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海的愛好不多,一個人做到他現在的位置,有許多愛好,即使是有也必須要有所捨棄,凡事有得必有失。現在在他爲數不多的愛好中,其中一項就是喝茶,每天早晨坐進辦公室飲一杯茶,看一看當天的龍華日報這已經是他這許多年來雷打不動的習慣了。
其實他看報的時候,看的也未必是那報上的內容,那種千篇一律的套話,如今連老百姓都騙不了了,何況是他呢。他看的是一種形式,一種態度。這報紙畢竟是國家的喉舌,雖然說的都是廢話和套話,但在這些廢話和套話中卻隱藏着政治的動向和態度。
“那兩孩子走了嗎?”康海拿着報紙,頭也沒擡,這話也說的沒頭沒腦。
但秘書小於卻偏偏能聽懂,而且他還知道康市長這句話雖然表面上問的是郭曉文和陳雪麗,但事實上康市長問的卻是省裡面的反應。這種難以言說的懂,完全是一種奇妙的默契,這也是領導秘書所必備的素質之一。
“康市長,這是您今天的日程安排,還有今天的兩個講話的稿子也準備好了。”他輕輕將一疊打印好的稿紙放在康海的辦公桌上,接着又道:“據說,郭副省長昨天親自去了警察廳,但好像沒見到楊廳長,後來聽說還親自上楊廳長家了,這次郭副省長爲了這個寶貝兒子可算是降尊屈貴了。”
“你這小子,竟也學會編排去領導來了。”康海嚴肅的批評了小於一句,但眼神裡卻都是笑意。
小於自然也看得出康海並非真的生氣,當下也呵呵笑道:“我哪敢吶,也就是在您面前隨便說說,到外面我可不敢提一個字。哦,對了,郭曉文似乎還不打算走,說是還打算再滬海玩兩天。肯怕是怕回去捱罵吧。”
康海聞言不禁眉頭一皺,擡起頭嚴肅的道:“立即告訴他,給我立即滾回去,惹的麻煩還不夠嗎?”
小於點頭笑了笑,但隨即又道:“我倒覺得不妨讓他在招待所再住兩天,看看盧梓宇到底會有什麼反應,萬一......”
康海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當下點了點頭,道:“那就讓他老實的呆在招待所,別到處亂跑。”
小於笑着點點頭,心道:“就是叫他亂跑,他能跑哪去啊,出門了連出租車都不載他,連瓶飲料都買不到。”
不過,這話他卻沒對康海說,他知道康海肯定不想知道盧梓宇在滬海市說話比他還要管用的多。
眼見康海又將頭埋在了報紙裡,小於就知道康海已經沒什麼事了,當下識趣的跟康海打了招呼,便退出了康海的辦公室。
但他一走出辦公室便發現,保衛科長正在門口等着他,看模樣似乎有些着急的樣子。
小於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自己過來,直到離開康海辦公室一段距離之後,小於才淡淡的問道:“出了什麼事?”
語氣平淡,沒有喜怒,但卻自有一股居高臨下的氣勢,跟在康海辦公室中完全不似是同一個人。但保衛科長卻不敢有絲毫微詞,市長秘書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官,但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他說的話有時候比某些副市長還要管用。
“盧梓宇帶着幾個女人和一幫手下又來了,我想請示一於秘書咱們是不是去管一下?”保衛科長指着市政府外面,說道。
小於聞言皺着眉快步來到一個窗戶前,向外張了張,但隔的太遠了,根本看不清,到底外面的狀況,只能依稀看到幾個女人似乎在指揮着一夥人嘻嘻哈哈的擺什麼東西。
“他們在幹什麼?你說他們又來了,又是什麼意思?”小於回頭看了一眼保衛科長,眉頭皺的更緊了。
保衛科長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但他也不敢隱瞞,忙道:“她們昨天就來了,我也讓人去看了,回來說,只是在外面街道上擺廣告旗。我又打電話給市政那邊,人家也說盧梓宇他們確實審批一個月的路邊廣告宣傳。當時,我也沒當回事。不過,今天我看他們似乎只擺市政府周圍的這幾條街,而且那旗子上除了蒼狼集團的字樣之外,似乎還有一些甲骨文一樣的奇怪符號。我連忙就去找管市政的林副市長,結果一問才知道今天包括林副市長在內的好幾個副市長都沒來。我只纔來請示您,看看,這事該怎麼處理?”
“糊塗,蒼狼集團還要在滬海市做廣告嗎?”於秘書惱火的罵了一句,他此時也想起來,早晨來上班的時候,似乎是看到路邊多了一些廣告旗,當時他也沒在意,這種東西在城市裡太多了。
不過,他一時卻也搞不清盧梓宇究竟搞什麼鬼,但他卻總覺得盧梓宇這事有點不尋常。而且,那幾位副市長怎麼都沒來呢,只怕也是聽到了什麼風聲。他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安起來,連忙又丟下一句:“我去請示一下康市長。”
便轉頭又回康海的辦公室去了,保衛科長這才委屈的嘆了口氣,心說人家擺廣告又不犯法,而起市政也批了,我能怎麼辦?
他正想着,一個警衛匆匆的跑了過來,一見他就慌慌張張的道:“科長,不好了,市招待所那邊說他們那邊撞邪了!”
保衛科長正惱火着呢,被他這麼一吵,不禁一陣火大,伸手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低聲呵斥道:“什麼撞邪了,大白天的,撞你個頭啊。再嚷嚷,吵到康市長你就等着被炒魷魚吧。”
“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
那警衛委屈的摸了摸後腦勺,心說早知道,我就假裝沒接到過那個電話了。當下撅着嘴道:“我哪知道怎麼回事,反正那邊人打電話來說,早晨一起來有人想出門,但走了半天卻發現自己還是在大堂,而且外面的人也進不來,送菜的老頭在招待所外踩了十幾分鍾,小三輪離招待所後門卻總是還有三米多的距離。就像那一段距離被無限延長了一樣。”
他在說着話的時候,小於也正好辦公室內走了出來,聽聞這話,他再次快步走到窗口。乍一看似乎沒什麼異常,但很快他就覺得不對了。外面的情景,還跟他第一次看的時候一模一樣,連馬路上汽車的顏色都沒有改變,眼前的情景就一段不斷重播的錄像一樣。
他轉頭一看那保衛科長還在那小聲的指責那個小警衛,他惱火的呵斥道:“行了,別說廢話了,快去看看還能不能走出去。”
那兩人聞言,一時還有些反應過來,在那呆愣愣的看着他,他不耐煩的一揮手,喝道:“還不快去!”
他話音剛剛落定,褲兜裡的手機忽然一陣震動,拿起一看卻是郭曉文的電話,小於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用盡量溫和的口氣道:“呵呵,郭公子這麼早打電話來,有什麼急事嗎?”
“於秘書,快讓康叔叔來救我。我這裡被盧梓宇不知施了什麼邪法,我出不去了...”電話那頭,郭曉文的聲音十分慌張,帶着哭腔,顯得語無倫次。
小於眉頭皺的更緊了,但語氣卻還是很平淡的樣子。
“呵呵,這世界上哪有什麼邪法啊?郭公子做噩夢了吧,再睡一會就好了.....”
他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傳來一個年輕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聲,接着又是啪的一個耳光聲。隨即又是一陣刺啦刺啦的電磁聲,緊接着,電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