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給司機三百元大票，不理他快樂昏過去的表情，龍江在路邊下了車。
上午八點多鐘，正是京都洶涌上班大軍出門的時候。公路上到處是車，人行路是到處是人，車水馬龍，人潮洶涌，饒是見慣世面的龍江，也被驚得表情一呆。
肚子不由自主咕嚕一聲，提醒早餐未就，龍江仰頭看了眼路邊的巍峨的三江大廈，瞅了瞅寫着高級早餐，燕鮑翅模樣的廣告牌，摸了摸臉孔，打消了進去吃早餐的念頭。
哥是來殺人的，不是來度假的，少露痕跡爲佳。
他空着手，溜溜達達隨着一羣it族模樣的年輕人，邁着急匆匆的腳步，進了一家稻田豆汁路邊店，裡面生意火爆，人滿爲患。
黃色木桌，黃色木椅，整個小店到處洋溢着溫暖的色調，配合着不時從後竈飄來的香氣，讓龍江愈加飢餓。
捏着黃色等位小牌，好不容易等待一位胖乎乎如陽痿般魁梧的哥們，吃飽喝足，讓出位置，龍江才坐上餐桌。
龍江眼了眼對面，是個滿臉祛斑的小姑娘，看這樣子也快吃完了，見龍江上桌，她害羞地和龍江視線簡單觸碰一下，又急忙垂下眼簾，小口喝着最後幾口豆漿。
服務員急匆匆過來，快速打掃衛生，緊接着變魔術般擺上一碟翠綠的萵筍鹹菜，一碗散發着蔥油香氣的蒸蛋羹，再加上四根剛剛出鍋的炸油條，配着一大碗乳白黃亮的豆汁，收了錢款，迅速消失在洶涌顧客中。
龍江舒服地嘆了口氣，伸出一次性筷子，夾了半根油條，戳進來飄着誘人豆香的大碗裡，簡單蘸了蘸，飢渴難耐一口咬了下去。
好香啊。
慢慢閉上了眼睛，這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來京都，吃的第一頓飯，滋味當然要好好品嚐，殺人幹活是任務，享受生活也是任務，人生在世，不能白走一回呵。
酥脆的油條，入口即化，口感極佳，沒有絲毫地溝油的味道。
地道的豆汁，不是豆漿粉勾兌的，喝第一口就能嚐出來，散發豆香的純粹豆汁，順着喉嚨鑽進肚子，迅速熨帖了滿腹飢渴。
京都人民厚道啊，儘管價格比柳原貴了一倍，但感覺還是很值得。
龍江滿意地睜開了眼，拎着筷子打算夾口萵筍，再嚐嚐小店菜品味道，不料，眼睛順着萵筍盤子向上一挑，瞬間和一個人眼神碰到一起。
他一下子愣住了。
雀斑小姑娘不知何時走了，對面坐了一個老的掉渣的老頭子，腦門就像錢大科學家，光禿禿一片，頭髮亂糟糟的，幾朵褐色老年斑分佈在兩頰，鼻子矮爬爬的，十分難看，鼻子頭星星點點分佈着紅潤的酒糟，不大的眼睛滿是戲謔，正笑嘻嘻看着龍江。
“啪嗒”龍江筷子一鬆，幾條翠綠的萵筍重新掉進了盤子，他瞪大了眼睛，腦袋快速搜索着這張十分熟悉的面孔。
濱州的？不是。
邊疆省軍區的？還不是。
那就是柳原的，對，這老頭在柳原見過。
一瞬間，孫正縣長，杜子濱書記，國安委實驗室，一系列人影交叉重合到了一起，化作了一本黑底金色警徽的國安工作證件，是谷老頭！
“谷，谷，谷老？你怎麼來了？”用了0.1秒鐘頭腦回檔，眼前老頭被龍江迅速認了出來，我咋這麼聰明？龍江暗自得意。
龍江迅速收了笑容。這個老頭是華夏國安大佬，到哪都要前呼後擁，平時忙的要命，今天肯抽出早餐時間，專門和龍江來個街頭偶然相遇？
而且還是在三江大廈？龍江可不是過去那個小高中生，這裡有古怪！
如果說是偶遇，鬼都不信。
谷老掂起根筷子，毫不客氣夾了幾根萵筍送進嘴裡，癟癟嘴動了幾下，含混道：“嘿嘿，吃啊，別愣着，滿京都，就這家稻田豆汁做的最地道。”
龍江無語，你老人家吃的可是我的菜。
服務員很會送來了老頭需要的菜品，幾乎和龍江的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老頭多了盤鹽水花生米。
老頭拈了顆花生米扔進嘴裡，咬着金黃色的油條，喝口乳白飄香熱騰騰的豆汁，居然吃的眉開眼笑。
“我又一次救了你的小命，見了面也不說聲謝謝？”谷老頭吞了根油條，無所顧忌地打了個大聲的飽嗝，擡頭笑眯眯道。
龍江恍然大悟：“那個紙團是你寫的？”
“也差不多吧。自從給你發了證件，你的一切行蹤，我們基本都掌握。”
“你們對我做了手腳？”龍江無心吃飯，黑了臉，推了筷子。
