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嶽鍾齊、嶽明遠一起,住在一個離公司很近的小區。
孩子常常會來。
顯然,經過上一次嶽明遠揍了容珩的事後,他便總是離得嶽明遠遠遠的,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而對嶽鍾齊,他也不喜歡了,很不樂意和他相處。指着讓他叫聲叔叔的時候,他會聽話的叫一聲,但總歸有些敷衍。
也許,在孩子心裡,是阿公和叔叔才導致了她和容珩沒辦法在一起。
“媽咪,你回去和老爸住一起,好不好?老爸最近心情很不好呢!”小傢伙,不止一次這樣勸她。
他坐在桌邊,悶悶不樂的不斷摧殘跟前的雜醬麪。
她接過筷子親自喂他,“這件事以後再說,好不好?”
“以後,以後……你也說以後,老爸也說以後,真是搞不懂你們啦!要等到你們都老掉嗎?”他煩躁的扯着自己的耳朵,小嘴撅起幾乎能掛起一個小油壺。
她卻只能努力安慰孩子,給不出一個實質的答案。
母子倆正說着話,門,突然被人從外打開。
嶽鍾齊攙着喝醉的嶽明遠進來。
“這混蛋!竟然敢這麼對我,我就算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他的!”嶽明遠醉態畢露。
嶽鍾齊將他放倒在沙發上,他什麼也麼說,只是安靜的坐在一旁。
那雙眼,如死灰一旁暗淡。
喬汐,心裡暗自一驚。
這段時間,她刻意不讓自己去關注財經新聞,可是,關於‘凌悅’和rb之間的新聞還是不絕於耳。
手掌心,變得一片冰涼。
她摸摸孩子頭頂,“寶貝,先進房間去看會動漫好不好?媽咪有事要和叔叔還有阿公談談。”
cookie看這情形也知道有些事情,他環顧了一下三個大眼,乖乖的點頭,捧着才吃了兩口的面進了房間。
喬汐親眼看着孩子進了臥室,才轉身進廚房拿了塊熱毛巾,敷到嶽明遠頭上。
嶽明遠喝了不少酒,酒氣在整個屋子裡蔓延着。
他仍舊未醒,只是不斷的嘟嘟嚷嚷着,偶爾會聽到‘老婆’這兩個字眼。
“怎麼會喝這麼多?你也不管管。”
可嶽鍾齊嘆口氣,摁了摁眉心。
好一會,才睜開眼來,看着喬汐,“喬汐,想必你也知道了,‘凌悅’徹底完了!”
喬汐手還是不可避免的抖了一下,熱毛巾從嶽明遠額頭上掉下來。
“都是我不好,是我太心急,纔會被容珩設計。”嶽鍾齊又懊惱又自責。
“鍾齊,別這麼說。這麼多年,凌悅能夠發展這麼快,你也佔了大半的功勞。”喬汐輕聲安慰他,又看了眼迷濛不醒的義父,“現在既然已經是這樣了,再自責已經沒用了。我們想想其他辦法,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做點其他事。人這一輩子活在世上,也不一定都要在生意場上打滾,不是嗎?你和義父,最近神經都繃得太緊了,該趁這個機會好好放鬆一下了。”
嶽鍾齊安靜的聽她說着,她柔軟的嗓音浸潤進他心裡,微微舒坦了些。
他沉沉的凝着她,“喬汐,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
他自嘲一笑,“以前還拿容珩來威脅你,卻不知道,該面臨絕境的是自己。”
喬汐淺笑,“過去的事,就不要再說了。來,咱們先把爸爸扶進去休息吧。”
她說着,起身去攙扶父親,嶽鍾齊看着她淡然的臉龐,想到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針鋒相對的他們,心裡一陣動容。
“別發呆了,快一點!”她推了推他。
他這才茫然的回過神來,連忙跟着站起身。
彼時,門卻突然被敲響。
兩人很有默契的對視一眼,喬汐將父親交到嶽鍾齊手上,“你先一個人扶着,我去開門。這時候也不知道是誰。”
邊狐疑着,邊打開門。
門外的兩個人,讓她整個人定在當場。
“喬汐,誰啊?”嶽鍾齊的聲音傳來。
“警……察……”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請問,這是嶽明遠先生的家嗎?”模模糊糊間,她聽到有人這麼問。
“是,請問有什麼事嗎?”嶽鍾齊已經出來,單手攬住了一臉蒼白如紙的喬汐。
隱隱的,他也能猜出些大概來。
“我們懷疑嶽明遠先生,和幾年前一件慘案有關,所以,麻煩嶽先生和我們走一趟。”
…………
喝醉的嶽明遠,還是被兩位民警帶走了。
喬汐癱軟在沙發上,良久都起不來。
“喬汐。”嶽鍾齊擔心她的狀態,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她這才晃晃然回過神來,空洞的雙眼漸漸找回焦點,她一把抓住嶽鍾齊的手,“鍾齊,找律師。我們得立刻找律師!”
