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松林雖然權力慾望特別強烈,將權力視作自己的女人,不容他人染指。但個人操守相當不錯,聽章立人說發生在市政府門口的那出鬧劇可能出於市委高層領導指使,心中勃然大怒。
倒要看看,究竟何人如此利令智昏,做出這樣的事情！
這時候見杜正羣迫不及待地跳出來,冷冷地問:“杜書~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能說的清楚一些嗎?”
杜正羣右手手指在沙發的扶手上連連彈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每次一緊張或者陷入深思他都會情不自禁地做這個動作,思忖片刻後,他說道:“松林書~記,紹平縣的羣訪事件發生後,我一直非常關注事件的走向。我感覺松林書~記作的一系列指示都是非常正確的,有效地控制了該事件造成的負面影響,使得軟件產業園建設很快回到正常的軌道。但是,我聽說市公安局違背您的指示精神,不僅沒有及時釋放部分參與羣訪事件的人員,而且,將這些人工作單位的負責人也囚禁了起來,說是協助調查。他們想調查什麼?難道非要將這些人打成黑幫分子才安心?這可和您向省委彙報的內容大相徑庭啊！是直接對抗市委精神的行動。”
松林書~記眯了眯眼睛。
果然如此！
心中已經明白怎麼回事的松林書~記一反常態,既沒有杜正羣想象中的怒氣滿面,也沒有往常那樣順勢拉攏他,反而平靜地說道:“章局長已經向我彙報過了,開富公司的黃敬涉嫌組織黑社會,參與非法活動,對他進行傳喚是爲了查清事實真相……”
“啊?！這怎麼可能?”松林書~記的這個回答出乎杜正羣意料,所謂關心則亂,他忍不住抗聲相問。
說完又感覺自己的反應過於強烈,挽救性質地補充一句:“呵呵,松林書~記。對不起,這有婿乎我的意料,所以,有些……驚訝。”
松林書~記不這樣看,心裡嘆一口氣。想:看來章立人的判斷不是無中生有。而是……有的放矢。
但是,市紀委書~記和黑道勢力有牽連,這讓松林書~記無法接受！他在黨的紀檢系統工作多年,正氣感還是很強烈的。抱着再試一試杜正羣的想法,問:“這個黃敬是不是以前給你開過車?”
杜正羣聞聲一怔,這,這,這語氣和問法有些不妙啊！
……心裡一瞬間有一萬多隻草泥馬奔過。
“松林書~記。怎麼問這個問題?”他目光躲閃,反問一句。
“我只想知道是還是不是?”
杜正羣深吸一口氣,想讓自己平靜下來,說道:“他是給我開過一年的車,後來辭職下海經商了。可是,松林書~記,這兩者有什麼關係?”
松林書~記盯着他的眼睛說道:“章局彙報,涉案分子交代,他們這次行動受市委高層領導的指使。目的是讓葉市長下不來臺。”
杜正羣臉色大變,騰地站起身,說道:“松林書~記,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我指使黃敬去做這事?這,這。完全是憑空捏造,打擊報復！”
松林書~記穩坐釣魚臺,冷眼看着他,一言不發。這樣過了大約一分多鐘。松林書~記看着杜正羣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紅。悠然說道:“杜書~記,你爲什麼反應這麼強烈?又沒人指名道姓說是你指使的?”
怎麼沒有指名道姓啊?你不是先問黃敬是不是給我開過車嗎?
杜正羣動了動嘴脣,腦子裡快速尋找對策,語氣不悅地說道:“松林書~記,你雖然沒有直言,但將矛頭直接對着我嘛！我怎麼聽不出來?”
松林書~記搖搖頭,說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是問,你也覺得黃敬是紹安地下黑勢力的爲首分子?”
“啊?”杜正羣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對啊！誰能證明黃敬是黑幫頭目?如果他是正當商人,曾經當過我的司機又怎樣?自己今天究竟怎麼了?有些亂了方寸啊！
“黃敬怎麼會是地下黑幫組織的頭目?”杜正羣理順思路,開始反擊:“松林書~記,朗朗乾坤,都在陽光普照之下。紹安市開國至今,一向國泰民安,何來黑社會之說?市公安局得出這個結論太武斷了！簡直就是對紹安市進行肆無忌憚的抹黑,我要求對公安局某些領導進行嚴厲問責。”
他這段話如果一開始就這麼說,松林書~記還會持支持態度,但現在這麼說,反而給人色厲內荏的感覺。
松林書~記說道:“既然這樣,不妨讓公安局查個水落石出,如果查下來,黃敬確實沒有問題,那麼公安局的懷疑不攻而破,那個什麼……有市委領導指使黑幫分子插手動遷問題的問題也可以得到澄清,杜書~記,你覺得呢?”
