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心急如焚，一路馬不停蹄。轉機，轉車，蕭援朝和都寶寶連吃飯的時間都省下了，一口氣從國家的西北深處趕到中東部，到達蕭援朝家所在城市已是深夜。
到達以後，兩個人也沒有任何吃飯的心思，直接奔向人民醫院。
蕭援朝父親和母親同時出的車禍，出現車禍以後，第一個得到消息的是孫洪烈。
曾經的整編師師長孫洪烈五年前轉業，轉到地方上進入市公安局擔任領導工作。當蕭紅軍夫婦出現車禍以後，職業的敏感性讓他立即着手進行深入調查。
調查的結果排除了任何可能進行的報復或者暗殺因素，其根本原因是酒駕。蕭紅軍最喜歡的就是喝酒，事故發生前，他喝了不少酒。通過一條彎道時，側着撞向公交車。
撞上之後，蕭紅軍開的桑塔納側翻，滑進綠化帶。蕭紅軍沒有多大的事，但是趙秀英卻被擠在副駕駛座上。等到把趙秀英從副駕駛座拉出來的時候，呼吸已經停止，僅有微弱的心跳。
這場事故的根本原因是蕭紅軍喝酒造成的，跟其它無關。事故發生後，孫洪烈一邊幫着料理車禍後的事，一邊根據蕭紅軍提供的緊急事態聯繫方式，第一時間向蕭援朝所在的部隊發出加急電報。
這是不能隱瞞的，哪怕坐在那裡失魂落魄的蕭紅軍都表示不能隱瞞。出了這種事，兒子應該擁有知情權，或者……或者還能來得及見最後一面……
事情是上午發生的，蕭援朝和都寶寶當晚就從幾千公里外的地方趕回來。
趙秀英還躺在手術例裡，外面的走廊裡，失魂落魄的蕭紅軍坐在長條椅上，兩隻眼睛茫然的盯着手術室門上刺紅的燈。與燈光相對應，他的眼睛也是紅紅的，呈現出浮腫。
孫洪烈站在一旁不停的踱着步子，手裡夾着一根香菸，鎖着眉頭用力抽着。而走廊的地面上則滿是菸頭，幾乎成堆。
他把蕭紅軍當成自己的哥們，蕭紅軍也把他孫洪烈當成自己的哥們。同樣的，當孫洪烈把蕭紅軍當成自己的哥們以後，就把趙秀英當成最爲親近的嫂子。
不是誰想把趙秀英當成嫂子就能當成嫂子的，你得有那個資格！這是一個平反的女人，又是一個絕對不平凡的女人。她生了五個兒子，四個成爲了烈士，還有一個進入國家最高規格的特甲類部隊服役。
某種程度上來說，孫洪烈都有種高攀不起的感覺。這不是社會地位的問題，而是軍人之間的攀比問題。
軍人的攀比是榮譽，而榮譽這個東西很難衡量，如果非要給出一個衡量方法的話，大概就是以犧牲和流血的多少作爲衡量標準。
孫洪烈真的很想抽蕭紅軍一頓。可他看到蕭紅軍失魂落魄的模樣，加上因爲悔恨哭腫的雙眼之後，又只能陪着自己的哥們等待着。
說真的，在孫洪烈的心裡，嫂子的地位比蕭紅軍的地位要高。不僅高，而且高的多。
“啪！”
孫洪烈狠狠扔掉手中的菸頭，重新拿出一根點燃，停下急躁的步子，轉過身面向蕭紅軍。
“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少喝酒！少喝酒！想喝酒可以，到我家喝，我家有的是好酒，可你爲什麼就不聽呢？”孫洪烈伸出夾着香菸的兩根手指，指着蕭紅軍發出氣急敗壞的聲音：“現在好了啊，酒駕出車禍了，把嫂子弄得生死不知。媽的，怎麼躺在裡面的不是你？非得是嫂子？”
這是孫洪烈憋了很久的話，從他下午開始來到這裡以後，就在不停的抽菸。或許是抽的實在不想抽了，又或許是煙霧燒的他不得不衝蕭紅軍發泄出來。
蕭紅軍頂着通紅的雙眼不說話，但是淚花卻在眼眶裡打轉。他伸出雙手用力揪着自己的頭髮，深深的低下了頭。他愧疚，他後悔，如果能讓他跟妻子互換的話，他寧願躺在手術檯上的是自己。
“我也不想這樣……我也不想這樣……”蕭紅軍發出悲切到極點的聲音，右手在懷裡摸索着，拿出一個酒壺。
拿出酒壺後，蕭紅軍狠狠灌了一大口，用力吐出一口氣。
看到這一幕，孫洪烈直接爆發了，他一把揪住蕭紅軍的衣領，狠狠將其撞在牆上怒吼道：“你還給我喝？竟然還給我喝！狗日的蕭紅軍，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就是因爲喝酒，你才把嫂子害成那樣，到現在還喝？！擡頭看看這是哪，這是手術室，你的老婆躺在裡面生死未卜呢，而且你老婆的生死未卜都是因爲你喝酒害的，而你這個狗日的竟然還在給我喝！”
蕭紅軍在笑，一邊哭一邊笑。但是他並沒有做任何反抗，反而死死捏着自己的酒壺，不讓孫洪烈觸碰到。
“你沒救了！”孫洪烈猛地把蕭紅軍推在地上，衝他狠狠吐了口唾沫道：“你根本不是蕭紅軍，蕭紅軍根本不該是你這個樣子。”
被推倒在地上的蕭紅軍慢慢的靠牆坐着，伸手揪了揪自己花白的頭髮，充滿淚水的眼睛裡突然泛出一抹奇異的光芒。
“兒子。”蕭紅軍盯着走廊的盡頭，張嘴發出聲音。
孫洪烈轉頭看去，看到兩個年輕的身影快步朝這裡跑來。儘管蕭援朝的相貌改變了很多很多，但他依舊能一眼認出這個曾經懦弱無比的孩子。
只是改變太大了，孫洪烈記得蕭援朝應該是隨時都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可愛的模樣。但現在的蕭援朝早就失去可愛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剛毅沉穩的真正職業軍人模樣。
還有他身邊那個臉上纏着紗布的女孩，雖然看不清容貌，卻依舊可以從跑步的姿勢看出同樣是一名職業軍人。
蕭援朝回來了，終於趕回來了。
“兒子，小五回來了。”坐在地上的蕭紅軍突然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你說什麼？”孫洪烈皺起眉頭看向蕭紅軍。
“小五回來了。”蕭紅軍扶着牆站起來，再次朝嘴裡灌了一大口白酒，盯着朝這裡跑來的蕭援朝。
這是他的小五嗎？嗯，是，小五比他的幾個哥哥都要高，都更像年輕時候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