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汐牽着cookie從醫院出來。
坐在出租車上,他有種身心俱疲的感覺,望着那一棵棵在自己眼前遠去的法國梧桐,心裡一片蒼涼。
“媽咪,你和大叔是不是吵架了?”cookie坐在一旁,黑溜溜的大眼憂心忡忡的瞅着她。
喬汐這纔將視線抽回來,看着自己的兒子,不知道該如何開口。cookie一直聰明心細,騙他也是無益。
“大叔惹你生氣了嗎?”cookie又問。
喬汐搖了搖頭,“沒有,他……沒有惹媽咪生氣。寶貝就別操心了,大人的事總有大人的解決方法的。”
cookie聳聳肩膀,努了努小嘴,“大人的解決方式好複雜,一點都不直接。”
喬汐有點哭笑不得,捏了捏他白嫩嫩的小臉,“你這個小機靈鬼兒。”
“那以後我都不可以到大叔那邊去了嗎?”提到這個小傢伙顯得有些悶悶不樂。
看着兒子一臉期待的表情,喬汐也不知道該如何迴應,只能愛撫地摸摸兒子的頭。
cookie十分懂事,扁扁嘴巴做好也不再多問了。看着小傢伙悶悶不樂的小臉,喬汐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知道自己可能很自私,可是,她真的不願拿兒子去賭。
……
回到公寓時已經快到凌晨一點,喬汐走在黑漆漆的樓道里,只覺得頭重腳輕,夜涼如水,冰涼的鑰匙握在手心裡讓喬汐不禁打了個寒顫,好不容易打開門,關門,踢鞋,扔包,一氣呵成,又勉強安排cookie去睡覺,回到臥室,便倒在*上,以着神奇的速度睡着。
夢裡,甜澀的愛情在心裡悄悄開了花兒,然後一發不可收拾……那種炙熱的感情早已經添補了心裡的缺口,而一旦失去,纔是徹底的體無完膚。
漫長如溝壑的距離,似光年一般漸漸扯遠,遠的看不清楚,握不住,擡起手來似乎抓住的只是一場夢,一片虛無。
愛恨離別本是生命中最尋常的一段路,生命本身是一場旅行,而這場旅行毫無意義,總會有一些偶遇,是彼時的吉光片羽。也會有一些結束,是此時的天涯殊途。
只是這個偶遇太長,長到需要用刀子去將心臟割開,即便鮮血淋漓,才發現根還紮在心裡,剜不出去。
……
輾轉*。
昏昏沉沉中,她似乎是聽見手機在響,悅耳的音樂徘徊在耳邊,稍頃便就安靜了下來。
喬汐在夢裡笑了笑,翻個身繼續睡去。
“怎麼不接電話?”
楚夢寒一邊開着車一邊看着手機上持續的無人接聽,連續又打了四五次,仍然是無人接聽,楚夢寒看了一眼時間,想了想,便開車往喬汐的公司方向駛去。
也許她在開會,不方便接電話。
“這位先生,請問您找誰?”
“你們喬汐喬經理在幾層辦公?”
“請問您是……”
楚夢寒不耐煩的隨手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原來是楚總,麻煩您等一下,我替您聯繫喬經理的辦公室。”
一分鐘後——
“抱歉楚總,喬經理今天沒來上班。”
“沒來上班?”楚夢寒孤疑,轉眸看向人來人往的大廳。
“是的,不過她似乎沒有請假,現在辦公室的人也在找她,但一直聯繫不上。”
楚夢寒心頭‘咯噔‘跳了一下,他了解喬汐,依照她的性子,除非有什麼急事,否則絕對不可能不來上班,何況還是無故曠工。
想到此,他一邊轉身向外走,一邊又給喬汐的手機撥電話,走到門口時沒注意到身旁走過的一男一女,因爲腳步太急,似乎撞見了誰,卻沒有理會。
“呀——”喬璐被人撞了一下,整個身子猛地靠進輪椅上容珩的懷裡。
“沒事吧?”容珩雙手握住她肩膀,扶穩她。
“沒事,誰呀?走路都不長眼的?”喬璐猛地看向一邊打着電話一邊急衝沖走下樓前階梯的身影,“哎呀,那不是我的準妹夫嗎?他來這裡做什麼?”