胸中又有一萬隻草泥馬隆隆奔過……
怎麼辦?自己如今成了嫌疑對象,能當場否定嗎?姓曹的！即使否定了,他們也會繼續查下去。
杜正羣脖子一挺,氣呼呼地說道:“查當然沒問題,但是,如果查到最後,事情不是他們所說的那樣,我要公安局給個說法。”
松林書~記穩穩點頭,道:“這沒有問題。”
說完這句,杜正羣一時不知道還該說些什麼,辦公室內一時冷場。
過了幾分鐘,松林書~記說道:“那就這樣。”
杜正羣悻悻然站起,以前總覺得松林書~記好對付,拍幾句馬屁,表示一下忠心,他就會引你爲知己,今天似乎有些變化啊！
患得患失的杜正羣回到辦公室,腦子裡依然滿是黃敬的事……黃敬是不是韋光榮這樣的人呢?如果不是,會不會把他們之間的事和盤托出?
照道理來說,應該不會。早先杜有朋和他有過幾次深談,該處理的東西應該都處理乾淨了;再說黃敬又不傻,交代的事情越多,就越增加自己的罪行;而且,他既然敢走黑道,應該有一定的思想準備吧?
這樣想着,他膽氣略壯。
吃過午飯,杜正羣翻了翻工作安排。
這幾年,隨着經濟高速發展,全國人民的思想觀念也在高速發展,頭腦風暴之後,經濟意識在每個人的腦子紮根。但是,對金錢的過度崇拜帶來了很多弊端,原本相對來說可以獨善其身的教育、醫療也被市場經濟衝擊得體無完膚,並且不可避免地影響到官場。貪官的增多,又阻礙了經濟的發展。中央看到了這個危險傾向,反覆強調加強幹部隊伍思想建設的重要性,加強廉政教育就是其中的一項措施。
紹安市的廉政教育活動在市委書~記顧松林、副書~記兼紀委書~記杜正羣的領導下全面展開,第一階段是全面動員階段,市委市政府組閣單位、直屬機關率先開始。市公安局的廉政教育活動開始前,特地邀請市紀委領導給全局中層幹部進行動員。根據工作安排,市公安局本來安排副書~記吳紅去作報告,杜正羣想了想,打電話將吳紅叫來,關照她,明天上午市公安局廉政教育活動由他親自參加。
次日,杜正羣來到市公安局,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韓彬、常務副局長章立人等表示熱烈歡迎。開完動員會,韓彬請他到休息室休息,杜正羣當着韓彬的面說道:“韓書~記,市公安局的黨風廉政教育剛剛開始,公安局是代表國家行使公權力的重要部門,一定要把黨風廉政教育抓好。”
韓彬雖然也是市委常委,但地位在杜正羣之下,點頭說道:“杜書~記的廉政教育動員作得相當好,接下來,公安局將按照市委要求,層層推進,步步落實,將黨風廉政教育活動推向深入。”
杜正羣此行的真實目的在章立人身上,說完門面話,話鋒一轉,道:“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幹羣矛盾比較突出,羣衆對領導幹部、對執法機關的貪腐行爲非常不滿,市公安局也是羣衆舉報的重災區。當然了,羣衆的舉報嘛,有很多是道聽途說的謠傳,也有個別懷有報復性質的捏造。市紀委對公安局工作的同志一向非常愛護,對這些舉報信的處理就很慎重,不能打擊工作在第一線的同志嘛！”
韓彬笑道:“杜書~記對黨的原則掌握地非常到位,既認真負責,又愛護工作在第一線的幹部,值得欽佩。”
杜正羣說道:“有些不是很原則性的問題,出於對自己同志的愛護,是可以放在一邊的。市紀委是管全市的幹部的;市公安局是負責全市治安的,說起來有很多想通之處,工作上的聯繫也非常多,是一家人嘛！哈哈。”
又道:“譬如,我接到過多封關於章局長的舉報,有生活作風方面的,有濫用職權方面的,有經濟方面的,但根據我的觀察,章局長不是這樣的人嘛！”
韓彬臉色一變,心道:“杜正羣這話何意?章立人是市公安局的常務副局長,位高權重,如果真有問題,也需要通過市委常委會批准才能對他進行審查。現在他當着公安局主要領導的面,說這句話有違常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