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開車往民政局行駛。
嶽鍾齊一手握住方向盤,一手緊牽着喬汐。
他心情極好,臉上始終掛着深深的笑。
喬汐臉上也懸着笑,但那笑卻始終進不了眼底。
馬上就該當人家的妻子了,可是,卻實在找不到那份幸福感,更多的卻是迷茫和酸楚。
“簽字後,我們就該準備婚禮了。你比較喜歡哪個教堂?”嶽鍾齊邊開車,邊興高采烈的問她。
“我都可以。而且,我對教堂不熟。”她輕聲回答。
“嗯,那行。我做安排。那麼酒店呢?有特別中意的嗎?”
“都行,你決定吧。”他的情緒,帶動不了她。
“那好,放心交給我,一定讓你滿意。”察覺不到她的興致低迷,他燦爛的笑,“結婚後,我們先去度蜜月。選地方是不是也是我做決定?”
她有點累,只是輕淺的點頭。
有點敷衍的感覺……
但,即使這樣,他依舊覺得很滿足……
他張口,正要繼續問什麼,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將他的話打斷。
“我先接個電話。”他鬆開她的手,掛上耳麥。
喬汐點頭,手心裡,已經是一層冷汗。
有種,沁涼的感覺……彷彿,涼進了骨子裡……
“喂,是我。”正色後,才接起電話。沉穩的嗓音,乾淨利落,但仍舊聽得出那幾分無法掩藏的欣然。
“什麼?怎麼會這樣?”不知道那端說了什麼,他臉色陡然大變。
喬汐也驚愕了下,怔忡的望着他。
“知道了,我馬上趕回來。”
話落,他斷然的掛了電話,眉心緊皺着,臉色略顯陰沉,全然沒有了剛剛的神采。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喬汐有些憂心的問。
“對不起,喬汐,今天可能沒辦法和你去登記了。那邊公司出了事,我必須馬上趕回去。”他,顯得很急,明顯有點慌的樣子。
面對工作,他一向沉穩淡定。這是喬汐第一次看到他這樣驚慌的樣子。
“沒關係,工作比較要緊。”
可“大概也沒辦法送你回去了,我現在必須馬上趕到機場。”他邊說着,邊神色匆匆的擡手看時間。
喬汐趕緊體貼的搖頭,“沒事,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不太遠。”
她連忙推開車門,走下去。
是嶽鍾齊又叮囑了幾句,才終於驅車離開。
看着他的車,飛速的消失在車水馬龍中,她長鬆口氣,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轉身,攔車回家,卻見到父親在急急忙忙收拾行李。
他的神色,和嶽鍾齊,一樣凝重。
看來,事情顯然很不簡單。
“義父,你也要過去嗎?”喬汐的心,也跟着懸了起來,她走過去幫着收拾行李,“公司的事很嚴重嗎?”
“還記得上次和rb競標的那塊地嗎?”嶽明遠擡頭看一眼喬汐,手上卻不忘忙和。
“嗯。是那塊地出問題了?”
“那塊地是我們‘凌悅’投注了百分百的精力,不成功便成仁。現在第一期工程已經順利完成。”
“這不是很好嗎?前段時間我和鍾齊一起去工地看過,工程進行得很順利。”
“可是政府會下達這個徵收文件?”
所以,當時即使知道數據已經被泄露出去了,也沒打算再更改,而是繼續當做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讓‘凌悅’往坑裡跳?
