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嶽鍾齊又在喬汐家裡賴了一會兒,纔不情不願地離開。
喬汐送他下樓——
“生日快樂!”她取出一隻盒子。
嶽鍾齊詫異的看着那份禮物,“你什麼時候買的?”
“剛纔在超市啊。”
對了,他在超市收銀臺排隊等付款的時候,她走開頗有一會兒,他一直以爲她當時去了洗手間,原來是去買禮物。
“是什麼?”
喬汐笑了笑,“你拆開來看看。”
是一副手套,十分簡單的樣式,她笑着說,“不是什麼奢侈品牌的,別嫌棄哈。”
他直接戴上了:“眼光真不錯。”又停了一會兒,他說,“謝謝。”
喬汐笑了笑,“我們也算是朋友嘛,再說這麼重要的日子,你來看我,我應該表示一下的。”
嶽鍾齊只是笑,並沒有說什麼。
直到他上了車,她目送着他離開,才轉身準備上去。
冷風席捲着她,讓她瑟縮了下身子。
天氣,似乎越來越冷了……
正要上樓,突然一縷強燈朝她射過來,逼得她不得不眯起眼,用手擋着去看。
一輛黑色的汽車緩緩的在身旁停下。
喬汐有些驚訝的盯着,直覺認爲這車的目標是自己。
墨色的玻璃遮住了車內人的長相,她靜靜地望着,感覺到自己是被注視着的,然後心跳忽然快了起來,一下一下,敲擊着胸口。
後座上的車窗緩緩降下,橘黃的路燈下,映出一張清俊的臉。
隱隱綽綽的,喬汐看不出他的表情。
“容珩……”她本能的喚了他一聲。
他來這兒做什麼?現在的他,不是應該和喬璐在一塊嗎?
“上來!”冷硬的兩個字,像石頭似的,從他嘴裡蹦出來。
砸得喬汐心悠悠的顫。
拉開車門,坐上去。
一陣酒氣即刻撲鼻而來,喬汐一驚,側目看他,“你喝酒了?”
他卻不理會她,只是徑自闔上車窗,拉上隔音板,吩咐司機,“走吧。”
“啪”一聲闔上了隔音板,他靠在椅靠上。
那雙如海一般深邃的眸子,就那樣看着喬汐。
似帶着些微醉意的迷離,又似有層悲哀的薄霧,她看不懂,卻被他看得心發顫。
後座上,聽不到半點聲音,只有他們倆人存在。
彼此的呼吸,都離得那麼近。
他的身形太過高大,以至於讓後座的空間越發顯得狹小。
“這麼晚了要去哪?”她試探的問,“我得早些回去。”
小傢伙還一個人在家……
他哼了一聲,眼半眯着,“和我一起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要回去?!”
語氣,一下子冷了很多,讓喬汐下意識裹了裹外套。
艱澀的解釋,“不是,只是已經太晚了。”
對她的話,容珩置若罔聞,只突然問,“嶽鍾齊走了?”
“嗯,剛走。”
“這麼晚才走?”
“今天……是他的生日。”
“你不是有了楚夢寒,爲什麼又跟他混在一起?”他銳利的視線逼迫着她,目光如炬。
喬汐心裡一痛,連呼吸都覺得壓抑,“這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他眼一緊,突然側過身去,手一下子就勒住了她的下頷,“喬汐,你真的是這樣的女人嗎?隨隨便便一個人出現,你就屁顛屁顛跟上去,你難道就沒有一點矜持和廉恥心嗎?是不是隻要是個男人,你都能接受!!”隨便一個男人就能讓你離開!!就像當年一樣。
他冷厲的口不擇言,讓喬汐倒抽了一口冷氣。
漫天的酒氣薰得她頭腦發炸,她氣極了,顫抖着脣,一巴掌就朝容珩臉上呼了過去。
都記不得這是他第幾次被她打了,容珩在那一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喬汐卻紅着眼眶,無所畏懼的瞪他,“你根本就是不可理喻!我就是不會矜持,也不懂廉恥,不要你管!!”
她回身,拼命的掰着車門。
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抽噎了下,卻不願意落下來。
“讓司機停車,我要下去!”受傷的她,像只無助的小獸,只好拼命的拽車門。
但車門顯然上了鎖,根本是一動不動……
她這才哭起來,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容珩回神過來,一下子拉住她瘋狂掰着車門的手,不由分說將她拽回身來。
“你放開我!我要回去!!”憑什麼要留在這,承受他莫名其妙的羞辱?!
