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羅久聞心懷忐忑的時候，不到一小時，他的郵箱就提示收到了信件。
點開一看，竟然是西林數研所的回函。
大致意思就是他的簡歷已經通過了審覈，附帶還有線下參加筆試的時間，9月10日下午4點到6點。同時也建議他最少提前半小時抵達西林數研所大樓，做好覈驗準備。
同時貼心的告知他需要帶的證件，比如身份證、畢業證書……
好吧，雖然剛剛被5693那個數字嚇了一跳，但現在看來似乎也不是那麼難嘛……
就是九月十號這個時間比較尷尬，不是週末而是下週二。
就在羅久聞想着該以什麼理由找領導請個假，飛去西林參加筆試的時候，突然手機響了起來。
“喂，羅老師，趕緊，現在就去數學院302會議室開會。”
“開會？陳主任，今天怎麼突然要去數學院開會啊？什麼事啊？”羅久聞好奇的問了句。
“你還不知道嗎？西林研究所不是招人嘛，他們的筆試時間不是定在9月9號到9月13號之間嘛，聽說今天早十幾個數學院跟研究中心的年輕教授都要在這段時間請假，你懂了吧？”
“啊？！”電話那頭一句話便把羅久聞給震撼到了。
剛剛他還在奇怪哪冒出來五、六千的數學、物理博士投簡歷，這下就破案了。
感情大家都在玩身在曹營心在漢那一套啊。
“所以啊，這次是讓所有四十歲以下的年輕講師、研究員去開會，讓大家收收心。哎，西林那邊也是太過分了，哪能這麼玩的。搞得人心都安分了，這都想跑，萬一都錄用了，其他高校還怎麼正常上課，對吧？所以還是小羅你踏實啊……”
羅久聞覺得對面的陳主任是在點他。
媽的……
早知道他就應該更乾脆點，患得患失的，這下被架在道德高地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似乎也不能怪他。
誰能想到他的同僚們竟然如此不講武德？！
“那個，陳主任，其實這也可以理解吧？大家籤的都是非升即走的合同，壓力其實挺大的。人往高處走嘛……”
“瞧你這話說的，現在哪裡不一樣？燕北大學難道還不高？咱們這平臺擺在這裡，有點壓力是理所當然的嘛。你以爲去了西林就沒壓力了？我跟你說，據說西林工大內部正在研究副教授都要籤十年的非升即走合同。好了，不說了，伱趕緊過去開會，我這兒還好幾個人要通知呢。”
說完，對面直接掛了電話。
很無情。
不過現在也不是計較對方態度的時候，羅久聞掛了電話，倒也不急着出發。
反正這種臨時通知的會議，去得早了也是在那裡等人，所以羅久聞乾脆坐在那裡思考了十分鐘，這才走出了辦公室朝着數學院辦公室那邊走去。
來到陳主任通知的會議室後，果然人主持會議的領導們都還沒到。
臺上一個人都沒有，倒是下面已經稀稀拉拉的坐了二十多位年輕講師在那裡聚成了好幾堆在那裡小聲議論着。
“哎，羅教授，你也來了？”
羅久聞還在認人的時候突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扭頭一看是同屬數學研究中心的同事辛振陽，談不上關係有多好，畢竟兩人之間還存在競爭關係，而且說起來辛振陽比他更具優勢。
畢竟這位辛老師是根正苗紅的燕北派，第一學歷就是燕北，在燕北讀了研究生，博士階段被交換到林肯大學拿到博士學位之後便應聘進了燕北國際數學研究中心。
羅久聞擡手推開對方搭在他肩膀上那隻手，說道：“什麼教授？八字沒一撇呢。”
“你的要求肯定夠了吧？去年都只差一點，今年我看你又在《transformation groups》上發表了一篇文章。這還不能評上去沒天理了。”辛振國撇了撇嘴，說道。
《transformation groups》雖然不像四大數學期刊那麼知名，卻也屬於數學類的頂級刊物。主要發表與李羣、代數羣、變換羣以及相關幾何結構有關的高質量研究文章。
