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的這句“我愛你”來的不是時候，現在的她，還能相信他嗎？
許朝暮不讓，小手用力去推他。
她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他看，她真得還想再多看看他。
眼前的這個男人，她愛了好多年……
小手拂上他的眉梢，他就是喜歡皺眉，其實，他笑起來很好看。
“四哥……你聽我把話說完……也許，你以後都聽不到我說話了。四哥……你就算再討厭我，也聽我說完這最後一次好不好……我知道你嫌我吵……”她的聲音很虛弱。
雨水落在她的臉上，他將她往懷中摟的更緊。
“暮暮，我不嫌你吵，你好好活着，跟我回家，哪怕你天天在我耳邊說話，我都不會嫌吵的。你還記得不記得我說過，我要帶你去遊樂園，你想去哪，我就帶你去哪……”
“記得……可是我不想要了。你對我的好，全部都是出於愧疚，哪怕是現在，依然是。我不要，我一點也不想要。”
許朝暮的眼睛裡還是絕望，無窮無盡。
“四哥，我欠沈家八年的恩情，還清了。”許朝暮聲音沉靜，話音剛落，她的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這笑容，刺痛了沈遲的雙目。
八年的恩情，還清了……
“不，暮暮，我從來沒有要你還過什麼，我對你好，也從來不是出於愧疚，只是因爲我在乎你。”
他吻着她的手背，淚水滴到了她的臉龐上。
許朝暮的眼皮子有些沉重，後背好疼好疼……
她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四哥……我再說最後一句……最後一句好不好……”
“暮暮，我帶你走！”
就算她不肯走，他也要帶她走。
他霸道地抓住她的手臂，打橫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正好靠近他的耳邊。
“四哥……我就說最後一句……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埋在我媽媽身邊好不好……以後……你寶寶長大了……讓她、讓她去看看我……她一定很漂亮……讓她叫我一聲姑姑……我喜歡……喜歡小女、女孩……”
越往下說，越沒有力氣，她的聲音虛弱得像遊絲一般。
“許朝暮，你他媽給我聽好了，我愛你，我不准你死！而且，就算生女兒，也得你來生！”
許朝暮閉上了眼睛，她無力地揚起嘴角……
這個男人，總是這麼霸道，就算是這個時候，也不肯讓着她。
算了，她不跟他計較了，她要走了……
這一次，是永遠永遠離開他了吧。
頭越來越重，她沒有力氣說話，眼皮子也擡不起來，只感覺到有雨水落在臉上。
她的手本來還摟着他的脖子，慢慢兒，好累好累……
“四哥……四哥……”
她在心裡喚了一聲，腦袋重重地垂了下去。
“暮暮！許朝暮！你他媽醒醒，別睡！”
沈遲去搖晃她的身子，他不能讓她睡着。
許朝暮腦子裡一片混沌，現在的她只感覺到心口和後背的疼痛。哪一個更疼些呢，她也不知道。
閉上眼睛，剛想沉沉睡下去，但又被他搖醒。
這個男人好討厭……
“許朝暮，你別睡！你把眼睛睜開！你不是喜歡講故事嗎？你講一個故事給我聽聽。”
沈遲的眼中盡是害怕，他怕她睡着後就再也醒不來了。
不……他還要跟她走一輩子的。
八年過去了，他早就習慣了有她的****夜夜，他不敢想象，沒有她的日子會是什麼樣。
許朝暮頭很疼，潛意識裡聽到他的呼喚，想要睜開眼睛，卻又怎麼都睜不開。
渾身都好痛……
沈遲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往船艙裡面走。
外面槍聲陣陣，玻璃片碎了一地！
人羣裡到處是尖叫聲，甚至有人搶了救生艇離開了客輪。
男人、女人，混亂不堪，四處吵吵嚷嚷，還好，供電已經恢復了正常，只是燈光很昏暗。
“朝暮，你一定不能睡，聽到沒有？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許朝暮想開口，但意識越來越模糊，她拼命睜開眼，卻只看到沈遲的臉部輪廓。
她看到他眼裡有焦急的神色，臉部線條繃得緊緊的。
就在他抱着她往套房裡走時，她忽然擡起手，指着一個地方。
沈遲一開始還沒有意識到，只是心急如焚地抱着她走。
許朝暮急了，她想開口，但怎麼都沒有力氣，想把手擡高一點，依然沒有任何力氣。
眼睛看着那個地方，她動了動嘴脣。
終於，她無力地擠出兩個字：“娃、娃……”
她看到了她的小娃娃，小娃娃在對她笑啊，兩隻眼睛似乎在一眨一眨的，她好想抱抱她……
沈遲終於明白了她想要什麼，他順着她的手指看去，咖啡館裡，那隻娃娃還坐在椅子上。
剛剛的槍戰，他差點把這個娃娃給扔在這了。
他抱着她走進咖啡館，拿起椅子上的娃娃，塞進她的懷裡。
果然，許朝暮笑了，嘴角甜甜地上揚，用小手抱着娃娃，不肯放鬆。
沈遲見她終於不再睡覺，懸下的心這才放下了。
“乖乖抱着她，你給她講個故事。嗯？”
沈遲低頭，用下巴摩挲着她的額頭。
低頭時，他聞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他的心頓時就揪了起來。
剛剛那一顆子彈……她該有多疼啊。
平時，她連拔個牙都怕，卻義無反顧替他擋了那一槍。
這個傻丫頭……
沈遲抱走許朝暮的時候，白曼還躲在咖啡館。她眼睜睜地看着沈遲抱走了許朝暮，她咬牙切齒，滿臉憤恨。
許朝暮蹭着她的娃娃，這個娃娃身上還帶着淺淺的薰衣草香味呢。
只是，她怎麼也跑到客輪上來了……
她想說話，但眼皮子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朝暮，不要睡，就快到了，堅持住。是不是很疼，如果疼的話，你就咬我一口！”
許朝暮的耳邊一片轟鳴，她就快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了……
忽然，她口中涌出了一大口鮮血！
血吐到了沈遲的身上，沈遲嚇住了，他飛快地抱着她往套房跑。
“暮暮，你一定不能出事，如果你出了事，我就只有往自己腦袋上開一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