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山湖很大,對比整個幽水界又很小。
幽水界有衆多湖泊內海,更別提無邊無垠的外海,這些水域的深處都有潛流相通,有水的地方就有生命生存。
海獸們回到幽水界後立刻成羣結隊的離開了,他們遵循着先祖血脈的指引,一個個沉入了最深沉的溪流中消失不見,唯有一艘巨大的海艦留下。
海艦內,血靈宗和山嵐劍宗的弟子比鄰而居,氣氛還算平和。
山嵐劍宗的化神劍脩名喚劍封,劍封尊者和天吞平輩,此次山嵐劍宗集體搬遷,全賴這位尊者鼎力支持。
劍封尊者的師弟依舊不敢置信。
“不過是天吞的猜疑你就讓全門派搬遷,我真不敢相信你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更不敢相信咱們偌大一個山門這麼快就搬完了還真的來到了幽水界!?”
劍封尊者一身黑袍一頭銀髮,身材削瘦面容冷凝,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把經歷過風吹雨打的劍一般,沉穩厚重,卻又夾雜着絲絲被抑制的鋒銳。
他道:“自從天吞三百年前回來,我就時刻等着這一天了。”
“天吞的惹禍能力和他的實力成正比,他回來的第一天我就去找過他,他惹了上界的仙人,總有一天對方會找過來。”
劍封尊者慢吞吞的擦拭自己的劍,他說話速度不慢不快,卻帶着強烈的金玉之聲,每一個和他說話的人都噤若寒蟬,並非恐懼他的實力,而是在談話時氣氛和節奏不知不覺被掌控,對話者最終只能閉嘴。
劍封尊者的劍就如同他的號,以封爲大,諧音同鋒。
他和天吞相識很久了,既然天吞都在暗中收拾宗門積累,隨時隨地準備走人,那他難道等着災禍降臨後再做打算嗎?
他的師弟聽後一愣:“天吞惹了上界仙人?那他回來幹嘛?這不是給宗門惹禍端嘛!”
“等等不對啊!他們血靈宗在上界有門派吧,天吞的師父幹看着不動手嗎?”
劍封尊者嗤笑:“應該已經動手了,否則天吞不可能安安穩穩的待在宗門裡三百年。”頓了頓他又道:“不過有備無患,結果沒想到當初的手段竟真的用上了。”
不知道如今瀚海界怎麼樣了,離開時他隱隱察覺到一股蠻橫的力量封鎖了瀚海界,此刻劍鋒尊者倒是慶幸,幸好他選擇走人。
“……也罷,反正咱們都已經在幽水界了,不妨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師弟笑道:“估計咱們是從中世界進入大世界最快代價最低的門派了吧?還全門派都過來了!”
“血靈宗也一樣。”劍鋒尊者嘆息道:“到了此世界,唯有血靈宗和劍宗結爲同盟才能繼續生存,否則在大世界咱們的實力不堪一擊。”
是地點點頭,深以爲然。
“不錯,我等修爲還是弱了些,倒不如先潛修吧。”
“我去找天吞,也和他談談未來兩個宗門的發展。”
不過劍封尊者去的不是時候,天吞還未歸,劍封只得留下口信,暫時離開了。
三日後,天吞和天血一起回到陷山湖中心的戰艦內。
“師兄回來了?你們去外面打聽到什麼情報嗎?”
說話的女子一頭銀髮,穿着月白色輕紗裙,面容溫婉柔和,正是血靈宗化神前輩天月道尊。
天吞笑眯眯的把玩着一個靈盆:“發現了一個好玩的東西。”頓了頓道:“我們帶回來了一個元嬰修士,算是這些日子我看到實力最低的人了。”
天血點點頭:“幽水界不愧是大世界,這裡的修士實力很高,咱們還需要精進才行。”
天月笑了笑沒說什麼。
鑑於血靈宗的修士出門在外總是惹事,他們之所以回宗門有且只有一種情況,外面風聲鶴唳暫時混不下去了,回宗門脫了馬甲拌無辜避災。
但凡有一點手段和可能,他們都繼續提升修爲飛昇上界了。
天月道尊很久以前來過幽水界,在此地……咳咳威名赫赫,後來她混不下去就回了瀚海界,本打算躲躲風頭再潛修一段時間出山呢,結果兜兜轉轉又回來了。
天血道尊帶着倒黴的謝榮去一邊詢問情報,天吞看着靈盆問天月:“見過這玩意嗎?”