沒錯，羅久聞的主要研究方向就是李羣，恰好是西林數學研究所可以優先錄取的研究方向。
“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能不能上副教授又不是隻看論文。去年你還申到了青科基金，只要能順利結題，可比我的希望大多了。”羅久聞沒好氣的說道。
“也難說，哎……對了……你知道今天這會議是要說啥吧？你……申請了嗎？”辛振陽突然神秘兮兮的問道。
一般而言，搞數學的大都有些怪癖，性子上也比較內斂，簡單來說就是喜歡自己玩自己的。
但辛振陽顯然是個特例，少見的陽光開朗型數學天才。
羅久聞眯着眼瞥了這傢伙一眼，有些拿不準這傢伙突然問如此隱私的事情幹嘛，下意識的答了句：“什麼意思？”
“就是……如果你沒申請的話，能不能到時候幫我打個掩護？我想去試試。”辛振陽坦誠道。
“你要去試試？”羅久聞瞬間驚住了。
畢竟這傢伙跟他不一樣，是土生土長的燕北派，用老話講，那可是根正苗紅。這傢伙竟然也想着去西林？
“不是，你小點聲。”辛振陽瞪了羅久聞一眼。
好在會議室裡鬧哄哄的，大家都在聊自己的，沒人注意站在角落裡竊竊私語的兩人。
“你怎麼想的？”羅久聞壓低了聲音問道。
“什麼怎麼想的？這麼好的機會難道錯過了？”辛振陽詫異的看了眼羅久聞說道。
“你導師還在燕北呢，而且你去年申請的青科課題還沒結題吧？”羅久聞忍不住提醒了句。
“是啊，張導也建議我一定要去試試啊，課題張導也會幫我說話的。”
辛振陽理所當然的答道，隨後解釋道：“你想啊，要說燕北派，許教授那纔是正兒八經的燕北派吧？他當時鬧着要去西林，鬧出多大反響啊，當時那麼多人不理解，你看現在還有沒有人不理解？”
這一刻，羅久聞感覺自己要裂開了。突然有種天下何人不通西林的荒謬感。
這下好了，大概除了學院跟研究中心的行政領導外，都想着能去西林吧？這要去西林搏一把，難度得有多大？
但想到西林官宣有六百個指標，燕北又是華夏除了對面外最強的高校，他們這些人去了似乎機會還是挺大的。尤其是說不定還能跟許昌樹搭上關係，也有人照應着。
“不是，辛老師，你認真的？你跟我不一樣，可是已經在燕北安家了。你老婆願意讓你去西林？”
“打電話說好了，她可以跟我一起去。再說西林的教育也不錯，我要是真能進西林數研所，孩子上西林附中總有機會吧？我打聽過了，西林附中也很強的。哎，怎麼越聊越遠了？說正經的，到時候我不請假了，你幫我帶個課？再說了，我去西林了你也能少點壓力對吧？”
mmp！
羅久聞在心底暗罵了一聲，看着辛振陽，只覺得頭大如鬥。
這還真是緣分吶，到哪都得跟這傢伙競爭？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也想去試試？”
“不是？羅老師，你認真的？你爲什麼要去？這好不容易纔進來……難道燕北不好嗎？而且你今年能升上去的希望那麼大？”辛振陽詫異的問道。
顯然，兩人的想法超乎尋常的一致，都覺得對方不該想着要離開燕北……
“你也知道只是希望大？去年我希望一樣很大，還不是沒能升？再說了，你都想去，我爲什麼不想去？”羅久聞沒好氣的答道。
兩人互視了一眼。
辛振陽眨了眨眼，問道：“你投了簡歷收到筆試回函了？”
“嗯。”羅久聞點了點頭。
“幾號？”
“10號下午四點。”
“呼……教師節啊，那還好，我是9號上午十點的那場。正好八號是週日，我打算八號過去，九號回來，這樣九號你幫我打打掩護，十號我幫你打掩護？”
羅久聞想了想，點頭道：“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加油！”
“嗯。”羅久聞應了一聲，心裡依然覺得極爲荒謬。
好在這時學院跟研究中心的兩位主任都走進了會議室。
