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去接泰妍那孩子吧，我帶着她。”
……
“我不會心軟的，現在是什麼狀況我知道，請放心。”
……
“明天我會陪你們一起去的……好，明天見。”
放下手機，沈正赫轉身看向後面的櫥窗，在燈光下，這個年輕人扶了扶眼鏡，像是眼神裡映着亮一樣。
“大嬸，兩份湯飯，謝謝！”
平和的嗓音，明明已經忙了整整一天，卻也不見半點疲態。
“正赫oppa……你吃就好了，我不吃東西。”
坐在桌子的另一端，林允兒雙手按着自己的膝蓋，低下頭，悶聲悶氣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是一個犯了錯的學生，準備向老師做檢討。
“大嬸，再加一份炒年糕，謝謝！”
沈正赫好像沒有聽到林允兒的話，依然笑着看向櫥窗。
“我真的不吃，之後這幾個月都不吃。”
略略安穩了一些飄忽的眼神，林允兒擡起頭，看到的是沈正赫給她面前放筷子的動作。
“真的不吃嗎？”
“真的不……”
咕嚕……
她的肚子替她回答了。
眼看沈正赫擺好了筷子，又擺好了勺子，林允兒按在膝蓋上的雙手輕輕攥了起來。
這樣的沉默一直維持到了沈正赫接過大嬸手裡的湯飯，放在了林允兒的面前。
“允兒啊，快吃吧。”
擡起頭，她看到的是沈正赫平淡的眉眼。
這個人好像總是這樣，什麼事都不會着急，什麼事也都不會怠慢，不緊不鬆，什麼事都盡在掌握的樣子。
“我不吃……”
本該清泠泠的眼睛，此刻卻能讀出一些黯淡。
倔強地死撐着神采，也難以掩飾的黯淡。
“爲什麼不吃？”
沈正赫笑了笑，放下自己手裡剛剛拿起來的筷子。
湯飯熱騰騰的，彷彿是他眸子裡的暖意。
“明天就要進劇組了，我不吃。”
林允兒雖然眼神黯淡了一點，可表情和聲音依然是如常的樣子。
“大嬸，有什麼飲料嗎？”
看着把炒年糕端上來的大嬸，沈正赫依然笑着，並沒有因爲林允兒的狀態而改變情緒。
“要喝汽水嗎？我下午才拉回來的，正好甜，可好喝了……正赫你以前都不喝汽水的，今天突然想喝了嗎？”
“是，大嬸給我拿兩瓶吧。”
“稍坐一會啊，我去車上卸下來。”
聽到這句話，沈正赫輕輕拉住了大嬸的胳膊，起身走出了座位。
“我自己去拿，大嬸您……”
“呀，我還沒有老到拿不動東西呢，你這孩子……好不容易纔看見你帶一個女孩子一起吃飯，亂跑什麼！”
笑瞪着眼睛，拍了一下沈正赫的肩膀，把他趕回座位裡，大嬸稍稍俯身看了看林允兒。
“這不是……”
經常看電視，也會像年輕人們一樣準時收看打歌節目的大嬸捂住了嘴巴。
眼前這個女孩分明就是電視上見過的。
而且，這個女孩的組合聽說最近很慘、很狼狽的樣子。
“是，所以我纔會帶她來您這裡吃飯，別的地方我都不放心。”
“唉，可憐的孩子……”
坐在林允兒身邊，大嬸伸手覆在林允兒放在桌子上的手背。
這女孩的手涼冰冰的。
恭謹地彎了彎腰，林允兒看着大嬸滿臉都寫滿了“心疼”的表情，原本即時反應出的職業笑容也變得多少都發自內心了。
柔柔地拍了拍林允兒的手背，大嬸撐着桌子有些吃勁地站起來，揮手屏退了想要攙扶她的兩個人。
“你們好好吃飯，我去取汽水……孩子啊，大嬸再給你煎幾個荷包蛋，要吃好啊。”
說完前半句話，大嬸又轉過身，笑眯眯地看着林允兒，像是對着自家女兒說話一樣地說完下半句。
大嬸的身影有一點駝背，慢慢走開了。
“吃飯吧。”
沈正赫的語調如前，林允兒卻猶豫地捏着勺子，半天沒有舉起來。
“正赫oppa，我不可以吃的，明天就要進劇組，我這幾個月都不會吃的。”
“我知道你這幾個月都不會吃，爲了保持最好的身材，爲了保持最上鏡的體形，爲了不讓那些媒體們挑出半點刺。”
年輕的S.M公司策劃部策劃二組沈室長覺得於心不忍，但又別無他法。
把沉甸甸的擔子壓在一個十八歲的女孩肩上，有些過於殘酷了。
瀕臨解散的危機，這不是沈正赫或者策劃部裡其他任何一個人能夠真正解決的問題。
這九個女孩能依靠的，到頭來只有她們自己。
在眼下這個時候，整個組合還在活動的人就只有兩個。
一個是在電臺的金泰妍，另一個是在劇組的林允兒。
“可是，允兒啊，我今天讓你好好吃飽，就是爲了讓你在之後在劇組的時間裡都最嚴格地要求自己。”
拿起林允兒面前的筷子，遞到她的面前。
“從明天開始，每一天我都會陪你去劇組，然後接你下班。”
湯飯冒着熱氣，朦朧了林允兒的視線。
在出道前最後一次選拔的時候，她們就認識沈正赫了。
無論什麼情況下，都是平淡的眉眼，平和的語調，還有溫和的微笑。
包括那個舞臺下黑壓壓一片的一天，沈正赫也一直都是溫眸溫言的樣子。
只不過那個時候的沈正赫還做不到對少女時代的活動事務負責，只是一個看起來普通的執行者。
他成爲室長也就是今年剛剛發生的事情。
原本只是執行策劃的他被臨時提拔到了策劃二組室長的位置上，然後接過了整個策劃部都不會有幾個人想接過的“燙手的烙鐵”。
“正赫oppa，你是笨蛋嗎……”
沒什麼表情地盯着沈正赫，一向在沈正赫說敬語的林允兒自己也沒注意到地說起了半語。
“哦？我是笨蛋嗎？我覺得我挺聰明的啊。”
絲毫不在意林允兒的“失禮”，沈正赫依然和往常一樣笑着，一副好脾氣的表情。
雖然可能有失偏頗，但是電臺節目終歸是不能在影響力上和電視劇去比較的。
整個組合最沉的擔子，現在壓在了林允兒的肩上。
她不想讓成員們失望，不想讓粉絲們失望，不想讓自己失望。
——林允兒還沒有倒下，憑什麼說少女時代輸了？
這是沈正赫說過的話；
這是她無意間悄悄聽到的；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了沈正赫帶着鋒芒的表情。
她不想讓這個人失望。
“不要害怕，你並不是一個人在劇組裡，我也在的。”
接過筷子，上面似乎還殘留着一點點沈正赫指尖的溫度。
“從明天開始，我和你一樣，我也不吃，直到殺青的那一天，我請你再來這裡吃晚飯。”
……
時至今日，看着坐在自己身邊、新上任的NEO沈社長，林允兒對着身後的櫥窗喊了一句。
“Onni，再來兩瓶汽水，謝謝！”
“好，稍坐一會啊。”
大嬸的女兒探出頭，看了看比肩而坐的兩個人，笑呵呵地拿起了兩瓶汽水。
倒上滿滿一杯，一口氣喝掉，在和身邊這個人安雋的對視裡，林允兒的眸子清泠泠的，滿是神采。
汽水還是當年的味道。
正好甜，可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