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風吹綠整片大洲。
晉國,草長鶯飛,酒旗飄飄。
齊梟撐着一把油紙傘走在人來人往熙攘的大街上。他有時會主動和從他身邊經過的人打招呼。那些人都會回他一笑。但大部分的時間裡,都是別的人開口主動向他打招呼的。
街角邊有一些年輕的小姑娘看到他,還都忍不住的紅了臉。齊梟撐着傘坦然的走過。最後在一家小院前停下。他伸手敲了敲門,沒多久,院門就被人從裡面打開。
院門後,露出青晨那張清媚婉約的容顏。齊梟看到自家的娘子,笑的直接就上前抱住了她。青晨擔心被周圍的鄰居看到了,趕緊提醒他先把院門給闔住了。
齊梟這纔不得不轉身又將門給輕闔上。
等他關上門又回過身想要去抱青晨時,發現她已經回了屋。齊梟疾步要追上她,卻又感覺到有人扯住了他的衣角,他低頭一看,是他的小兒子正仰着頭,噘嘴不高興的看着齊梟。
彷彿是在責怪齊梟眼裡只有青晨,沒有看到他這個兒子。
齊梟蹲下身,一把將孩子抱了起來,然後才獻寶似的從寬袖裡掏出一個油紙包,送到孩子面前,“小寶,來,爹剛纔回來路上給你買的,是我們小寶就喜歡吃的棗泥山藥糕。”
三歲多的小寶高興的一雙眼睛馬上就笑成月牙狀。
齊梟看着虎頭虎腦,因爲一點就點心就開心的要飛起來的小寶,心裡默默的嘆了口氣。他兩個兒子,小白古靈精怪,長大後就是他的翻版。而被他抱着的這個呢……
憨厚、老實型的。
他都怕他以後長大送去秦國後,會被秦國那邊的官員吃的死死的。
齊梟邊想着心事邊抱着孩子走進院子。屋裡,青晨已經將飯菜都燒好了,看到齊梟抱着孩子走了進來,她先是瞪了小寶一眼,走到他面前拿走他手裡的油紙包,“點心等吃完飯再吃。”她對小寶說着,目光又看向齊梟,“帶着他先去洗個手吧。”
小寶的點心被搶,有些沮喪。
齊梟抱着他又去洗了手,等父子兩再回坐在飯桌前時,看到燒得香噴噴的一桌子飯菜,小寶憨厚的撓了撓頭,剛纔心裡的那點沮喪一下子煙消雲散,抓起筷子就吃起來。
青晨嫺熟的給小寶的碗裡夾上了他最喜歡吃的香酥芋泥卷。擡頭看向齊梟,“怎麼樣了?那裡是不是依舊沒有什麼消息啊?”每次有他們女兒的消息,齊梟都會趕去查證。這一年多了,卻是一直都沒有好消息。
這一次青晨見他回來這麼久都沒有主動跟她提女兒的事情,她心裡有些沮喪,但也知道這次大抵是依舊沒有什麼好消息的。
齊梟沉默,默然夾了一隻蝦,剝了殼後放到青晨的碗裡,之後才又夾了一筷子的魚肉挑好刺放到小寶的碗裡。
“小寶,你孃親燒的菜是不是越來越好吃了?”齊梟低頭轉移話題。
小寶吃的津津有味,他很給面子的向青晨
豎了個大拇指,甜甜的說着,“孃親最棒。”
青晨看着他那張白嫩的小臉,心裡的陰霾消散了些許。小白會長,光挑她和齊梟的優點長。小寶小時候長得跟他們兩個還有點像,最近五官的走向卻是跟她遠在秦國的父皇有些相似了。
就是不知道他們的女兒到底是長的跟她像些呢還是跟齊梟像些?