容珩也看着那個急匆匆的背影,若有所思。
——————————————————————————————————————————————
喬汐這四年來,從來沒有睡的這麼沉過,隱約中似乎聽見門外的樓道里傳來什麼人的說話聲,可怎麼也聽不清楚。
直到聽到門鎖被打開的聲音,她想睜開眼,可眼皮沉重的猶如被數萬斤的石頭壓着。
楚夢寒剛一衝進門,就看見門邊的地板上放着喬汐的包,一隻快要沒電的手機靜靜躺在包的拉鍊一旁。
盯着地上的包和手機,又看了一眼旁邊被胡亂扔在地上的外衣,和鞋子,忙衝向臥室。
剛一打開臥室的房門,就看見喬汐不省人世的躺在*.上,臉色紅的嚇人。
“汐汐!”他大驚失色的衝上前,伸手將她扶着坐起身,擡手在她臉上輕拍:“汐汐,快醒醒!”
手剛一碰到她臉上,才知道她是發燒,而且熱度高的有些離譜:“汐汐?醒醒!別睡了!汐汐!”
喬汐被搖晃的有些難受,昏昏沉沉間好像聽見熟悉的聲音,努力的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可怎麼也看不清楚,喉嚨疼的像要冒煙一樣。
“我帶你去醫院!”
……
楚夢寒的車子駛出小區,以着儘可能最快的速度向醫院衝去。
在他帶着喬汐離開的剎那,車子與一旁停靠在小區門前的奧迪擦身而過。
容珩靜坐在車裡,一動不動的看着剛纔那一幕,楚夢寒抱着喬汐上了車離開小區。
輕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漸漸合攏,握緊,直至骨骼交錯的聲音在車裡隱約迴響。
——————————————————————————————————————————————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喬汐的神經,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渾身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難受極了,想要睜開眼睛看看幾點了,可怎麼都睜不開。
她能感覺得到身旁有人在來來回回的走動,有人在輕撫她的額頭,有人在她手上扎針,有着微涼的液體順着血管流進她的身體裡,數次的隱約有了知覺,又數次的陷入她無法控制的沉睡。
“楚叔叔,媽咪怎麼還不醒呀?”
“cookie乖,你媽咪很快就會醒了。”
喬汐從沉睡中醒來,聽到耳邊的聲音,緩緩睜開眼,尋着聲音轉過頭去,看見楚夢寒一臉倦色的坐在vip病房*邊的沙發上,懷裡是cookie蜷縮着的小身子,一大一小的互相依偎在一起,還真挺和諧的一幕。
“我爲什麼會在醫院?”見那一大一小的兩人互相掰着手指,楚夢寒的扣子快被cookie玩的從襯衫上拽下來,他低頭專注的跟cookie的那兩隻搞破壞的小手做着絕望的鬥爭,被徹底忽略的喬汐一臉無語的張了張嘴說話,結果那好比公鴨嗓子的聲音難聽得要死。
“媽咪你醒啦?!”喬汐的聲音及時解救了楚夢寒襯衫上的鈕釦,轉身從他懷裡跳了出去,撲到*邊伸出胖呼呼的小手抓着喬汐藍白相間的衣袖:“媽咪你還難受不?要不要cookie去叫醫生阿姨再給你打一針?”
那完全像個小大人兒的模樣逗樂了喬汐,她擡手在cookie頭上摸了摸:“媽咪沒事,cookie乖不乖?”
“cookie很乖哦~”
“頭還痛不痛?”楚夢寒走上前,坐到*邊,將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一提。
“好多了。”喬汐笑了笑,完全沒發現自己臉色的蒼白,只是乾裂的嘴脣因爲她的笑而再次裂開,點點血腥進了嘴裡,讓她有些難受。
楚夢寒無奈的從旁邊取過棉籤,沾了些水在她嘴上輕抹:“你知不知道自己發燒燒到了39度8,既然感冒了怎麼不趕快吃藥或者來醫院,就那麼在家裡睡着了?”
“我不知道自己感冒了。”喬汐見他一臉疲倦,卻還悉心照顧自己,會心一笑:“這不是還有你嗎?有你在,我怎麼可能會有事?”
“事後賣乖有什麼用?”楚夢寒臉色難看,一邊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一邊不爽道:“你知不知道我衝進你家裡,看見你昏迷不醒的躺在*.上一動不動的樣子,嚇得我差點魂飛魄散!”