天月看了一眼,神色微動:“這是……”
“很有意思吧?”天吞的表情有些微妙,更多的是感慨:“多可愛的芝麻湯圓啊。”
天月失笑:“行了師兄,快將他們救醒吧。”
“他們可是魔啊。”天吞聳肩:“我自然要好好斟酌。”
“那又如何?”天月淡淡道:“瀚海界外還有一羣妖魔對師兄虎視眈眈呢。”
天吞笑嘻嘻道:“說得好像屍魔已然放棄追殺師妹了一樣。”
天月擡手撫了撫耳邊的髮絲,她的目光落在靈盆裡:“所以才說那又如何啊。”
“蝨子多了不愁。”
“師妹此言不假。”
天吞假惺惺的道:“也許他們是我們的機緣呢。”
天月回以一個爛漫的笑容:“我聽師兄的。”
天吞將靈盆放在了陷山湖外的縱橫山脈裡。
靈盆像是活物一般,裡面的芝麻湯圓開始大吃特吃,只要靠近靈盆,所有生物,哪怕是時間亂流也會被靈盆吞噬,短短几日靈盆裡的芝麻湯圓就發生了變化。
外面透明的薄膜變成了泛着淡淡星光的乳白色,裡面包裹着的黑球隱隱有生命在跳動,好像流水一般不斷旋轉着,似乎能看到紋路。
天吞道尊拉着天血每日蹲守靈盆,看着無數修士死於靈盆,不由得嘖嘖稱奇。
“真是來者不拒啊,要是能將那些修士身上的乾坤袋奪走就更完美了。”
天血道:“師兄別太貪心了。”
來戰古山的修士儘管大多爲元嬰,可總有幾個化神修士會壓低了修爲暗搓搓的進來尋找機緣,碰到這樣的修士,就算是天血也要退避三舍,畢竟他也不過化神罷了。
天吞倒是沒有這層顧慮,誠如天月道尊所言,他們早在很久以前就來到幽水界,本身修爲早已踏入更高層次,不過爲了跑回宗門避禍才壓低修爲變爲化神,此刻來到大世界,他們不需壓抑修爲後,很快就會重回高階修士行列。
“雖然知道魔能吃,可我也是頭一次親自看着他們吃啊!”天吞辯解:“以前碰到的魔修們都好胃口,這樣想想魔修也挺方便的。”
天血搖搖頭:“可吞的再多也並非自身修煉而來的實力,將來進階時必會遇到瓶頸。”
“是嗎?我認識的朋友們倒從未說過這件事。”天吞拉着天血又觀察了幾日:“走吧,咱們回去,看他們的吸收進度估計要再等一兩年了。”
一兩年對修士來說不過彈指一瞬,但對某些人來說,即便是一瞬,也足以改變很多。
比如說……步綰紗和葉水寒的關係。
這還要從那日天上星與海下燈相撞說起。
那日危急時刻步綰紗想要爲葉水寒擋住撞擊,哪想到葉水寒竟反過來用水母粘膜包裹住步綰紗。兩人都爲對方的舉動而感到不可置信,尤其是步綰紗,生死一瞬間,歡喜和激動不足以描述她快要哭出來的心情。
在那一刻,死亡也不算什麼了。
葉水寒也從未想過小師妹會如此待他,不過那時腦海裡一片空白,眼瞅着下一秒就要身死道消了,他一直隨身攜帶的封神系統又開口了。
【恭喜宿主主線任務第一階段完成。】
葉水寒很想抓住系統好好問問他怎麼不知道啥時候多了第一階段任務。
【宿主獲得神通,心有鵲橋。】
……這什麼鬼能力?
心有鵲橋。
步綰紗看着葉水寒的眼神特別亮,哪怕腳下無邊燈火在閃爍,哪怕頭頂天空一片光耀,步綰紗的眸子依舊比所有光都明亮,都耀眼。
那一刻,步綰紗和葉水寒的靈魂似乎被一道神秘的力量相連,下一秒兩人的神魂竟然離體,進入了……漁火洞。
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步綰紗入了血靈宗後幾經籌謀,進入了漁火洞,獲得了漁火洞的傳承。
漁火洞秘境徹底消失,變爲了步綰紗獨自享有的秘境。
步綰紗和葉水寒都驚呆了,他們這是神魂出竅,將身體留在了外面嗎?
她能感知到外面,千機已然護住了她的身體,至於葉水寒……
“師兄?你能感知到外面嗎?”
葉水寒搖搖頭,身體壞了大不了奪舍,神魂存在就能繼續修煉下去,對於葉水寒來說,另一件事更加重要。
也更想立刻弄明白。
他定定的看着步綰紗,眼中似有星光閃爍,聲音繾綣柔和,溫暖的像三月春風拂面,軟軟的。
“……爲什麼你要衝過來?”
步綰紗低下頭。
沒有了肉身的束縛,沒有了年齡的桎梏,此刻的步綰紗風華正茂。
她有着一頭漆黑的長髮,穿着一件略顯露骨妖冶的黑色長裙,頭上挽着金色簪子,上面碩大的紅寶石閃爍着璀璨的光芒,她光裸着玉足,腕上還纏着黑色絲帶,絲帶尾端繫着兩個鈴鐺,這樣的步綰紗……
就像是蠱惑人心墜落的魔女。
她有些不安,下意識的扯了扯衣襟,試圖遮住露出來的雪白肩膀,可這是徒勞無用的,因爲當她踩着萬千屍骨成爲人見人怕的魔姬時,她最喜歡穿這套衣裙了……
步綰紗別過臉,長長的黑髮擋住了大半表情,她小聲道:“師兄,爲什麼要保護我呢?”
葉水寒想說因爲你是任務npc啊……
可真的是這樣嗎?
在那生死一瞬間,在她毫不猶豫的衝過來時,任務npc這個詞就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僅僅是步綰紗這個人。
葉水寒看着眼前的少女,美的無法描述,美的惑人心神,可更讓他砰然跳動的,是這個女孩的靈魂。
她有時候傻乎乎的,有時候又很精明,有時候胸有成竹,有時候又會衝動。
也許步綰紗滿手血腥,也許她腳下屍骨無數,可在面對他時,她始終都是那個可愛調皮的小女孩。
他伸手,輕輕撥開女孩額前垂下的髮絲,露出了那雙忐忑的眸子。
葉水寒說:“因爲你是我的師妹啊。”
“師兄保護師妹,這是應該的。”
他在女孩的額頭落下一吻,感動,虔誠,無關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