“好了，大家請就坐，會議開始。我三點還有個重要會議，所以先簡單的跟大家說兩句。第一，數學院這邊研究決定，9號到中秋休假之前，也就是14號所有40歲以下的年輕講師、副教授，都不允許請假。
有特殊情況的，請自行列出理由。我直說吧，只要不是直系親屬去世，或者結婚、生子這種大事，都別想了，假是肯定不會批的。第二，所有手上還有課題未完結的年輕講師、教授，你們都別想了，在課題完結之前，哪都不能去！
好了，數學院這邊的態度就是這樣，有什麼問題可以私下找我。我先去開會了，接下來請陳主任跟大家詳談。”
說完，這位主任也懶得理會議室內這些年輕人是個什麼想法，直接揚長而去。
只留下臺下無數人目瞪口呆……
學校不講武德了？！
……
燕北大學只是此時諸多大學的一個縮影。
事實上，越是重點高校，此時管理層便愈發頭疼。大家都知道，加入了豆豆的那套科研系統，是真不養閒人。
一個不能人爲干預的科研貢獻度系統，是真能吸引自詡有本事的年輕人。
至於那些自認爲有本事，其實沒啥本事的雞肋，西林數研所的筆試跟面試系統自然能淘汰掉。事實已經證明了西林數研所在基礎數學研究這塊的影響力。
當然這並不是說對於那些不那麼厲害的高校就沒什麼影響了。
本來人才就不多，最頂尖的還要跑去試一試，萬一被虹吸走了，這以後還怎麼發展？
總不能直接放棄數學、物理這兩個基礎學科吧？
全國要虹吸六百個四十歲以下的年輕講師跟教授，這誰特麼受得了？
壓力終究還是到了京城這邊。
直接硬扛效果不太好，但是總得有人主持公道。
這個時候京城的大佬們還在看着西林那六百個編制名額申請，直撓頭……
在縮減編制的大背景下，一個研究所張口就要六百個編制，多少是有些過分了。
但話又說回來，這種正式編制雖然需要國家財政補貼，但跟申請要編制的這位創造的效益比起來，又是九牛一毛了。光是一個材料學模型，就直接撬動了上萬億的市場。
但最重要的還是吸引了諸多投資者，對於華夏未來基建發展的信心。從宏觀來看，在華夏經濟轉型的最關鍵時刻，無異於直接打了一支超級強心針。
甚至可以說在對未來的競爭中，僅憑此一項，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這裡可不止是外貿出口，而是直接打通整個內循環。
這一點從某開發商最近打的高端別墅廣告就能看出來。
裝上了重型破碎錘的吊車，開到一棟別墅前，半小時就直接將一棟完好的別墅拆成了一片廢墟。
隨後同樣的機械，裝了同樣的破碎錘，在一棟使用新建材的別墅前，怒砸兩個小時，別墅的結構依然保持完整……
最後的廣告語就一句話：“真正的百年傳承，質保一世紀，誰能拒絕擁有？”
其實目前這種直接面向民用市場銷售的產品暫時都還只是小頭，還需要看市場的風向。
全國各地上報列出的那些大壩、橋樑、鐵路、高速、地鐵站、學校、人防設施、震區改建計劃……等等公共基礎項目的加固計劃，那纔是重點。
最最最重要的是，這些方案都是能被投資者認可的，不管是國內的還是國外的。
相當於無形之中，喬澤爲這個國度解決了一個目前最爲棘手的難題。
這樣算的話，六百個編制不但不多，甚至良心的都有些過分了。
“批嘛，爲什麼不批？現在全國都看着西林，這是未來的樣板工程。西林建設好了，全國哪裡都差不了。中部發展起來了還能帶動西部一起發展，我覺得挺好的。”
“那這些投訴，您看？”
“自己沒本事留人，就來告狀？自家的孩子自己想辦法！合同制嘛，大家都按合同來，有什麼好說的？”
“這……”
“好吧，實在沒有辦法的話，跟他們說僅此一次，下不爲例。我認爲可以等這輪西林數研所把人招滿了，再出一個通告，未來不允許揹着課題的年輕人到處瞎跑。哎……不然你們說怎麼辦？先把我們的喬教授安撫好咯，不然他又搞出什麼幺蛾子出來……就說你們誰去西林擦屁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