“那你現在魂魄附體了沒有?”
“少跟我開玩笑!”
見她沉默的望着自己,臉色變白,楚夢寒也恢復了幾分嚴肅,“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夢寒,對不起,我騙容珩,說cookie是你的孩子。”
楚夢寒先是一怔,隨即開心的笑了起來,“這有什麼對不起的,我一直希望做cookie的爸爸,你肯這麼說,我真的很開心,汐汐,嫁給我吧,好嗎?”
———————————————————————————————————————————————
容珩呆呆的躺在*上。
腿,像灌進了鐵一樣,一整天都在鈍鈍的痛。
他的心情,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矛盾。
逼着自己睡過去,頭腦卻始終清醒得不可思議。
腿痛痛到無以復加時,他無法忍受的從*上起身,坐着輪椅穿過安靜的院子,出了鐵門。
他直接往醫院裡去。
他以爲自己會去骨科,可是,他竟然在住院部的五樓停下了電梯。
那裡,有什麼東西在牽引着他,靠近,再靠近……
……
他進去的時候,病房裡並沒有其他人在。
電視里正在放韓劇,聲音不大,但在靜謐的病房裡顯得尤其突兀,尤其在她睡着的情況下。
她似乎是倦極了,安靜的躺在那,眼輕輕閉着,眉心難受的皺在一起,隱隱有薄汗往外冒。
他朝她靠近一點,坐在*邊,就那樣緊緊的望着那張臉。
眼神裡,充滿的全是痛苦與掙扎。
她似乎很不安,睡得極不安穩,側了個身,吊着點滴的手臂挪動了下,伸出來,緊緊壓在了被子上。
“別亂動!”他心驚了下,傾身過去將她的手握住。
她的手心,軟軟的,熱燙得不可思議,一下子就漫過了他冰冷的肌膚,他晃了下神,開口:“你發燒了?”
嗓音,透着淡淡的暗啞。
她很不清醒,只從滾燙的喉間咕噥了一聲,白希的五指卻像個孩子找到了依附物似的一下子將他寬厚的手,扣得緊緊的。
依賴而貪戀……因爲太用力的緣故,她淺淺的指甲,沒進了他掌心。
有點痛,他卻絲毫不覺得,反而看着她一臉滿足,乖順得像個小貓兒一樣的神情,他原本冷硬的脣角不由得揚起一個完美的弧度。
心裡,微微發暖……熱度,原來也是可以傳染的……
他得空的另一隻手,蓋上她的額頭,那裡也一樣滾燙,他微微嘆口氣,明知道她聽不到還是在她耳邊喃喃了一句:“我讓醫生過來看看。”
似感覺到他要走,她精巧的眉一下子就皺了起來,手下意識將他握得更緊了。
手臂上的針頭因爲太過用力的關係,動了動,藥水倒退了回去,殷紅的血一下子衝進了針管。
他有點慌,半步都不敢再動,只下意識回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撫她:“你放鬆點,我不走……”
她的手指還在緊繃着,指尖泛着白。
他用空出的另外一隻手,輕輕的來回的撫着她的嬌嫩的手指和纖細的手臂……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有耐心過。
直到她漸漸放鬆下來,藥水又重新開始徐徐輸入她體內,聽到她睡夢裡淺淺的喟嘆聲,他才鬆了口氣。
———————————————————————————————————————————————
楚夢寒提着保溫桶回醫院的時候,那張俊逸的臉,寫滿了疲憊。
他安排好了cookie,又親自熬了粥,心滿意足的提着東西,欣然的腳步,卻在病房外驀地停住。
病房裡緊緊相牽的男女,讓他心狠狠窒住。難以言喻的難受,從腳底涌進胸口。
突然覺得手上的東西沉得不可思議,幾乎要讓他提不起。
沒有進去,而是呆呆的轉身,坐到長廊上。
清粥,輕輕的放在一旁。
長廊的座椅,沁涼沁涼,直接涼進了他骨子裡。
他頭微微後仰,疲憊的靠在牆壁上。空洞的視線凝着那暈黃的廊燈映照的天花板,突然覺得渾身無力……很無力……