容珩怔了一下,將視線從外面抽回來,看了看唐明和律師,才微微點頭。
“嗯,既然要競標,自然要把所有前景都瞭解清楚。嶽鍾齊當時一心想擺我們rb一道,想當然的以爲這是一塊肥肉,卻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出。現在所有資金都投在了一座廢房上,加上‘誹謗’的信譽危機,我想他現在一定焦頭爛額,‘凌悅’也撐不了多久了。”
可他頓了頓,眼神凝肅的望着唐明,“注意一下他們股票,如果可以的話,不妨趁機收購了‘凌悅’。”
“知道了,容董。收購的事,我會瞅準時機。”
“嗯,沒什麼事你們先出去吧,記得隨時關注凌悅的動向。”
是唐明和律師點頭,紛紛起身,準備出去,辦公室的門,此時卻被突然敲響。
“請進。”
容珩開口,便有秘書助理推門進來,“容董,喬小姐說要見你。”
容珩神情微微晃了一下,“讓她進來。”
從那天她哭着離開,便再也沒見過她……
但,此刻她會飛過來找自己,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是。”秘書小姐退出去,門又迅速的被重新推開,喬汐神色焦急的站在門口。
見到辦公室裡的唐明和律師,她微微怔了一下,視線在律師臉上稍稍停頓了兩秒。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忙。我還是先出去等一會吧。”她說着,要退出去。
雖然,現在的自己是心急如焚。
定了機票趕回來,下了飛機就往rb奔,只希望能有一個比較適中的解決方法。
“不用了。”容珩出聲阻止她的動作。
又看了眼律師,“上訴的事,交給你全權處理。”
“是,容董。”律師點點頭,和唐明一起退出了辦公室。
喬汐怔忡的站在那,很久沒有動。
上訴的事,全權交給律師?也就是說,容珩很信任他……
她懂容珩,他絕對不會第二次信任曾經背叛過他的人……
所以……
唯一可以解釋得過去的理由就是——律師,從來沒有背叛過容珩。那麼,容珩聯合律師演之前那出苦肉計,不過就是爲了讓‘凌悅’到頭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回頭來給‘凌悅’致命一擊罷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自己之前痛徹心扉的離開他,到底算什麼?一場鬧劇嗎?
“你……和喬璐真的有在一起嗎?”幾分掙扎,猜想,最後,問出口的竟然是這樣的問題。
容珩只是站起身,卻沒有越過書桌,深切的眼神,定定的凝住她,“從來沒有。我只是從她口裡套些證詞。”
“所以,那天在醫院裡,對我說那麼殘忍的話,不過是利用我在她面前演一齣戲?”她該想到的,容珩從來不是那麼傻乎乎,任人玩弄的人。
“我沒有要利用你的意思!”他緊緊的看着她。
“一開始你和律師就商量好的?你根本不會坐牢,根本沒有什麼欺詐罪,這些不過都是用來欺騙‘凌悅’的幌子,是嗎?”喬汐心裡擰得緊緊的。
“是。”容珩沉吟了下,最終還是點頭承認。
“那你……也知道我爲什麼會突然離開你,而選擇嶽鍾齊?”她眼裡,漸漸流露出傷切來。
容珩有瞬間的慌亂,他上前一步,將喬汐摟進懷裡,“喬汐,你聽我解釋。”
一句話,擊碎了喬汐的心。
他知道……
從始至終,他都知道……
“原來你都一清二楚,只有我,傻傻的被矇蔽着。看着我爲你擔心,看着我肝腸寸斷的離開你,你都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我說實話嗎?”她嗓音漸漸哽咽起來。
“我可以解釋……”容珩收緊了擁着她的手臂。
剛要說什麼,卻被喬汐顫抖着嗓音打斷,“解釋?你能怎麼解釋?因爲我傷心的樣子很真實,能讓嶽鍾齊輕而易舉的相信,放下提防,所以纔不打算告訴我實話?還是因爲擔心我會和嶽鍾齊說實話,讓你所有的計劃毀於一旦?或者是……我的離開,對你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你知不知道,今天差一點我和嶽鍾齊就成了夫妻!!”
喬汐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那麼傷心,那麼難過,甚至只差那麼一點點,就和嶽鍾齊進了民政局,可是,到頭來,原來一切不過是場鬧劇。
她自以爲的付出,其實對於容珩來說,根本不需要!而她,也不過只是他計劃裡的一顆棋子而已……
所有的事情都按着他的掌控在好好發展,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將自己納入他的陣隊中,不管她有多麼傷心欲絕……不管她和嶽鍾齊之間會如何發展……
或許,他其實根本就不在乎自己……
心,一點一點涼透。
沒有溫度的淚,爬上了臉頰。
腦子很亂,完全聽不清楚容珩在耳邊說着什麼,只記得自己瘋狂的掙開了他的懷抱。
衝出辦公室,闖進電梯,視線早已模糊了她的雙眼。
按下‘1’的數字。
電梯門,徐徐闔上,最後一剎那,見到容珩焦急的從辦公室追出來,眼眶又酸了酸,電梯門,終於闔上。
可隔絕了她和他……
彼時,電話響了起來,不用看都知道是他的電話。
拇指,在紅色掛斷鍵上再三遊移,最終還是沒有忍心按下。
是抹去眼角的淚,才接起來。
“在樓下等我!”是容珩氣急敗壞的聲音,簡單的幾個字,彷彿低吼。
他的呼吸很急促,似在跑樓梯。
還是忍不住抽噎了下,她哽咽着,冷靜的開口:“我們彼此都冷靜一下,行嗎?‘凌悅’最近會很忙,我也不想讓義父再添煩惱,所以,我們暫時還是不要見面吧。”
沒有等容珩再多說什麼,她果決的摁斷了電話。
電話,又繼續響起來。
鈴聲,刺痛着她的耳朵,刺痛着她的心……
她掛斷。
又響起,不斷地響着……
猶豫再三,終於顫抖着,將手機關機。
坐上出租車,淚流滿面的樣子嚇到了司機。
“小姐,你沒事吧?來,拿張紙擦擦臉。這年頭啊!沒什麼過不去的坎。”
喬汐連忙接過紙巾,小心翼翼的揩去眼角的淚。
卻揩不去眼底的傷痕……
“謝謝……”視線,無意掃過後視鏡,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氣急敗壞的從寫字大樓衝出來,正在焦慮的四處張望。
呼吸一窒,痛得讓她喘不過氣。
殘忍的事實,將她幾乎墜入地獄,更顛覆了她整個世界。
這種痛,蝕心蝕骨,難以言喻,一句簡單的‘刻骨銘心’,又怎麼足以表達?