老谷頭又吃顆花生米，搖了搖頭：“吃啊，別等涼了不好吃了。嘿嘿，那本證件帶芯片，能鏈接北斗系統，頂天定個位。”想了想，老頭一臉狡詐微笑：“別的什麼也幹不了。”
龍江大大嘆了口氣：“給我發了證，開了工資，又救了小命，這次是不是來收利息了？”
老頭不理他，自顧說道：“三江濱州黑道大洗底，幫主死了，黃鶴加工廠的職業經理和保安頭子也死了，國安下派實習的一個處長也死的莫名其妙，好好的一條線，被你攪合的亂七八糟，你說我不找你誰找你？”
逐漸過了上班時間，豆汁店裡人稀少起來，服務員開始慢慢收拾餐具，清掃地面丟棄的廢紙團，倆人周圍空出了好多空蕩蕩的桌面，只有角落裡幾張桌子坐了幾名滿臉精悍的漢子，若有若無的目光瞧了過來。
龍江猛然漲紅了臉，幾乎站了起來：“你，你們一切早就知道？那麼多人命……”
那羣漢子精光一閃，谷老無聲無息做了個手勢，又都坐下了。
老頭一口喝乾了豆汁，搖了搖光禿禿的腦門：
“非也，非也。小夥子，這幫倭國小鬼子很狡猾，我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你別激動，我不是專管諜案，別忘了，我是細菌專家，每年都要到三江731部隊遺址看一眼，爲國家研究出最好的武器，纔是我的任務。”
龍江賭氣地喝乾了豆汁，狠狠咬着油條，也不吃菜，悶頭不說話。
老頭見龍江賭氣，嘿嘿笑了，左右看了看，周圍沒幾個人，他掏出了兩張照片，啪嘰拍到了龍江面前。
“這是什麼？”
一張是一個胖乎乎中年人照片，眼鏡男，暴發戶形象，另一張是一個精瘦的矮個子，小鬍子，寸頭西服，十分精幹。
秒了眼照片底部，龍江的眼睛瞬間直了：
眼睛男照片下面三個大字——沈小熊，矮個子照片寫着四個字——山本次郎。
這兩人照片，龍江是第一次見到。
一直瞄着龍江臉上表情的老頭，嘿嘿地笑了，夾起顆花生米，笑得像一隻狡猾的老狐狸。
“別問我！國安內部也有好人，也有敗類，這些傢伙就是敗類養的寵物。
你有很多問題，你也知道，現在還不能揭開謎底，這是紀律。所以，別指望我說什麼。
我來找你很簡單，這兩個人不能動，更不許弄死，另外你在邊疆的表現劉司令都和我說了，對了，就是你那個小情人的舅舅，你要跟我去實驗室，幫我個小忙。就這樣。”
“不行。”龍江想都不想，直接否決。
老谷頭一愣，花生米也不吃了，眼睛裡放出了絲絲精光，想了想，下了決心，大腦殼湊過來，用更加低的聲音匆匆道：
“這兩個人手裡有秘密，倭國正在研究的HNJ-4型號超級細菌資料，有一部分實驗資料在他們手裡，所以你不能弄死。”
見龍江沒有反應，老谷頭真的急了，俯下身子壓低了聲音道：
“小子，我知道你會倆手，別得意！要不是我們罩着你，你早就被宗教局那幫傢伙拉去當小白鼠了。所以，這次你必須聽我的，不許給我惹亂子。”
老頭嘴巴好臭，有股老年人的腐臭味道，龍江皺了皺眉頭：“宗教局？”
“當然，武功高的，社團老大，奇人異士，各路大仙都是他們的座上賓和監控對象，要不是我們罩着你，再加上你在阿國的特殊表現，給國家弄回了架飛機，軍方罩着你，就憑你個小菜鳥，哼！”
見龍江不理會，老谷頭繼續嚇唬：“當年的王四兒知道吧，挑了風門的那個傢伙，和你一樣牛皮哄哄，結果怎麼樣？還有現在的風門，還有什麼一窩蜂，別看拉風的不行，見到宗教局這幫孫子，都得拉稀。”
龍江飯也不吃了，好好一頓早餐，讓老頭破壞得體無完膚。
他同樣壓低了聲音，俯下了身子，瞪着老谷頭：
“老頭，你說別的沒用。資料我負責，你的什麼狗屁忙，我也答應幫，不過，這兩人必須死，必須！”
老谷頭不說話了，眯起了眼睛，裡面放出了危險的光芒，他身子不動，看了龍江好長時間。
周圍那桌漢子也渾身緊繃，只待領導一聲令下。
一時間，倆人就像在鬥蛐蛐，不過眼睛沒有朝下，都眨也不眨得看對方。
“龍江，這條線我們盯了快一年了，一直進展不大，你怎麼保證，能找到我要的東西？”
“老頭，我啥時候騙過你？”
“我派人全程跟着你！拿到資料再說。”老頭表情堅決。
“不行！”
倆人鬥雞一樣，伸長脖子再次長時間對視。
龍江看了看手錶，尼瑪轉眼一個個小時過去了，耗不起了，他低頭舉手：“好了，老頭你贏了。讓他跟我走，不過說好，不許干涉我的行動。”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