想到女兒,青晨心裡又是有些擔心起來。但她也沒有對着小寶唉聲嘆氣,她伸手仔細的將小寶嘴角邊粘着的米粒拿下。
齊梟安靜的看着青晨,一年多前,他帶着他們母子兩來到晉國,買下這座院子時,他起初還怕她吃不消,還想再爲她買下幾個丫鬟。可她拒絕了他的提議,從那之後,她褪下她身上的華服,裙布釵荊,洗手做羹,像個溫婉賢淑的妻子一般照顧他們父子兩人。
他那時就知道她是個上可以鎮住朝堂羣臣的皇后,下可以收斂光芒安心爲民婦的女人。
他心思翻轉間,青晨又擡頭向他看來,“我聽隔壁的李嬸說,過兩天這個鎮上會有社戲,李嬸說要帶他們家的小虎去看。咱們到時候也跟着李嬸去看吧。”
齊梟心思一斂,笑着應下。
吃完飯後,齊梟便讓青晨回屋休息,他帶着小寶一起在廚房裡收拾碗筷。青晨可以褪下華服,洗手做羹,他這個當太上皇的自然也沒有擺架子等着她伺候的道理。
至於小寶嘛,他在兩個兒子面前從來都是嚴父。沒道理他這個當爹的幫着媳婦兒幹活,當兒子的落了個輕鬆。他這算是在幫小寶以後的媳婦兒……咳咳……培養個好夫君吧……
好在小寶這孩子傻氣得很,他讓他做什麼,這孩子從來都是傻傻的跟着做的。
這對父子兩收拾完碗筷,齊梟又教着小寶認字,小寶跟着依依呀呀的學了一會兒字後,住在他們隔壁的李嬸就帶着小虎過來串門了。
小虎比小寶大兩歲,是小寶最好的玩伴。小寶見他過來了,一下子就沒了認字的心思了,但還是被齊梟強拘着,就連小虎也被齊梟叫去認字。
李嬸身寬體胖,樂呵呵的拍着小虎的肩膀讓他去跟齊梟認字。而她自己則是鑽進裡間和青晨拉起了家常。
“小娘子,我聽說聖上最近抄了咱們晉國第一富商沈德合的家。沈家上下幾百口男人都充了軍,女子也被充爲宮女進了宮了。”
青晨醫術高超,周圍的人有個頭疼腦熱的都來找她治病。她又常常都不收診金,李嬸的丈夫之前染了重病也是青晨給治好的,李嬸感激青晨,和青晨的關係極爲親密。平日裡李嬸聽到什麼八卦流言也會跑來跟青晨說。
青晨聽說過沈德合的名號,這個沈德合極有做生意的頭腦。沈家的生意涉足面又廣,幾乎整片大陸都有沈家人的身影。
這樣一個晉國大富商,蕭鈞霆一個少年皇帝說抄就抄,手段也是挺厲害的。
李嬸又八卦的說道,“聽說先帝在世時,那個沈德合和姦人勾結,沒少給先帝下套。只是之前
證據不足,皇上纔沒有動沈家……”
普通老百姓能知道的消息其實都是上位者想讓普通老百姓知道的消息。青晨也沒有多留心,繼續和李嬸扯起了其他的話題。
齊梟教了小寶和小虎認完字後,又讓人兩人練字。他側頭聽着裡間屋裡傳來的李嬸說話聲,神識一陣恍惚。
沈德合他知道,他的人也查到這個沈德合以前和厲楠有勾結。不過蕭鈞霆這個少年皇帝現在才動手處置他,肯定不是因爲最近才找到可以證明沈德合和厲楠勾結的證據。有可能是之前就找到了,只是多留沈德合活幾天,等國庫不充盈了,再來殺豬取金而已。
這個沈鈞霆小小年紀,無論治國的能力還是魄力都比白祁厲害。若是他家小白不爭氣點,以後雲龍國就危險了。
齊梟想到這裡,忽的莞爾一笑,又伸手摸了摸小寶的腦袋。
現在的他和青晨真的就像兩個普通的老百姓了。
那些朝堂上的政事似乎變得離他們很遠似的。所以他心裡再把小白和蕭鈞霆對比了一番後,依舊能安心的坐等這兩位少年皇帝以後爲他們各自的國家撕逼的情節上演。
雲龍國,朝堂上。
小白一身明黃色合體的龍袍端坐在龍椅上,目光俯瞰向下座的文武百官。小白髮現自從他懂事後,上早朝時最常見到的戲碼就是其他五部門向戶部要銀子的戲碼了,而戶部這邊每次又都哭窮。然後其他五個部門的尚書就會聯合起來討伐戶部尚書。
這樣的戲碼上演的太多了,他都看膩了。
這不,今天是兵部尚書先站出來懟戶部尚書,說最近晉國、秦國那邊都提高了士兵的俸祿,而云龍國這邊成了四個國家裡士兵俸祿最低的那個國家了。
戶部尚書反懟回去,地主家不是不想撥銀子給兵部,實在是地主家也沒有餘糧。爲此,這兩個尚書已經爭了面紅耳赤。
小白看戲看熱鬧了,張嘴打了個哈欠,終於懶散的出聲問道,“戶部尚書,國庫那邊還是儘量撥點銀子給兵部吧。”
“皇上,實在不是小的不肯撥銀子給兵部,今年減了許多賦稅,國庫收入緊張。微臣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了。”戶部尚書跪在地上,委屈的說着。
小白明白這個戶部尚書的套路,如果他這個皇帝的開口了,他還是哭窮。那證明國庫那裡是有些緊張。
小白笑着道,“這樣啊,錢的事情你就不用擔心。朕來想辦法就是了。”
如果是其他的小皇帝坐在龍椅上這樣慷慨的包攬下銀子的事情,文武百官們可能會不相信的。可換成了現在龍椅上坐着的這一位,文武百官們心裡那是一點都不敢小瞧這位小祖宗啊。
這位小祖宗雖然是他們這幫文武百官看着長大的,不過……心可黑了。在他們太上皇撒手再也不管雲龍國的國事後,他這一年多裡沒少折騰他們這些文武百官。關鍵是一大幫的文武百官被他折騰的,再苦不堪言,可也沒有人敢對他生出什麼不滿之心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