“喬汐,你先冷靜一下。”嶽鍾齊拍了拍她的手背,“現在最要緊的不是找律師,而是找容珩。是容珩告的爸爸!我們只能去勸他。”
容珩……
彷彿一盆冷水澆下來,喬汐怔了一下,繼而,搖頭……
找他沒用……
她無法改變他的主意。
“找律師,也許這一切不過只是個誤會。爸爸怎麼可能會和什麼慘案有關?這麼多年他根本都不在這裡,不是嗎?這些事一定都是誤會!”她根本不敢相信。
嶽鍾齊的神情卻越加凝重,他張了張嘴,似有話要說,但終究欲言又止。
“鍾齊,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你快和我說!”喬汐心慌意亂的抓住他。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爲什麼一口咬定找律師沒用?”喬汐不相信的望着他。
“我……只是覺得這事比較嚴重而已……”他有些心虛的不敢直視她的眼。
她卻不再說什麼,只是直勾勾的鎖住他,彷彿要將他徹底看穿、
嶽鍾齊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他長嘆了口氣,終於繳械投降,“好,我說。”
喬汐一顆心都擰着,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聽他徐徐開口。
“事實上,那件事……真的和我爸脫不了干係……”
嶽鍾齊娓娓道來,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鋼針一樣,扎進喬汐的心臟。
容珩說的那些話,她可以不信。
可是,從嶽鍾齊口中說出來,她再也沒辦法不信。
“喬汐,你冷靜點!現在我們該做的是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麼做。”
“怎麼做?還能怎麼做?”喬汐整個神情都冷酷下來,腦海裡一想到嶽明遠,便會忍不住出現殺人魔的樣子,她冷冷的開口:“我絕對不會去求容珩,父親坐牢,這是他應得的。”
說完,她轉身,進了臥室。
嶽鍾齊看着她繃得僵硬的背影,最終什麼也沒說。
看來……
父親是逃不過這場牢獄之災了……
開庭前,喬汐去看嶽明遠。
拘留所裡,他一下子滄桑了很多。
彷彿在*之間,皺紋印上了那張以往意氣風發的臉。
“喬汐,你一定要救我,爸爸不想坐牢。”見到女兒,嶽明遠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牢牢握住喬汐的手。
“爸,公司破產了,根本拿不出保釋金。”她的表情有點冷。
父親那雙手,已經乾枯了,握着她的,微微磕得她皮膚疼。
以前……
她總是覺得這雙手,寬厚而溫暖……
爲什麼,現在她卻覺得這般反感?
“交不出保釋金……”嶽明遠亮起的眸子,一瞬間暗淡下去,但下一秒,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不要什麼保釋金,你只要去求容珩。你去求他,他一定會撤訴的。他那麼愛你,不是要娶你嗎?娶了你,我就是他的岳父,他要是敢把我送進監獄,我一定不會讓你嫁給他!”
聽到這番話,喬汐只覺得心痛如凌遲。
她那樣直直的看着嶽明遠……
卻見嶽明遠幾乎哀求的回看着自己,她不由得笑開來,笑容有些悽惶,“你以前不是不許我去求他嗎?爲什麼現在纔剛進監獄,所有的驕傲就都被磨平了?”
