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謝謝大家。”
琢磨了片刻，姜允晟依然沒有得出內心具體應該說是什麼滋味，只是安靜地鞠躬，安靜地起身，環視過周圍的SR15B和SR14G，抱起腳邊的紙箱，再轉身告別。
“允晟，我……送你。”
裴珠泫本來並不清亮的的嗓音顯得輕飄飄的，彷彿是一團煙。
嘴脣微張，輕聲的喘氣，頭髮絲粘在面頰上，面頰上的妝容看起來有一點亂。
像是被水打溼過一樣。
看着這個有些狼狽的裴珠泫，最近幾天裡安靜到有些孤僻的姜允晟低頭看了看自己懷裡的紙箱，伸手進去翻了翻，拿出了那個“Ta1la”的MCD一位獎盃。
大拇指摩挲着獎盃，姜允晟的眼神黯了黯。
如同一盞的油燈的燈芯火苗，在風中搖擺，搖擺，又明滅。
“允晟……”
不由自主地蜷縮起腳趾，小心翼翼地挪動腳步走到姜允晟身邊，緩緩擡起手臂，裴珠泫伸手靠近姜允晟的胳膊，在指尖觸及到的一剎那間又像是被火燎了一般曲折回手指，然後又指尖微微顫動着捱到了姜允晟的衣袖上。
一點一點，指尖慢慢撫過衣袖，直到自己的手心完整地貼了上去。
她眉尖微蹙，抿平了嘴脣，手指猶猶豫豫地發出力氣，半握上了姜允晟的胳膊。
耳畔隱隱約約是姜允晟平靜的呼吸聲。
兩個人的身後，是已經各自紅着眼眶的SR15B和能聽到一點抽泣聲的SR15G。
姜允晟擡頭，和裴珠泫對視，卻讓裴珠泫感覺不到他眼神裡有焦點。
“幫我一個忙吧？”
“好。”
姜允晟低頭看了看獎盃，雙眼緩緩開合，許久之後伴隨着這句話，把獎盃放到了裴珠泫的手裡。
“幫我把這個帶給承沫老師，就說……對不起。”
與裴珠泫擦肩而過，姜允晟向站在門口的姜澀琪點點頭，像往常一樣安靜地走出了練習室。
“我會帶給老師的！”
轉身把姜允晟的背影收入眼中，裴珠泫突然喊出了這句話。
金承沫是ROOKIES所有人的聲樂老師，曾經的ROOKIES.001和正在成爲“曾經”的ROOKIES.001都是他喜歡的學生。
“謝謝你，Ire……”
姜允晟驀然止息了話音。
Irene還是Irene，Near卻不復存在了。
“艾琳！你可以這麼叫我……”
珠泫也好，Irene也好，都是眼下姜允晟開不了口的稱呼。
裴珠泫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也明白他承受的空白。
把過去六年付出裡最重要的部分抹去以後的空白。
總要有一個稱呼。
總要有一個他現在可以接受的名稱。
不是曾經美好與沉重的“裴珠泫”，也不是出道以後被公司的人設層層包裹起來的“Irene”，哪怕“艾琳”這個稱呼是被一些粉絲按照藝名音譯出來的，也比讓他難以啓口而不再啓口要好得多。
一個全新的稱呼。
兩個人之前從來沒有使用過的、從現在開始的、全新的稱呼。
“艾琳嗎？”
姜允晟輕輕笑了笑，點點頭，轉身離開。
這個時候，裴珠泫才注意到姜允晟今天穿了一身正式西裝。
“謝謝你，艾琳。”
——————
正是午後的時候，經紀部的辦公室裡沒有多少人，如果沒有金賢俊略顯急躁的腳步，那麼就能稱得上是安靜。
走了一圈又一圈以後，金賢俊再一次站到了一張辦公桌前，表情有一些糟心的樣子。
“你真的想好了？”
“你要想清楚，他已經是本部的棄子了，被轉進了C＆C，你確定他會成爲一個好演員嗎？”
雙手按在桌子上，金賢俊看着面前這個閉着眼睛像是入睡了一樣的女人，感覺自己已經無奈至極。
“說完了？說完了就請離開吧，我準備去帶我的藝人去C＆C報到了。”
女人攤開雙手，挑眉聳了聳肩，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柳昭妍，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金賢俊沒有停下絮絮叨叨，這讓柳昭妍稍稍擰起了眉毛，嘴脣也抿了起來。
“賢俊oppa，我和你不一樣，你是憑藉‘本年度最值得期待的男子solo新人Near’坐穩未來新男團經紀人位置的經紀部新紅人，而我只是一個經紀部的邊緣人物，我沒有你這樣可以挑選的富餘。”
比姜允晟大了三、四歲的年齡，算是經紀部裡的老幺，可柳昭妍此刻說起話來眉眼凌厲，毫不客氣，和策劃部沈部長的秘書——“冰山美人”南詩恩有幾分相似。
長相也好，氣質也好，柳昭妍都被公司裡的人叫作“小南詩恩”。
可是，這並不是一個什麼褒義的稱呼。
南詩恩是追隨沈部長多年的秘書。儘管被人說是“冷豔又高傲，極其難以接近，除了沈部長以外誰的面子都不認”，可是在沈部長身邊地位舉足輕重的南詩恩有的是餘地可以這麼做。
而柳昭妍呢？
在經紀部辦公室裡只是打打文件、跑跑腿，然後被前輩們使喚來使喚去。
“只長了南詩恩的臉，但是沒有南詩恩的命”，這句話說的就是她。
“我知道你看不慣我的做法，可是我沒有做錯什麼，難道我要和那孩子一起去C＆C嗎？”
和C＆C簽約成爲演員，姜允晟自然會得到C＆C公司選派的經紀人。
但作爲從本部轉出的藝人，本部自然可以向C＆C建議經紀人。
原本這就只是例行公事地問一問金賢俊，然後也在經紀部裡問一句。
金賢俊果斷放棄了姜允晟，辦公室裡的其他人也都自然是不吭聲的。
可卻沒想到還是有人站了起來。
柳昭妍，這個邊緣人物自薦要成爲姜允晟的新經紀人，跟着一起轉入C＆C公司。
“看不慣你？你又沒做錯什麼。再說了，你放棄的，我撿起來，有妨礙到你嗎？”
毫不掩飾自己的口是心非，柳昭妍嗤笑一聲，一把抓過了辦公桌上的車鑰匙。
她早上就已經把自己的辦公桌都收拾清空了，現在只是在等自己的藝人。
金賢俊的話並不是完全正確。
柳昭妍知道金賢俊的做法是沒什麼問題的，只是她覺得好不容易出道卻又被動轉爲演員的姜允晟有些可憐。
可憐的像是她在經紀部裡一樣。
“不過，我也沒有把我想得很高尚，與其在經紀部裡捱日子，不如去C＆C碰碰運氣，至少C＆C的態度是很歡迎那孩子的。”
拋起車鑰匙，重新抓回掌心，柳昭妍推開座椅，站起身拍了拍金賢俊的肩膀。
“賢俊oppa，我走了，如果我帶出來了一個好演員，記得……祝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