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老者掀開了自己的黑袍，蘇航一看，不禁愣了一下，只見那黑袍之下，顯露出八條蠕動的乾枯的腿來。
八爪魚？蘇航錯愕了一下，有些意外的看着面前這個老者，他還真是墨魚精？
老者蓋上了衣服，道，“當年多謝真人開恩，準老朽入六道輪迴，轉世於西海水族，成爲西海中一浮游，歷經九千九百九十九世輪迴，投胎至這墨魚一族，又經三千萬載修行，方纔恢復累世記憶，時至今日，大限至矣……”
蘇航看了看眼前這個莫道玄，過了一會兒，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現在的你，至少也在天道境往上，天道境跳出規則之外，壽元無限，怎會有大限？”
莫道玄苦笑了一下，擡頭看了看蘇航，那雙渾濁的眸子裡，絲毫都沒有神采，“天道境不受規則束縛，但能限制天道境的，遠不止規則，當年種種罪惡，皆因我一時貪念，我曾與一個人有過一個約定，萬世輪迴，贖盡罪業，方可重登天界，恢復界主之身，如今，老朽已經經歷九千九百九十九世，這一世，老朽活的已經足夠長了，可惜還是無法勘破那一層……”
“神魂雖已經衝破大道之境，然肉身已死，唯有重新再入輪迴，從頭修行……”
……
聽完莫道玄的話，蘇航整個都沉默了，神魂都已經衝破了大道境，居然依舊還無法達到那不死不滅的境地。
是什麼樣的力量，才能給他這麼大的束縛？是那個神秘的大道宗主麼？
聽莫道玄的口氣，似乎也只有他了，恐怕也只有那位大道宗宗主纔有這樣的實力吧？
說讓你輪迴一萬世，就得讓你輪迴一萬世，哪怕你已經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世，哪怕你突破了大道境，也得乖乖的把這最後一世給輪迴滿了。
大道境的神魂，肉身想必也弱不到哪裡去，但是卻切切實實的死了，這是怎樣的力量？
“說來也是可笑。”莫道玄自嘲的笑了笑，“曾經老朽也動過邪念，和黃天一樣，想過借體重生，說實話，外面那個年青人，最初我傳他功法，教他修行，其實就是想拿他當鼎爐培養的……”
莫道玄說到這裡的時候，蘇航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
莫道玄卻並不理會，只是道，“此子天資不錯，品性也算純良，只是缺名師指引，當年傳他功法的時候，我在他體內留了一顆墨魚籽，那墨魚籽種留有我一絲分魂，我自可隨時借他肉身遍觀外界……”
“像這樣的種子，我曾散播了成千上萬，但只這個章淦最爲出色，本想着強撐些年歲，助他修煉至尊者境界，便可一舉奪舍之的……”
說到這裡，莫道玄又苦笑了一下，轉過了話頭，“我這九千九百九十九世，大多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或爲牲畜，爲人宰殺食肉啖骨，或爲蟲蟻，不過夏冬，好不容易投了個墨魚之身，啓了靈智，修行至如今境界，我是真怕再入輪迴之後，又會前世盡忘，繼續渾渾噩噩，萬劫不復啊。”
聽莫道玄說到這裡，蘇航皺着的眉頭，微微的鬆了鬆。
是啊，這就好比你參加了好多次高考，好不容易考了個理想的分數，能考上理想的大學的，卻被人告知需要重考，換了你身上，你能樂意麼？
更何況，他這是輪迴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世，好不容易纔覺醒了累世記憶的，如果入了下一世，還能有這樣的氣運麼？誰能不想着擺脫命運的束縛？
平心而論，蘇航覺得，就算是換了自己，恐怕也會想盡千種辦法，保住自己現在的成就。
雖說萬世之後，可以洗淨罪孽，重登界主之位，但那只是給你說可以而已，想要重新登上那個位子，還不是的重新苦修？
修行路上千劫萬難，現在已經有了，爲何還要重新去受那份罪呢？萬一下次轉世，做豬做狗倒也好了，可要是變了蛆，變了蛹，指不定又要渾渾噩噩多少世，身在輪迴之中，想要跳出來，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也難怪昨日章淦會受鯉豹氣息的牽引，深夜潛入飛霞宮去，想必便是受了莫道玄留在他體內的那個墨魚籽的牽引吧。
這也是個危險人物，蘇航看着莫道玄，從來都沒有對這個人放鬆過警惕。
莫道玄肉身已死，奈何神魂強大，處境卻是與黃天和冥河一樣了，蘇航還得防着他，別讓他惦記上自己的肉身。
莫道玄看着蘇航，“現在，老朽也算是想開了，我當年選擇入輪迴，就是爲了洗清罪孽，現在又爲了逃脫輪迴，傷害旁人，平添罪孽，這又是何必呢？”
蘇航沒有說話，他嘴上雖然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但誰知道他是否說的是真話呢？
“只這最後一世了，老朽可不想在這最關鍵的時候，功虧一簣。”莫道玄搖了搖頭，繼續道，“老朽已經決定坐化，散去修爲，再入輪迴修行，所以，真人放心，就算黃天找上老朽，也是無濟於事。”
“修到大道之境，可是不易，如今這玄黃界中，神魂能達到大道境的強者，可以說是寥寥無幾，你真願意放棄現在的一切，再入輪迴？”蘇航嚴肅的看着莫道玄，“你可想好了，一入輪迴之後，必然前世盡忘，一切從頭來過，想要再從泥沼中掙扎出來，可能性微乎其微，雖然萬世圓滿，罪業洗清，但你也很有可能從此完全墮入輪迴之中，不得解脫。”
“方纔真人來時，老朽也還在猶豫。”莫道玄搖了搖頭，“不過現在，老朽已經想通了。”
頓了頓，莫道玄擡頭看着蘇航，“真人說的不錯，對於我等修行之人來說，輪迴是最危險的地方，所以，老朽想請真人助我一助，來日老朽必將報還。”
蘇航聞言一愣，“你要我如何助你？”
莫道玄道，“待老朽散去一身功力之後，想請真人助我轉世，真人乃是冥帝之師，這點應該算是舉手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