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彎彎，清水泊泊。
水面上飄着幾叢水草，綠瑩瑩惹眼。
偶爾有舟楫小船撐着杆滑過，蕩起一波漣漪。
河邊古舊卻被維護的很好的涼亭中，張恆負手而立，漫看小河，欣賞江南水鄉最質樸的景緻。
巧兒憤憤不平的烹煮着茶水，是不是兇巴巴的擡頭瞪一眼張恆的背身，鼓囊着嘴沒有聲音，敢怒不敢言的無聲痛罵。
“多謝公子相救！若非公子出手，孫安有備而來，這次我跟巧兒怕是難了。”
眉宇藏着哀怨，雲裳強打感激，殷切貼近向張恆道謝。
“嘖~”張恆嘖了一聲，感覺有些難受，“雲大家，咱們老相識了，就別這麼見外了，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這一味我不知道你們打什麼主意啊？
你就是饞我。
本來不想理你的，可惜我這人心軟又善良，最不愛欠人情。
不管你是不是不經同意暗中出手，但終歸是幫了我不少。
這次就全當我還你人情了。
雖然我不出手，孫安那鐵頭憨憨也不見得是你對手。
孫安比初相見時確實有不少長進，但云裳的深淺張恆還是看不透。
或許是因爲雲裳身懷寶物吧。
但云裳有寶物，孫安卻沒有，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雲裳是少司命，雖然不清楚陰陽家的內部權力構架，但想必身份不低，可也絕對沒到頂流。
可你孫安卻是兵家道子啊，道子，一代魁首預備役來的，妥妥的兵家頂流。
結果你出門就帶十八騎全靠大力出奇跡自己莽，屁的寶物都沒見着。
就呵呵了。
孫安個憨憨能是雲裳的對手纔怪。
但，不妨礙哥見縫插針，還一還人情。
“公子……”雲裳有些遲疑不定，不知道張恆突然的坦誠是不是說反話。
“你是不是饞我？”
張恆不管雲裳，開口直說，意思直白。
“噗~”巧兒噴了，“咳咳咳~”然後嗆住了。
張玉之你是神經病嗎？
“玉之公子？！”雲裳有點呆滯。
我饞你？我確實饞你！
但那是饞你的才華，不是你表述的這個意思啊。
我賣藝不賣身的，你……不可能看出來的啊！
“沒用的，我說過了，我有家室的。而且，一日儒門弟子，終身儒門弟子，不管你是饞我什麼，都不可能稱心如意。”
就死了那條心吧。
咱們不一樣，也不可能。
就別做那哀怨的西子捧心樣子了。
武昌城還好，你只是單純的饞我才華，想挖牆腳，現在嘛……呵呵。
我們不合適！
我就明說了。
早說早了斷，哥最煩的就是情債，比特麼人情債還難還。
搞不好還着還着就翻車了。
“咯吱吱~”
突然的磨牙聲有點刺耳。
巧兒鼓的像條河豚，瞪眼看着張恆背影，好像要一口咬死他。
“公子！”
雲裳哀怨憂傷，欲蓋彌彰，卻做不到無動於衷。
真的就對張恆毫無男女之情嗎？
也許初見時是的，再見時也是的。
但現在，雲裳不敢肯定自己的心，到底對張恆是怎樣的情愫了。
紅樓夢的癡怨，三國的悲情，還有師說的通透，勸學的雄奇，以及百變詩詞的瑰麗。
這樣樣種種，悉悉入耳，落在心間都成了種子，已經不知道萌發出了多少嫩芽。
堅固的心防，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裂開了不敢細數的縫隙。
面對張恆的才華，清高如董青蓮都可以放下矜持自薦枕蓆。
單純爲了招攬張玉之，雲裳很清楚她其實沒有必要做到現在這種地步。
可爲了門派收了張恆，人才兩得，又有何不可？
我知道我的防線是怎樣監守自盜，裡應外合一點點瓦解的。
但是，我心甘情願，還想視而不見。
可惜，先生無情，他揮刀斷情絲。
就真的，註定有緣無分了嗎？
先生！
雲裳美目星潤，哀愁幽怨，仰望着張恆。
本來倔強的自欺自人，終於在張恆不加掩飾的直白拒絕下，徹底坐實了。
我雲裳，就是饞先生這個人了！
這個時候還自欺欺人不承認，不正視內心，我這萌芽的情愫豈不是夭折的冤枉，連一縷陽光都不曾見過的消逝，我雲裳不取。
“我……”感受着雲裳驟然爆發的情愫，雖無聲卻有形，如同尖刀刺人生寒，張恆感覺自己作繭自縛了。
咋還刺激的這人直接承認暗戀了？
你是陰陽家的，是京都花魁啊，矜持點啊，保住牌面啊你！
你不要這樣啊！
我跟你講，我這人善良心軟，真的很不擅長拒絕你們這樣的啊，但我必須拒絕你知道不！
沒結果的，你輸定了！
好煩！
就不該一時心軟幫忙，就該看你跟孫憨憨大打出手。
“雲大家，自重。”
只能無情拒絕，冷漠對待，悄悄挪開。
“……先生，好生無情啊。”片刻沉默，雲裳眼中水潤一收，眉宇哀怨盡去。
又恢復了從前那副驕矜造作。
巧兒不氣了，低着頭，悶不吭聲的煮茶。
這是雲裳特意帶來的黑茶，需要烹煮才能彌香。
“哈，還是這樣的雲大家看着舒心。”張恆一頓，送上笑臉。
拿得起放得下，不愧是你，雲裳。
是個有見識的女人。
我張玉之多少有點佩服你了，從今天開始對你改觀。
“那，多謝玉之欣賞？”雲裳拱了拱手，故作揶揄。
“大可不必。聽孫安意思，你幫我收拾過他。再者金陵一事你也幫我良多。往日種種就讓它過去好了，咱們可以從今日開始試着成爲朋友。”
人家這麼給面子，張恆覺得不能太無情。
做個朋友，嗯，表面朋友，口頭朋友都可以。
只要以後你別在自作主張幫我忙就成。
最少也要知會我一聲。
“成爲朋友嗎？”雲裳眼中出現短暫的迷離，旋即笑靨如花，“固所願也，不敢請爾。能與玉之爲朋友，喜不自勝。”
“巧兒，茶可煮好了，小姐我要與玉之好好品茗賞景！”
巧兒低頭不語，雲裳眼神動了動，直接親自動手。
“玉之，嚐嚐南楚黑茶，別有風味。”
一股濃香撲鼻，張恆順手接過茶盞。
“好茶。”
飲一口，身心舒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