嶽明遠怔了一下,灰暗如死灰的眼裡有着掙扎。
最終,他頹喪的埋下頭,不再說話。
監獄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哪還有資格談什麼驕傲?現在他想要的就是從這牢籠裡出去,哪怕是讓他爬出去,他都願意。
“爸,我不會去求容珩。”
嶽明遠一下子擡起頭來,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乖女兒,“你……你難道想眼睜睜的看着爸爸死?”
“本來我一直以爲您是冤枉的,可是時至今日,我才知道,您竟然是這麼一個殘忍無情的人,你不會覺得晚上睡覺都不踏實嗎?”喬汐強忍着,不讓自己失控。
兩手攤平,無力的放在桌上,整個人都是冰冷的。
嶽明遠擡起眼來看着喬汐,“你……都知道了?”
那雙眼,彷彿蒙着一層厚重的灰塵,灰暗得讓人喘不過氣。
說不心疼,那一定是假的。
可可是,只要一想到過去他的殘忍,容珩的痛苦,喬汐心裡便是更多的氣憤涌出來。
“是,我都知道了。”喬汐眼眶發紅,定定的看着嶽明遠,“之前容珩告訴我時,我根本都不願意去相信。可是,鍾齊說的,我沒辦法再騙自己。”
喬汐說完,一滴灼熱的淚,滴在了嶽明遠乾枯的手背上。
是怔忡的望着那透明的液體,他乾澀的脣,幾番顫抖。
“好吧,我知道了……”嘶啞的嗓音,顫抖得厲害。深沉的痛苦,從那陰暗的眸底劃過,“其實那件事情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他閉了閉眼,喬汐依舊能感受到那其中流露出來的痛徹心扉。
“可是,即使這樣,爸也不該做這麼殘忍的事,那些都是人命啊!”
良久……
喬汐都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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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明遠,也沒有再說話。
彼此只是低着頭,各自想着自家的事。
最終,嶽明遠擡起頭來。
那雙原本渾濁的眼,微微清明瞭一些,他望着女兒,“你走吧,我知道這次逃不過了。容珩是個精明的人,他手上握的證據絕對不會讓我輕易逃脫。說讓你去拜託他的話,不過是無稽之談。就是坐牢而已,這也算我應得的,說不定這樣我還可以早些去見你媽。”
嶽明遠說着已經站起身來。
喬汐只覺得胸口一陣悶疼,手下意識蜷曲了下,握住父親的。
“爸……”她呆呆的,除了低喚他,根本說不出多餘的話。
喉間堵得難受。
最後,只能呆呆的看着父親起身,呆呆的看着他被警察帶走……
凌悅徹底宣佈破產。
嶽鍾齊在兩邊奔波,做着最後的財產清算。
今夜,獨獨剩下喬汐一個人。
月亮略微有些渾濁,廣袤的空中,連幾顆星星都沒有。
明天,便是第一天開庭……
她端了杯咖啡,靠在窗上,望着天空發呆。
最近,她幾乎都難以成眠。
剛剛尋回過去的記憶,很多片段傾巢而出,讓她覺得腦袋幾乎要爆炸。
容珩……
手指,在玻璃上亂畫着,幾乎無意識的反覆描畫着這兩個字……
記憶中,最多的便是那張臉……
已經很多天,自己只在電視新聞上見到他……
他的狀態,似乎和從前並沒有差。
她不知該覺得欣慰,還是該失落……
可是,心底沉沉的感覺,卻是無法掩蓋……
說不清,道不明……
正胡思亂想着,一道手機鈴音突然打破了房間裡的安靜。
在這樣靜謐的夜裡,鈴音顯得尖銳而突兀。
喬汐被微微驚到。
回神,她疲勞的拿起電話,不曾看手機上的顯示。
“喂!”一道低沉的男音,伴着電波從那端傳來,讓她整個人僵住。
有些晃神……
以爲,自己聽錯了聲音……
“喂……”沒有聽到回答,那邊,又輕輕出聲。
她的呼吸,不受控制的變得急促,手指下意識握緊了手機。
“我……我在。”
心臟,也在亂跳。
她的聲音一出,那邊卻沒了聲音。
久久的……手機裡只是一片讓人心煩意亂的安靜……
“容珩,你還在嗎?”世界安靜得,她以爲他掛斷了電話,所以,變得有些急切。
“還在,你……還沒睡嗎?”他的聲音,輕柔得不可思議。
“還沒。”
“明天,就要開庭了。”他的嗓音裡,多了幾分沉重。
她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你會怪我,我打電話只是想和你說……”
“不!容珩。”她打斷了他,“我不怪你,該道歉的是我纔對。”
“這件事以後,你有什麼打算?”似乎不想再在之前的話題上打轉,容珩重新挑了個話題。