他就那樣眯着眼,往常波瀾不驚的眸底越來越多的暴風肆虐,彷彿外頭陰沉的天。
喬汐驚懼的望着他,噎了口口水,才掙扎起來,“你放開我,我要回去!”
她的話才一落——
“噓——”他將手指放到她的嘴脣上。
片刻之後,竟然緩緩低下頭來,一副想要吻她的架勢。
火熱的氣息帶着漫天的酒香,打在她臉上,吞進了她的鼻息裡。
她聽到了自己胡亂跳躍的心,逼近的危險氣息,讓她不由得輕顫。
喬汐猛地張嘴咬住了他還放在她脣上的手指!
容珩眉頭一皺,顯然是被她咬得有些疼了,卻依舊沒有發出聲音,只是低頭看着她。
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喬汐一面緊緊含着他的手指,一面瞪了瞪他纏在她腰上的另一隻手,意思是他放手,她鬆口。
容珩於是點了點頭,手臂微微鬆開了一些。
喬汐原本也不是狠心的人,哪裡敢真的咬傷他或是怎樣,連忙也鬆開了一些他的手指。
誰知道容珩一下子收回他手指的同時,手臂再度纏緊她,剛剛得了自由的那隻手則用來穩住她的臉,低頭就親了下去。
喬汐回過神來,連忙用力想要推開他,可是她背後是牆壁,身前是他的身體,根本就使不上勁。
如此一來就顯得容珩力氣更大,緊緊將她抵着,彷彿要將她胸腔裡的空氣都擠壓出來一般。
喬汐覺得自己簡直要瘋了,因爲在某一瞬間,她腦子裡閃過的居然是從前跟他糾纏在一起的畫面!
這讓她覺得既羞恥又惱恨,終於伸出手去,抓住了容珩的頭髮,毫不客氣地用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痛的緣故,容珩竟然真的緩緩離開了她的脣,卻仍離得她很近,低了頭,呼吸微微有些重地看着她。
喬汐也有些喘,還想讓他離自己遠一些,卻已經無能爲力了。
兩個人那樣面對面地站着,彼此的呼吸都聽得見,喬汐忍不住別開臉,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低低開了口:“你到底想怎麼樣?”
“應該是我問,你到底想怎麼樣?一會兒楚夢寒,一會兒是那個小明星,現在又冒出來這個嶽鍾齊,喬汐,你到底想怎麼樣?”他問,扼住她下頷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幾分力道。
他們貼得很近,藉着窗外象流星一般閃過的路燈,幾乎可以清晰的看到她一根根美麗的睫毛。
“我怎麼樣跟你有什麼關係?你不是從來都不在乎嗎?”她反問,兩手掙扎着掰他握着自己的手,“你放手,好痛……”
她邊掙扎着,邊挪動身子往後退,想解除自己這樣的困境。
可是,她絕望的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她正被他的胸膛和後座椅的靠背禁---錮得死死的。
見她皺着眉,痛到幾乎蹦出眼淚來了,他的手下意識從被他捏到蒼白的下巴鬆開來,改壓制住她掙扎的兩手。
“你真的以爲他們都是真心喜歡你嗎?”他又問。
喬汐被他的話說的莫名其妙,於是刻意擺出冷淡而疏遠的樣子,“容董,這種問題麻煩你親自去問他們比較合適。不過,你要是不在乎……”
“我在乎!我就是該死的在乎!”他突然打斷她的話,惱火的低吼,語氣裡似帶着深沉的痛苦。
她震驚不已,不敢相信的瞪大眼。
還沒來得及理清楚思緒,他挺拔的身子卻一下子翻過來,沉沉將她壓住。
她嚇一跳,驚恐的望着他,想掙扎,手卻無法動彈。
“喬汐你還喜歡我嗎?”他忽然問道。語氣是那樣淡,又似那樣漫不經心。
喬汐卻震驚的瞪大眼,那一刻,心幾乎要躍出胸膛。追紅脣翕動了下,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和容珩之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曾經說過,跟他恩斷義絕,這輩子再也不要跟他有任何瓜葛,可是當知道他的腿是爲了自己的時候,心疼和內疚卻幾乎將她吞噬。
許久,沒有等到她的回答,容珩皺起眉,陰沉的望着她,“這麼難回答?”