她的執着,原來不過是一場鬧劇……罷了……
這麼長時間來,自己爲他的坐立不安,爲決裂這段感情的撕心裂肺,他都只是那樣眼睜睜的旁觀着……
從沒想過要將她拉出那樣的水深火熱……
事業版圖的競爭,對於他來說真的就如此重要?連同他們之間的感情都可以毫不留情的犧牲掉?
如果今天,她真的和嶽鍾齊攜手走進了婚姻殿堂,他會不會後悔自己曾經這樣冷眼旁觀過?
“師傅,麻煩你送我到‘凌悅’公司。”怕他發現自己,她連忙報了地址。
出租車,這才行駛起來。
後視鏡裡,那抹焦慮的身影,被拉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直到最後,淹沒在車流裡,再也看不見……
心,突然狠狠窒痛,連,頭都彷彿要炸裂開來。
這個畫面,好熟悉……好熟悉……
熟悉得,她幾乎忍不住要哭泣……
凌亂,而破碎的畫面,閃過她的腦海。
…………………………
“喬汐,喬汐,你給我下來!”遙遠的暴吼聲,夾雜着不安、怒意,透過車窗,傳進她耳裡。
……
“喬汐……喬汐……”破碎而凌亂的呼喊,破碎在那風中,最後散爲虛無。
髮絲,在風中被吹得蕭瑟而凌亂……
……
“大叔……大叔……”是孩子,哽咽而留戀不捨的呼喊,是cookie的聲音……
“寶貝,別這樣……”自己的嗓音也碎裂而疲憊。
…………………………
“小姐,你沒事吧?臉色好像很差,要不要去醫院?”好心的司機從後視鏡,一下子看到喬汐蒼白如紙的臉孔,嚇一大跳,擔心她會不會就這麼暈倒在自己的車廂裡。
喬汐痛苦的抱着頭,聽到司機的聲音,這才猛然睜開眼來。
額頭上,已經是滿滿一層冷汗。
眉心,盡是痛苦之色……
“我沒事,麻煩直接開到‘凌悅’。”喬汐輕聲說着,顫抖着手揩掉額間的汗水。
零碎的片段散去,頭痛才變得沒那麼強烈。
見她臉色稍微好轉了些,司機這才放心的點頭,往目的地開。
到‘凌悅’的時候,果然……
整個公司裡忙得人仰馬翻。
嶽明遠正在會議室裡主持會議,而嶽鍾齊並不在公司。
喬汐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在辦公室裡安靜的等着,有些心神不寧。
她以爲自己曾經的退讓,可以讓‘凌悅’和rb不至於發展到現在的局面,可是,現在看來,一切只是她想得太美好。
雙方都是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人,發展到現在這樣的局面她竟有些不知道如何自處。
回過頭來求容珩,讓他放‘凌悅’一馬嗎?
想到今天兩人的爭吵,她又覺得有些難以啓齒……
“喬汐,你怎麼來了?”嶽明遠推開門,一眼見到辦公室裡急得團團轉的女兒。
“我看了新聞,不放心,所以趕過來看看。爸,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嶽明遠頹喪的倒在沙發上,臉色有些滄桑,哪裡還有往日的精銳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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