喬汐吁了口氣,“暫時還不知道。鍾齊說想去美國繼續讀書,想讓我陪他一起去。”
那邊,容珩頓時沉默下來,只聽到沉重且急促的呼吸聲。
“其實國外的生活並適合我,而且,孩子還在國內,所以,我並不太想過去。如果有機會的話,也許我自己在另外一個城市開個小小的花店,咖啡店都行。”
“爲什麼要去別的城市?這個城市不好嗎?見孩子也很方便,而且……”
而且,他,還在這裡……
一直,都在……
說到這,容珩突然頓住,沒有再說下去,電話裡,只剩下沉重的呼吸……
喬汐期待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這個城市裡,太多記憶了。也許,出去走走,散散心會輕鬆一點。”
容珩沉吟了一下。
可“嗯,出去走走……會好一點。”他,說着言不由衷的話。
挽留的話,噎在喉間……硬生生吞了下去……
“還有其他事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就先掛了。明天開庭,得早起。”
是“好。那……再見。”
“再見。”
電話,不知道是誰,率先掛斷。
最後……
只剩下機械而冰冷的‘嘟嘟’聲,兩人卻都還將手機用力握在了手裡。
彷彿,最後在努力握住一些其他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可是……
他們都知道,這一回,失去了,就真的失去了。
再也尋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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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開庭,很簡單利落。
不等容珩擺開證據來,嶽明遠竟然將自己所有的罪行都供認不諱。
所以……
這一次的案件,進展得比所有人預期得多順利。
看着義父坐在被告席上,誠心的做着懺悔,喬汐心底說不出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惆悵、酸楚……
但更的還是欣慰吧,至少……過去的這一切仇恨,在這一刻都得到了解決……
義父身上揹負的十字架,也會在這一刻,得到解放……
最後……
嶽明遠被帶走的那一剎那,喬汐終於忍不住捂住嘴,痛哭失聲……
一雙有力的長臂,輕輕的,安慰性的攬住她的肩頭。
“這是我們都無法改變的事實,別過多傷心了……”嶽鍾齊從旁擁住她,大掌徐徐摩挲着她的手臂。
彷彿終於得到了依靠,喬汐哭着撲倒在他懷裡,發泄着所有的情緒。
沉浸在自己情感中的他,殊不知,不遠的角落裡,一雙深沉而黯淡的眸子,夾雜着複雜難辨的情緒,正牢牢的鎖住她。
眷戀、落寞、疼惜……
太多太多……
“容董,該走了。‘凌悅’那邊的方案,還需要你做最後的定奪。”
唐明見他失神,不由得催促了一聲,即使不去看他視線落向的地方,也知道那兒是誰。
唯一……只有喬汐,可以讓他這般失魂落魄……
“嗯,我知道了。”他點點頭,終於邁開步子,往前走了一步。
幾乎,要出了法庭。
腳步卻像灌了鉛似地,再也走不動一步。
不等唐明反應過來,他突然轉身,朝喬汐和嶽鍾齊相依坐着的位置奔去。
不管怎麼樣,他還想做最後一次努力……
……
不顧一切的奔到她面前。
見到微微有些喘的他,喬汐的視線,微微一滯。
幾乎是下意識的,從嶽鍾齊懷中坐直身子。
“我們……談談。”他的嗓音,有些暗啞。眼神,透着落寞……
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有什麼需要談的,但喬汐卻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沒有猶豫,徑自站起身來。
即使不去看,卻能感受得出來,身旁的另一個男人,立刻僵住的身子……
“喬汐,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嶽鍾齊拖住她的手,那雙閃爍不定的眼裡,泄露了太多不安。
喬汐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會忘。等我一會,我馬上會回來。”
交代完,她這纔跟着容珩往外走。
容珩的神色,卻變得越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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