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陽宮中,一縷晨曦光芒透過窗櫺射進來,正好落在夏桀的眉心之間。
夏桀揉了揉手腕,看着面前一堆暗衛的奏報,和一張大夏地圖,目光凝聚之後,忽而嗤嗤笑了起來,這笑聲,如此譏諷,如此悲涼,如此絕望。
十日,整整十日了,他爲了壓制那些人的陰謀詭計,也爲了壓服那些人暗地裡的小動作,只能枯坐在這龍陽宮中,靜靜等待,他盼了無數個日夜,還是沒有把他的漪房等回來,這樣的日子,真是讓他再難以忍受下去。
開始,他還能發怒,還能泄憤,到了此刻,竟是什麼也不想做,滿心絕望,滿目悲涼。這種情緒讓他覺得更加惶恐不安,他從未如此絕望,他的心從未這般的害怕,這樣的絕望和害怕,是不是在說,他的漪房,已經遇到了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是皇家,是夏家害了他的漪房,那個該死的人,恨得人,明明就是他,爲何偏偏要動他的漪房。而他爲了這張龍椅,爲了漪房回宮後的生活,還不能親自出宮去找!
否則,只怕他前腳剛一踏出宮門,後腳後宮中就有人敢擅自發布諭令,說漪房已然病死!
根據宮中律例,宮妃若是失去行蹤一晝夜,爲了宮妃的清白堅貞,即便是救回來,也要賜死,對外宣佈急症而亡,這是鐵律!
若是換了另外一個人,不管是誰,他當然都可以毫不猶豫的去遵守,也懶得去防備那些人瞞着他私下動作,但漪房不行,即使真的發生了什麼,他痛不欲生,可只要漪房還活着,他也願意忍受,他絕不能讓漪房爲了這條規矩,在被人救回來之後,又被宮中和朝廷的陰謀殺死!
夏桀擡起頭,望着遠處,心中還是不自禁的想着慕容家族在尋人方面的高明,慕容藝,慕容藝,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夏桀正如此想着,宮門忽然洞開,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似乎是在阻攔什麼人的靠近。夏桀眯了眯眼,透過薄霧看到渾身還站着露珠氣息的男子,雙眼爆射出濃烈的喜意,疾行幾步,踏到了殿外,堪堪和來人對上。
“找到人了?”
慕容藝面對夏桀的喜意,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他捂住手臂上嶙峋的傷口,輕皺眉,絲毫不顧及手上滲出的血跡,反而是朝着周遭涌上來的人看了一眼。
夏桀立刻明白慕容藝的意思,一揮手,宮人,侍衛,通通斂眉退下。
慕容藝是個乾脆利落的人,在找到漪房,將漪房救出的心上面,他和夏桀一樣急切,所以當看到周遭無人之後,他沒有片刻的耽誤,就將自己多日得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她在望龍山下的園子裡。”
“望龍山!”
夏桀第一次這般吃驚,可等到最初的吃驚過後,他就仰天大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朕的父皇對他還真是好,竟然在望龍山中爲他修建了一個園子,難怪這些年,上窮碧落下黃泉,朕都找不到他,皇家禁地,先祖之墳,誰敢過去騷擾!”夏桀說這話的時候,眼中涌現出無窮無盡的恨意。
當年望龍山並不是皇城範圍,但先皇卻不知何故,在晚年將宮中大興土木,然後把望龍山當作了皇家後山林子,卻又沒有大肆修建亭臺樓閣,只是說皇室之中有一位皇叔喜歡那裡的清幽雅緻,死後秘密葬在了那裡。
望龍山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又有這道旨意,誰也不會特別去注意那裡,沒想到,從那個時候開始,竟然就是一個巧妙的安排,一個爲了那個人特意打造的地方!
夏桀眼中噴出出強烈的怒火,最終只是輕扯了脣,望着慕容藝,“你既然知道了地方,爲何沒有把漪房待會來。”
慕容藝搖搖頭,“裡面有皇家的機關禁制,我一個人,破不了。”
他當然想盡早把心上的那個女子救出來,可惜,繞是他自負武功卓絕,研究毒術機關堪稱大才,也沒有辦法一個人闖過去。他不敢冒險擅闖,此事事關她的安危,若是貿然打草驚蛇,又讓人轉了地方藏匿,他如何能安心。
夏桀聽到皇家機關禁制的時候,濃眉頓時擰緊,皇家機關禁制,傳自開國祖先,宏大無比,必須是皇族中身份尊貴者,才能夠學習,皇家陵寢中就有皇家的機關禁制,每一次祭祀宗祠,都需要幾人合力開啓。慕容家乃是累世的皇家侍衛,慕容藝在慕容家長大,自然能夠涉獵一二,慕容藝可以算是一個,既然找到了漪房,他當然願意出宮一行,他也算一個,但望龍山的機關禁制,需要幾個人?
看出夏桀的凝重神色,慕容藝先開口爲他解了惑,“最少三個。”
夏桀繃緊了臉,他腦海中想到了一個最適合的人選,卻心有不甘,“你是說他!”
慕容藝斬釘截鐵的回道:“此事只能夏雲深!”
夏桀面有不鬱,許久沒有說話,他知道夏雲深對漪房的感情,此事事關漪房的安危,必須找一個最熟悉皇家禁制的人前去,夏雲深身爲景安帝嫡子,的確是最好的人選。但是他不是不願意夏雲深爲漪房出力,而是夏雲深到底有多在乎漪房,他完全沒有把握,他不能夠拿漪房去冒險,若是夏雲深在開啓皇家機關禁制的時候,不顧漪房的安危,想要先對他下手,到時候,漪房救不出來,他也搭了進去,真的就要天下大亂了。
慕容藝知道夏桀的顧忌,可是時間已經不容許耽誤,他是這世上最瞭解那個男人的人,那個人是瘋子,夏瑩的忌日就快到了,那個人的瘋病會越來越嚴重,他不能容忍,自己最珍視最在乎的女子,被捏在一個瘋子的手裡,時時刻刻受到威脅,即使那個瘋子,是他萬般不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的親生父親!
“你去找夏雲深,我去帶上碧如歌,三個時辰之後,前往望龍山!”
慕容藝沒有給夏桀任何反駁的機會,甚至沒有讓夏桀提出質疑,他只是扔下了這句話,就轉身而行了。
而夏桀,看了看慕容藝的背影,即使雙拳嘎嘎作響,依舊凜冽了神情,朝東宮的方向而去。
慕容藝是對的,此刻他只能選擇相信夏雲深,他找不到別的合適的人選,至於要他在夏雲深的面前低頭,他更加不在乎,只要能夠救出漪房,他還有什麼是不能犧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