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昨夜又東風,君在長安妾在天涯。
曾經滄海難爲水,一旦愛過便如滾滾江水,再難收回。
山是那日的山,林是久別重逢的林。寂靜的禪房鎖得住清秋,攔得住她往塵世的腳步,卻關不住她偷偷思念寸斷肝腸的癡心。
最後一抹殘陽就要隨風消散,滿院的楓如火焰般貪婪的遮住了天的半面頰。
那一天也是這樣的天色吧,今夜殘陽很美就如你在時那樣嬌美。我看着楓在凜凜寒風裡肆意起舞,我看着窗外紛紛揚揚散落一地的紅花,就這樣吃吃的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的,一直,一直到我看見最後一片紅葉黯淡枯萎,我看着那片葉子在咆哮的北風裡被歇斯底里的拉扯。
此刻,我只覺眼皮如被巨石壓着般,無論我怎樣費力都掙脫不開,而如今我再沒有了氣力拼命掙扎了。
我慢慢閉上眼,今夜註定是個安靜的夜,我的耳邊沒有呼嘯風聲,沒有了風吹枝椏抖抖風的嘈雜,就像我的心一樣死灰般安寧。
我的眼前慢慢浮現出一個熟悉身影,那個影子就站在那棵高大楓樹旁,我使勁的向他的方向狂奔,他的面龐在我眼中漸漸清晰,他的手上好像拿着什麼似的,待我定睛看去,原來是那未放的紙鳶。
“無霜,陪爲兄放一回紙鳶可好”
我拼命的點點頭,在殘陽的餘暉裡,我看着那個紅衣男子的眼瞼處好像有什麼東西似的,有一朵晶瑩的淚花在閃爍。
我看着他左手拿着線軸,右手用力的拉着長線,我看着他如孩童般發出“咯咯”的笑聲,飛快的後退着,他一聲令下,我便放飛了手中的燕。
“快看無霜,無霜你看我飛的高不高”
他的眼睛緊緊地盯着自己放飛的燕,就如我一刻也不願離開他那依依不捨的目光。
我笑着搭上他細削的肩“真高”
“無霜,你信不信我還能飛的再高些”
“信,無霜信”
我看着眼中的紙鳶慢慢升上更高的高空,越飛越高,越飛越高就要飛進和殘陽比肩的雲層裡
突然,剛好就在那一瞬間,我聽見耳邊傳來“啪”的一聲,公子手中的線斷了,而剛剛還藏在雲中的紙鳶一下子消失在緋紅的天空。
任我怎麼蹦啊跳的都再找不到它。
窗外寒風凜冽,窗外的樹木頑皮的伸展着枯槁的枝幹,我重新睜開眼,眼看着最後一片楓被捲起怒吼的風裡,那片葉沒有盤旋,有的只是直直墜落。
墜落…
就是那個緋紅的傍晚,她走了,她是笑着走的,我想在最後的那一刻她應是見到了他,她逝去的秋天意外的並無霜降。
“悠悠風來 埋一地桑麻
一身袈裟 把相思放下”
他的心慌亂的跳個不停,他不知自己爲何會有如此劇烈的心跳,手中的筆一不小心順着筆間斷成兩片。
不出數日她的死訊便傳遍整座長安,說是名動長安城最德高望重的無霜師太羽化成仙了。
他怔怔的看着窗外,喉嚨顫抖着說不出一句話,他靜靜的倚靠在窗邊,今夜月色甚美,朦朧的血在無雲的夜裡緩緩滴落。
他高仰着頭一口飲下了滿滿一盞的烈酒,一如那日他大婚時她那般暢快痛飲,從那夜起全長安城的人再沒有見過曾經那個風華絕代、鮮衣怒馬的俊俏少年郎,只是不知從何時起從哪裡又冒出了一位一身袈裟,手持金鉢的面容清秀卻時常神色凝重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