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寒點點頭，替莫水芙蓋好被子，這才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關上病房的門，護士小姐將他帶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
“先生，查先生剛剛讓助手傳了話出來。”小護士面色凝重。
沈世寒一看她的臉色，心中立馬就做好了準備：“什麼？”
“查先生說，讓病人家屬做好心理準備，情況不容樂觀。”護士小姐低下聲音，很是沉重。
沈世寒抿着脣，沉默着。
“先生，我看莫小姐也特別累，您最好委婉一點告訴她，最好不要刺激她。”
沈世寒點頭：“我明白了，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護士小姐搖搖頭：“沒有了，查先生的助手說，再過半個小時，手術可能就快結束了，所以……”
沈世寒心驟然跳停，手術結果，他心裡已經有數了。
“好，我懂。”
“那先生，我先出去幫忙了，有什麼事情，您再叫我。”
“嗯。”
沈世寒一手插在褲兜裡，站到窗口沉默不語。
良久，他點了一支菸，靜靜看着窗外的一切。
春日時節，城中無數柳絮飛揚。沈世寒的心口就像忽然空了一樣，他只有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煙。
生離死別。
他該如何去跟她說。
在集團裡，哪怕就是做無數個重大的決定，他都沒有這樣猶豫過，但此時，他的心卻無比矛盾。
他該如何跟她說。
就在沈世寒準備走出房間的時候，忽然，手術室的門，開了。
隔着一條長長的過道，沈世寒擡眼望去。
那邊，就像是隔了一個世紀，塵埃障眼，看不清現世的模樣。
做完手術的醫生全部走了出來，摘掉手套和口罩，默默在水池邊用洗手液洗手。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沒有笑容，十分沉重。
沈世寒認得查先生，他邁開步子往前走去。
“查先生，手術……”
爲首戴眼鏡的男人擡頭，見是沈世寒，便做了一個手勢：“這邊說。”
兩人走到僻靜的角落裡，醫生這才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我們已經盡全力了，但病人腦部受傷太過嚴重，再加上跳樓時頭部着地，我們也是無力迴天了。”
沈世寒心口還是猛烈跳動了兩下，雖然，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鎮定如他，此時心裡竟也是無限悲涼……
他真得不知道如果莫水芙知道了，會是什麼反應……
“查先生，辛苦你了，謝謝。”
“不用謝我，我並沒有能挽救病人的生命。”查先生一臉抱歉。
“病人是不是已經停止了呼吸？”沈世寒問。
“是的，已經沒有任何生命跡象。”查先生如實道。
“我知道了。”
“那沈先生，我先走一步。”
沈世寒點點頭，查先生便離開了，往自己的團隊走去。
沈世寒慢慢走進手術室，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牀上的莫水芙的母親。
還是跟之前他見到的一樣，安安靜靜躺着，彷彿從來沒有醒過。
她走了，走得格外安靜。
沈世寒慢慢蹲下身子，靠近病牀。
“您安心走吧，我會好好照顧水芙的，這一生一世，我都會將她視若生命。”沈世寒聲音很輕。
當然不會有任何人迴應他，手術室中還是那樣安靜。
沈世寒知道，莫水芙母親的自殺，完全是爲了減輕莫水芙的痛苦，她不想再連累水芙了。
她醒來後肯定見到了鉅額的醫藥費，她知道，憑着莫水芙柔軟的肩膀，一定承受不起。
她用自己的方式，成全了自己的女兒。
當然，也是成全了自己。
時鐘一點一點慢慢走着，在手術室裡呆了很久，沈世寒才站起身，打算去找莫水芙。
不管如何，這都成了事實，他必須跟她說清楚。
高級病房裡，一瓶葡萄糖基本快見底了。莫水芙還在昏迷中，沒有醒來。
沈世寒坐到她的牀前，一直等着葡萄糖全部輸完。
他替她拔了針頭。
也不知是不是弄疼了她，她的手指微微顫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我怎麼暈倒了……沈世寒，手術結束了嗎？”扶着頭，她強撐着想要起來。
沈世寒按住她的肩膀，雙目緊緊凝視她。
他面部表情凝重，他靜靜看着莫水芙。
“水芙，我跟你說一件事，你一定要冷靜。”
一聽這話，莫水芙心口一頓，她頓時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我媽媽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手術是不是出了問題？”她推開沈世寒的手就要下牀。
“水芙，你冷靜，你聽我說完！”沈世寒按住她。
“你讓我去看看，手術是不是結束了？你爲什麼不叫醒我？沈世寒！”
“水芙！你聽我把話說完，手術並不成功，所以阿姨她……已經走了。”
莫水芙整個人都愣住了，眼前一片空白，腦子裡更是隻盤旋着沈世寒說的最後幾個字“阿姨她已經走了”……
“沈世寒，你爲什麼不叫醒我？爲什麼？”
“水芙，你別衝動，等會兒，我帶你去見阿姨一面，但你一定要接受這個事實。”
“我媽媽她肯定有話跟我說，沈世寒，你爲什麼不叫醒我？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說着，莫水芙就哭了，淚水如決堤的水，潸然而下。
她整個人都要崩潰了，她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光腳踩着冰涼的地面就往外面飛奔出去……
沈世寒怕她衝動，趕緊一個大步走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水芙，你不要衝動，阿姨已經走了，整個手術過程都沒有醒。這是事實，沒有辦法再改變了。我陪你去手術室。”
“沈世寒你放手！你爲什麼不叫醒我？你爲什麼連我媽媽最後一面都不讓我見？”
“阿姨走得很突然。”
“騙子！你不要再騙我了！你明明可以叫醒我，你明明可以帶我去手術室，你卻沒有。”
“不是，水芙，你冷靜點，你聽我跟你好好說。你母親……”
“你把我放開，你鬆手行不行？沈世寒，我本來就跟你沒有任何關係，連朋友都算不上！現在，我媽媽走了，我欠你的我也還了，如果你要是覺得不夠，我會慢慢再還你錢。但是，請你離我遠點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