枯坐了一個小時,容珩並沒有出來。
他亦沒有進去。
十點了,睡意卻全然沒有,反而越發清醒。
摸出煙來,打了好幾次打火機,纔將火點燃。忽明忽暗的菸頭,照着他黯晦的眸子。
“先生,很抱歉,醫院裡是禁止抽菸的。”巡房的年輕護士小姐過來,輕聲提醒他。
他明顯愣了下,煙霧散開,露出那雙眼裡的淒涼。
“抱歉。我馬上熄掉。”他笑了笑,落寞的起身將煙丟進了垃圾桶。
———————————————————————————————————————————————
喬汐在病*上悠悠轉醒。
手臂上的點滴已經被拿走,手心裡有暖暖的溫度,源源不斷的傳來。
昨夜……莫名的睡得很沉……即使是病着,也沒來由的覺得安心。
迷濛的雙眼,看向自己溫暖的手心,是一雙手,屬於男人的手……
她微愣,又驚又愕的睜大了眼。
只見*邊此刻正安靜的趴着一個身影,俊挺的側臉對着她的視線,那雙一貫清冷的黑眸,此刻輕輕閉着,睫毛一根根灑在下眼瞼處,投射出一圈墨黑的陰影。
喬汐連呼吸都屏住了,只那樣緊緊的,緊緊地凝着他……
離得這麼,這麼近……
似乎察覺到這道火熱的視線,那長卷的睫毛扇動了下,眸子一下子睜開,恰恰與她失神的視線對個正着。
見躲閃已經來不及,喬汐下意識咬了咬脣,沒有避開。
兩道視線在空氣裡碰撞,他看一眼自己依舊和她緊緊相握的手,心頭一震,驀地抽回手來。
掌心裡沒了他的溫度,一陣冷清讓喬汐微微失落。
她撐着身子,半坐起來,攏了攏被睡得有些凌亂的髮絲,輕聲問他:“你什麼時候來的?我都不知道。”
因爲感冒的緣故,她的嗓音,透着沙啞。
睜眼,見到他的那一刻,她有些不敢相信。
他之前絕情的讓她滾出他視線的話,依舊猶言在耳,沒想到他卻會主動出現在她病*前。
她虛弱的樣子,讓他心微微窒痛,但出口的話,卻相當冷漠,“來看荻然,路過你的病房看見你了……因爲昨晚沒睡好,所以剛剛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他努力將話說圓,不看她,只是低着頭整理被趴得有點皺的外套和髮絲。
她怔了怔,原來……如此……她還以爲,昨夜的溫暖,是他給予自己的。
看來有點自作多情了……
“不管怎麼樣,謝謝你來看我。”她衝他笑了笑,靠在枕頭上,突然覺得有點無力。
整理完畢,他這才擡起頭來,一眼觸到她的笑容,心絃顫動了下。眸子裡努力的壓抑的情緒,幾乎要忍不住傾巢而出。
“我還有事,先走了。”幾乎是有些狼狽的別過臉去,避開她柔軟的視線。
他轉身,推着輪椅出去。
看着那一點點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背影,喬汐喉間一緊,酸澀感衝進鼻腔,隻眼睜睜的看着他,離去……
視線停在那關上的病房門那,久久沒挪開。
直到一個身影,忽然在那裡出現。
“這麼期待我來?眼都要看穿了!”楚夢寒在她跟前俏皮的擺擺手,驀地將她失焦的視線拉了回來,她下意識問:“你剛剛出去有沒有遇到容珩?”
楚夢寒身子僵了下。
“有。還沒走遠……他昨晚一直陪在你*邊,你們一定聊了很多吧。”
喬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着他,“你說,昨晚他……一直在這?”
“你……不知道嗎?”
話才落,喬汐已經掀開被子跳下了*,因爲虛弱,步子踉蹌了下,楚夢寒準備去扶,她卻已經自己站了起來,匆匆往外跑。
“汐汐,你的鞋子!”看着那身影,楚夢寒擰着眉追上去。
可是,她頭也沒回。
楚夢寒怔忡的看着那纖瘦的背影,那神色,有着說不出來的落寞……像冬日的黃昏,寫滿了蒼涼。
喬汐……只要有容珩存在,你就不會回頭看我一眼嗎?那我呢?我應該怎麼做?我是不是應該徹底讓他消失纔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