的護膚品，賣出去多少份，才能賺到一份高端護膚品的利潤？
也由不得這些高端品牌，選擇的時候不慎重。
說到這裡，負責市場部的副總裁頓了頓：“粉絲消費力低還在其次，還有活動刷銷量之後，再集體退貨的現象，極大地損害了贊助商的信譽，這件事已經發生過不止一次了……”
說到這裡，就連蘇勝輝也哭笑不得。
粉絲們的行爲，真是迷之操作。
“歸根結底，粉圈裡優質的，有足夠消費能力的粉絲，目前幾乎都已經被谷小白收割光了。”副總裁苦笑，“目前，流量的市場也在下沉，而且下沉的越來越厲害，總的來看，似乎流量的粉絲們數量龐大，圈粉容易，但是他們的消費力越來越弱，能夠創造的價值也越來越低……”
他頓了頓：“現在，除了流量之外，他們真的沒什麼可貢獻的了……”
因爲流量是不要錢的。
打榜、聲援、控評之類的，只需要時間就夠了。
而這些人，時間往往是不值錢的。
說到這裡，市場部經理頓了頓：“大概也是因爲被收割了太多次了，已經沒有可以收割的韭菜了。”
鐮刀太多，韭菜不夠了。
這大概是這個時代，最荒謬的一件事。
而罪魁禍首，還是谷小白。
上半年的時間裡，谷小白的三專連發，碧海騎鯨，華流演唱會，聯名定製的周邊，互動解鎖……
幾乎已經將粉圈裡可以搜刮的錢都颳了一遍。
變着花樣收割。
就算粉絲的錢是大風颳來的，也不可能刮這麼快啊。
“而且，最近經濟不好，許多行業認真調研過，發現明星代言人對他們產品的銷量並沒有明顯的提升，所以這幾個月，各大讚助商對代言人的選擇，也越來越慎重了，有的時候寧缺毋濫，寧願不請代言人……”說到這裡，副總裁又道：“說到底，現在流量圈裡的競爭，越來越激烈了……沒有一點實力，真的不敢說自己真的是流量。”
這段話，聽得在場的一羣人，眼皮直跳。
什麼時候，連流量都得拼實力了？
這也太難了！
這真是瘋狂內卷啊！
看看，看看，谷小白把流量們都逼成什麼樣了！
“我覺得，我們應該以谷小白爲目標，學習一下他的方式，在打造流量方面，至少也要向谷小白的方向靠攏……說起來，佟雨和邵陽陽這個組合倒是不錯，各種指標在我這裡，比陳彩和石步兩個最頂級的流量健康多了，按照模型分析，後續發展應該會很不錯，值得好好培養一下。特別是今年七月份之後，宣傳費用明顯變少，但各方面的收益明顯增多了……”
說到這裡，大家又都沉默了片刻。
爲啥？
還用說嗎？
谷小白給他們製作的那首《偷臉賊》，以及郝凡柏的華流演唱會啊！
好作品，真的是自帶流量的。
好的平臺，也真的是自帶流量的。
歌手，果然還要回歸舞臺。
蘇勝輝伸出手來敲着桌子，表面上皺眉沉吟，心中哭笑不得。
想要給這場會議定個調子，卻又拿不準。
當初怎麼就瞎了眼，把郝凡柏掃地出門，把俞文鴻請回來了呢？
俞文鴻這傢伙，完全就是窩裡橫，踩着霸着郝凡柏，從前夫那裡偷點資源，才能出成績啊……
其實這麼說，對俞文鴻有點不公平，畢竟她確實是堆出來了幾個新的頂流。
但是這麼多的資源，懟誰身上，誰都能成頂流。
“從我們市場的角度來看，現在我們的路線，已經走偏了。如果是之前，這種路線是沒錯的，頂流賺快錢，快速迭代，這其實是一種正確的發展模式。”
“但是，現在不行了……”
誰讓有一個谷小白呢？
誰讓除了谷小白之外，還有付文耀、306等人，甚至現在還涌現出了江衛、莫蘭、若英等人呢……
真的是把流量市場各方面佔得滿滿的。
一場會議，對俞文鴻來說，幾乎就算是閉門打臉會。
在會議結束之後，她鐵青着臉，摔門而去。
過了一會兒，市場部副總裁走出去，見到俞文鴻在走廊裡鐵青着臉，捏着一根菸在抽，頓時眯起了眼睛。
這是在等我的嗎？
大姐，不對，大嬸，我也不是針對你啊，我的工作就是拿數據說話啊！
不過，俞文鴻這人還比較彆扭，有話不當面說，就看着市場部副總裁，心裡扎小人。
感受着俞文鴻的目光，他如坐鍼氈，終於還是開口道：“我這邊有些消息，許多推了我們代言的客戶，對那個新崛起的江衛倒是很感興趣，你參考參考……”
他本意是讓俞文鴻再參考一下江衛的形象、走紅軌跡之類的。
江衛這個走紅方式比較特別，是一帶一。
谷小白直接給江衛灌流量。
在離開之前，他看到俞文鴻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
俞文鴻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裡，關上門，摔了一會兒東西，發了會脾氣。
然後開始瘋狂撓牆。
你這個江衛，你何德何能？
一個小小的保安，還和我競爭？
谷小白我競爭不過也就罷了，你一個屁都不會的人，連我旗下的流量都不如呢，憑什麼那麼火？
我的藝人接不到代言，肯定是因爲你擋了我的路！
就你這樣的，還搞什麼大婚？
呸，弄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