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了簾子,林曉白看到對面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站滿了士兵,她手裡的包包擡起頭看着她,弄不懂怎麼好端端的轎子突然就停了下來。
伽羅哥哥……
當看清楚那個佇立在人羣之前的竟然是長蘭伽羅的時候,林曉白的心微微顫了顫。他應該不會來的,如若是按照長蘭伽羅的性格,他是不會站在那裡的。因爲他一直溫溫潤潤,對着她從來都不會說一個“不”字,他知道的,她最討厭就是束縛,不喜歡自己被人束縛,也從來不會去束縛別人。
祁商也沒有料到丞相長蘭伽羅居然會帶兵攔住迎親路,他從馬上走下來,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裡:“丞相大人,您是來賀喜的嗎?”
他自然是知道帶着那麼多的士兵攔截住他們不可能是來賀喜的,只是他沒有想到,長蘭伽羅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搶親,縱然坐在轎子中的人以前的確是他的娘子,但是現在她已經成爲了白曉林,已經不是中朝國的女皇了!無論過去發生什麼,無論他們兩人之間擁有什麼關係,她……今日是要嫁與他,成爲他的新娘。
長蘭伽羅一句話也沒有多說,他站在那裡揚起手臂一揮,身後的侍衛就朝着迎親隊衝了過來。林曉白將包包放到了轎子上,然後腳尖一點從人羣之中飛躍出來站到了隊伍的最前端。所有的侍衛都停在那裡,他們知道林曉白的厲害,所以都不敢再動了。
一身紅色的嫁衣,上面刺繡的牡丹花大朵大朵的盛開,就好像真的佇立在花叢之中一樣。道路兩邊的行人有些爲了避事而逃的遠遠的,有些則站在那裡看,他們猜測着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丞相搶親這還是第一次聽說,而且帶了這麼多的士兵,如若祁家少爺要抵抗的話,應該是很微弱的吧?到時候一定會連人帶轎的被擄走。
“伽羅哥哥,今天天氣真不錯呢。”破天荒林曉白第一句話居然是這樣的,讓路邊看着的一羣人差點兒就摔在了地上。別人來搶親了,新娘居然這麼風輕雲淡的站在那裡討論天氣,這也真有意思。
長蘭伽羅睜着的眼睛微微顫抖了一下,他握緊了手裡的令牌:“音音,跟我回去吧。”
“回去哪裡?”林曉白笑了笑:“回去皇宮?回去以前的生活?還是回去服侍你們的新皇?伽羅哥哥,他是不是對你洗腦了,讓你這麼忠誠於他?”
她就一直想不明白,好不容易自己回來了,皇宮裡的所有人都好像變了一個樣子。在街道上,林曉白呼喊長蘭伽羅的名字,他視而不見;在宮殿裡,她站立着面對所有人,聖命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卻什麼都沒有說!臣子們也一樣,宮人們也一樣!沒有人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沒有人詢問她在消失的這一段時間裡去了哪裡。總是有一種感覺,她的存在是微弱的,所以她的離開和消失對於他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這種感覺其實很好想象,譬如說你離家出走了,鼓起勇氣離家出走,想着家裡的人可能已經擔心透了。想着家裡的人一定瘋狂的在尋找你。結果回去一看他們只是坐在客廳裡,看電視的看電視,看報紙的看報紙,平靜的好像你根本就沒有離開一樣。甚至見到你之後還反問一句:“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林曉白現在回來,他們是連反問都沒有,平靜的消失,平靜的出現,他們認爲這是理所當然的,甚至有可能都不記得自己是以前的女皇了。這樣的感受讓她覺得身邊空蕩蕩的,所有方小說西都不復存在,就好像自己在中朝國留下的一切記憶都是假的。
遇到了祁家的人,遇到了馬車上的老者,還有他的兒子祁商,重新出現的人就好像給了她一個新的生活新的世界。她有了新的存在感,不像陌生人,不像一無所有的人。
伸出手呼喊着長蘭伽羅的名字,長蘭伽羅沒有回頭。而祁商,便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告訴她,她是存在的,她是活着的,然後來到了她的身邊,給了她真實感。於是她知道了,自己從皇宮的世界裡脫離出來,應該過另一種日子,平凡而普通的日子。
站在對面,那個翩翩白衣的男子看着她,他沒有回答她的話,安靜的泛不起一絲波瀾。
林曉白笑了,臉上綻開一朵朵美麗的花:“伽羅哥哥,你看,今日是我成親的日子。我穿上了嫁衣,坐上了花轎,帶着我的孩子一起嫁給祁商。如若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疼我,那就祝福我吧。”
祝福……長蘭伽羅的臉上似乎閃過了一絲悲傷,他身體輕顫,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就在這個時候某個聲音從手心握着的令牌上傳了過來:“你們爲她付出了那麼多,現在應該是她回報你們的時候了……我忠誠的丞相,拿着它,召集皇宮裡所有的侍衛去將她奪回來……只要是你,她一定不會反抗。”
——只要是你,她一定不會反抗。
那是一朵妖紅如血的玫瑰,上面長滿了毒刺和帶鉤的葉片。長蘭伽羅握着它,無形的藤蔓就一直延伸上來,纏繞着他的身體,纏繞住他的心臟。
惡魔。被上帝棄絕,驅逐摔倒在地上,遍地遊行,引誘人遠離真神……
佇立在皇宮城門樓之上,穿着一身龍袍的男子臉上綻開了絕美的微笑,胸口那一片灰黑色的印記延伸出無數的藤蔓來,纏住了他手,他的脖頸,他的身體。他輕輕的張開口,一遍又一遍誘惑:“我忠誠的丞相,做你想做的事情,將她牢牢的鎖在身邊,唯有這樣……她才永遠不會離開,永遠不會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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