“我……”心跳如擂鼓,巨大的撞擊聲湮沒了一切,當他對她伸出手……她彷彿被一股巨大的氣流旋住,再也無力掙扎。
“告訴我實話……”他的嗓音輕輕的,像誘哄,眼神那樣深邃,忽明忽暗,讓喬汐根本無從琢磨。
昏暗的燈光,從上打下來,印在彼此柔軟的臉上。
她睫毛顫抖了下,深吸了口氣,似下定了決心一般,擡眼專注的凝着他。
“不,我早就不喜歡你了,不然四年前我就不會離開……”
她的話,像千萬把鋼刀,穿進他的心臟。
那一刻,他大腦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要花多大力氣才讓自己鎮定下來,就像握在手中的流沙,慢慢流逝的感覺,四周靜寂的可怕,他連自己的心跳都聽不見,耳朵裡都是嗡嗡的轟鳴聲,喬汐不知道,他是用多大的忍耐力去判別她的口型,猜出她說的話,他像是被隔絕在另一個空間,陰冷無助,令人窒息的絕望鋪天蓋地的兜住他。
可他只是眯着眼,久久的都沒說話。
修長的手指,停在她垂下去的下頷處,觸到一點溼潤,他動了動。
帶着薄繭的指腹輕柔的摩挲過她尖細的下顎,漸漸的,滑上她柔軟的脣瓣。
*的,彷彿帶着酥麻的電流,像誘----惑一般的力道,讓喬汐不由得輕顫。
他微微垂首,漆黑勝夜的雙眸緩緩擡起,幽暗無底的黑眼睛似蛇若媚,“好,說得好,跟我想的答案……是一樣的。”
他話語中的落寞,幾乎讓喬汐失去呼吸,可是她不能,不能心軟,爲了cookie,她不能心軟。
“喬汐,這是你說的,你不要後悔!”
——————————————————————————————————————————
回到家,坐到沙發上——嶽鍾齊還拿着手套發呆,還沒入睡的林俊彥恰恰從樓上下來,見到他,便說,“表哥,又是哪家小姑娘給你送東西了?好端端的生日也不在家裡過,虧得今天阿姨給你準備了不少菜。”
嶽鍾齊顯得心情很好,“今晚實在太忙了點。和兄弟一起過呢!”
“得了,騙誰嘛!兄弟會送你手套當禮物!”林俊彥笑着在他身邊坐下,“不是什麼名牌啊,正好我缺手套,送我吧。”
“不行,明天我讓人給你買一副,這個不能給你。”
林俊彥覺得新奇極了,什麼時候見這個美女殺手錶哥這麼在乎一個女人送的東西了,他不由得好奇不已,“哇塞,表哥,你動真情啦?這個美女是啥樣的?豪放派?矜持派?還是風韻派?我好好奇啊。”
嶽鍾齊認真想了下,“好象都不是。”又笑了笑,“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派,我們見過也沒幾次。”
他神情很明朗,那雙眼,像天上的繁星,通明透亮,林俊彥不由得感慨,“才見過幾次你就栽了,看來對方真是不錯哦。我見過不?”
他自然是見過的。如果不是因爲林俊彥的關係,他和喬汐之間現在也許還只是一對陌生人。
但他沒說,只說:“改天再介紹給你認識一下好了,我先上去了。”
——————————————————————————————————————
自從那晚之後,喬汐和容珩便沒有再多交集了,除了工作上一些必須的事務。
容珩有時候想,那一晚,他爲何會喝酒,然後跑去跟她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問那個他早就一清二楚答案的問題。
又是一個週末……
唐明剛送了各部門一些資料,讓容珩過目。
主治醫師又打電話來催他去看看腿,他沒仔細聽,敷衍的應幾聲,便掛了。
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打開門,就只見到一個偌大的揹包坐落在他宅子前方的大理石階梯上,揹包上微微露出一個小圓頭頂蓋。
聽到門響,那揹包動了動,一張紛嫩嫩的小臉側過來,“大叔!好想你哦!”
