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趕鴨子上架
酒勁兒一上來,牛小壯又來了脾氣:“其實要我說,根本不要給老孫他們面子,來狠的就對了。”
“用狠手段確實能度過一時,不過會留下暗傷。”張逸夫笑着問道,“你們聽過企業年終獎的故事麼?”
二人同時搖了搖頭,別說這故事,就連“年終獎”這三個字都是絕對陌生的。
張逸夫借酒抒情,談出了自己的靈感所在:“簡單說吧,就是年底,一個企業效益不太好,沒辦法如往年一樣發一千塊錢的獎金了,最多發500。這老闆琢磨着發500肯定要怨聲載道,搞不好還要有離職的,於是靈機一動,暗中放出風聲——今年沒有獎金了。”
“那不更嚴重?”牛小壯驚問道,“那不還沒過年人就跑光了。”
“是啊,一時間肯定人心惶惶,可是這老闆很快又放出另一個風聲,公司決定勒緊褲腰帶,愣發200的獎金。民間情緒由此緩和了一些,等到最後500塊錢獎金下來,大家簡直樂開花了。”
“我操,這就是資本家的方式啊,太髒了!”牛小壯半怒半笑。
“雖說裡面有資本家不地道的地方,但在國企,這種方法也是屢試不爽,孫山盛他們第一次碰到,指定着道兒。”
三人正聊着,向曉菲突然做出一個收聲的表情,張逸夫順着他的手指往外面一看。原來是趙紅旗匆匆趕來,終於找到三人,正要進門。
三人連忙收斂表情。做出一副沉重的樣子,牛小壯又開始埋怨起向曉菲。
趙紅旗進來,見這陣仗,直接快步走來,站在張逸夫和牛小壯麪前,腰一彎,深深鞠躬:“張哥。牛哥,這事真不怪曉菲姐。你們別說她了,是我的事兒。”
牛小壯見狀調笑道:“你就甭來這套了,誰都知道,是老孫出的餿主意。”
“我舅。也是爲了全村着想。”趙紅旗微微擡頭,懇切說道,“牛哥,你要是不解氣,要不揍我一頓吧?”
牛小壯混了這麼久,還頭一次見到這麼找揍的。
想着趙紅旗也算努力,即便是其它人怠工的時候他也沒閒着,牛小壯不禁生出了惻隱之心,嘆了口氣:“得了。得了,有你這態度就夠了。”
張逸夫見狀,順水推舟。把空閒的椅子推了過去:“坐吧,一起吃兩口,沒事兒了。”
趙紅旗霎時間頗爲感激,擦了擦眼角慢慢坐下:“往後,我肯定多勸着我舅,絕不會再這樣了。”
“呵呵。就他?”牛小壯給趙紅旗倒了杯酒,不屑道。“老油子了,管不住。”
向曉菲抿嘴一笑,試探道:“紅旗,你舅到底有多大威望?”
“總之大多數活兒,都是我舅給找的。”趙紅旗老老實實答到,“他能找活兒,能帶大家賺錢,大家肯定聽他的。”
向曉菲立刻問道:“也就是說,他的威望完全是因爲能找到活兒?”
“也不能這麼說,總之這是大頭兒吧。”
聽了這話,向曉菲和張逸夫對視一番,臉上同時劃過一抹壞笑。
“紅旗,這次的活兒,總不是你舅給找的了吧?”張逸夫很快將話題帶到了另一個立場上。
“……”趙紅旗傻乎乎望着二人,心中開始打鼓,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比你舅靠譜,活兒又差不到哪去,幹嘛總聽他的?”張逸夫挪了挪椅子,挪到小兄弟身旁,“別老讓他牽着鼻子,該做主的時候你自己做主。”
“這……這麼多年,大家一直都聽我舅的。”
“慢慢來麼。”張逸夫又笑道,“我看這樣,後面曉菲再多發十塊獎金,就說是你求出來的。再往後要是再有工程,也由你去叫人,用不了多久,你舅就倒騰不出來什麼了。”
“我舅人挺好的……”
“好不好,大家都知道。”張逸夫攤臂道,“他人肯定談不上壞,但小農意識還是根深蒂固,總想着偷奸耍滑。你不一樣,一心做正事,踏踏實實幹活,無論是我還是曉菲,肯定都更信任你。”
“就是!”牛小壯終於聽懂了勸說的方向,也跟着幫腔道,“要我說,這幫人就由紅旗你來管吧,什麼舅不舅的,能當飯吃?”
趙紅旗一時間啞口,迷茫地望向了向曉菲。
“老孫這人,成不了事的,就這樣了。”向曉菲柔聲道,“你不一樣,再這樣下去,你們全村都會被他拖了後腿。”
“我再……我再想想吧……”趙紅旗若有所思地嘟囔道。
“想什麼想?下禮拜一開工的時候,我就不理老孫了,什麼事都找你談,你往下佈置,反正之前老孫已經得罪透我了,這麼搞也在情理之中。剩下的事怎麼做,就看你自己了。”
牛小壯幫趙紅旗拿起酒杯,一股腦給他灌了下去。
這可謂是真正的趕鴨子上架。
……
週一晨,工隊果然不敢再拖,一大早便全員開搞。只可惜天公不作美,綿綿細雨落了下來,搞得好多室外工程只能暫停,一幫人想發揮,一腔熱血沒處使,楞是拿着掃帚默契來到一號機組,朝着那些一輩子沒人理的犄角旮旯下手,開始一次徹底的大掃除。
牛小壯作爲指揮者,也沒再理會老孫,有什麼事都直接跟趙紅旗交接起來。老孫心下雖然不忿,但也沒有辦法,自己已經跟小牛鬧僵了,怕也只能這樣了。
煤耗和達標的其它工程都在施工進行中,張逸夫該計劃的也都計劃了,也得了個閒,在各車間之間晃悠晃悠,看看最近的成績,肯定一下同志們的幹勁。
走到電氣值班室的時候,正撞見王小花與葉青青當班在值,硬是被拉住多聊了幾句。張逸夫想着這值班室也是自己前世工作最久的地方,還是很有感情的,便坐下跟她們聊了起來,順便看看此時這些頗顯陳舊的儀表,將來可就看不到了。
說起值班室,現在這個指針儀表與電子按鈕混雜,放着兩臺電腦當擺設的寒酸房間,自然是與張逸夫當年奮鬥的戰場不可相提並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