小傢伙一躍而起,‘咚咚咚’撲過去抱住容珩的腿。
看到那雀躍的小身影,容珩的脣角,忍不住高高揚起。
“喂,你怎麼瘦了這麼多?”他提着小傢伙伸手的大揹包,將他拽起來,又皺眉看那張臉蛋,不悅的抱怨:“你媽是怎麼照顧你的?虐待嗎?”
cookie直搖腦袋,邊把身上的揹包取下來,丟進玄關裡,又主動的從鞋架上取大叔的大綿拖鞋,“因爲前段時間我生病,住了醫院啦。”
“生病?什麼病嚴重到要住院?”容珩皺起了眉頭。
“沒什麼啦,醫生說我發燒比較嚴重,就惡化成肺炎啦。”
“現在呢?已經好點了嗎?”
“當然嘍,不然媽咪怎麼會放心我一個人出來嘛。”
容珩這才放心,替他把書包放好。
從小傢伙來以後,這個家就不會清冷了。
“大叔,我要聽故事——”
“大叔,我要吃爆米花,巧克力啦~”
“大叔,來陪我打遊戲啦~~”
“大叔……大叔……”
容珩從來不知道,自己對一個小孩子居然有這麼大的耐心。
————————————————————————————————————————
此刻,在容珩的門外,喬汐正準備從唐明的車子上下來。
“謝謝你,唐助理,因爲我這份文件要及時給容董過目,所以——”
“沒關係的,相信容董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唐明說道。
喬汐也不太明白他說的話,急匆匆便拿着文件下了車子。
按下門鈴的那一刻,喬汐本能的有些不安,那天之後,容珩對她一直冷冰冰的,今天要不是文件實在着急,她一定不會來他家找他。
廳裡,原本歪在沙發上正玩遊戲的cookie聽到門鈴聲,就蹦蹦跳跳跑去開門。
門打開的那一剎那……
兩個人,四隻眼,都瞪得比銀鈴還大,那模樣滑稽極了。
“媽咪!”
“cookie!”
兩聲驚呼,迴盪在廳裡。幸而容珩在樓上,房子裡的隔音效果絕對上上等。
“cookie,你……你怎麼會在這?”而且還穿得這麼……怪異……
裹着的那個外套分明就是容珩的!大大的套在他身上,衣襬都在地上拖拽,實在太滑稽。
實在太驚詫,以至於喬汐一句話都難以說完整。
“媽咪爲什麼會來這?”cookie也沒料到會和自己媽咪這樣子相遇,“你怎麼會到大叔這裡?”
“大叔?”喬汐抓到了小傢伙嘴裡的關鍵詞,“原來他就是……你口中的大叔!!”
也就是說……
每次小傢伙都是和容珩在一起?!天啦!這是不是也太危險了?他會不會看出什麼端倪來?
喬汐此刻真的是心亂如麻,也沒多想,抱起小傢伙就要走,“寶貝,咱們先回去。”
還沒轉身,就聽到略微低沉的嗓音傳來,“你搞什麼鬼?要抱着孩子去哪?”
喬汐定在原地。
“媽咪,看來我們走不了了哦。”他仰着小脖子看樓上的某人,“大叔,這位阿姨是誰呀?”
阿姨?靠!這個死小子!連自己老媽都不認!
“她是我同事。”
看着容珩逼近,喬汐下意識把cookie抱緊了些,又往後退了一步,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容董。”略微疏離的打招呼。
“你抱着他做什麼?認識他嗎?”容珩淡淡的問道。
“不……我不認識。”喬汐嚇了一跳,趕緊將cookie放下,“他……他是?”
“他……”容珩想了想,“他是我朋友的孩子。”
“啊?……哦。”喬汐暗自偷偷觀察容珩的神色,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異常。
她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行了,既然來了,今天你就在這給我們做飯吃吧。”容珩淡淡的說道。
“我?在你這裡做飯?”
容珩的臉色沉了下來,“怎麼?你能給嶽鍾齊做飯,不能給我做飯?”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喬汐趕緊反駁,她現在腦袋已經秀逗了,可不想再惹這個男人。
“那就趕緊的吧,cookie剛剛生過病,要吃清淡的。”
“啊?哦。”喬汐點點頭,看着容珩對cookie這麼關心,還是欣慰了一些。
但隨即,又是一陣心悸,他這麼喜歡cookie,要是有天知道了cookie是他的兒子,會怎麼樣?一定會把兒子從她身邊搶走的。
這麼想着,喬汐覺得自己,後背被冷汗浸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