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備鄭成喜,張本民多管齊下。既讓劉勝利在村裡盯着,及時探察動向,又讓曹緒山在學校裡護着,以防不時之需。
這個提前謀劃是正確的,讓鄭成喜的破壞計劃沒有達到目的。
本來鄭成喜打算在考試的當天一早,撕破所有的臉皮把張本民攔下,讓他無法參加考試。但劉勝利千方百計從羅才花口中探聽到了消息,及時告訴了張本民。
張本民不動聲色,在考試的前一天晚上,睡到了學校的宿舍裡,而且讓曹緒山也不回去,防備鄭成喜狗急跳牆夜裡頭到學校裡使壞。
鄭成喜夜裡沒去,但次日一大早去了,真的是有些猴急,竟然想硬生生地把張本民拖走。
曹緒山一看急了眼,義無反顧地衝了上去,將鄭成喜隔開。
鄭成喜沒想到曹緒山會如此強硬,馬上拿出了分口糧田的事情要挾。曹緒山一哼哼,說他馬上就是後勤主任了,會把女人弄到食堂來上班拿工資,家裡那兩畝破地算個球,隨你折騰。而且你這個書記能幹多長時間還說不準呢,沒準翻過年就下臺了。還有最重要的,鄭金樺不是還要上一年半的學麼,到時多弄點小鞋,穿爛她的腳趾頭!
鄭成喜被曹緒山一通吼弄得沒了脾氣,眼看着時間也不早了,等會老師、校長啥的都來了,那可要丟光臉面的,無奈之下,只有倉皇而退。
張本民的考試很順利,一共就考語文和數學兩門。半天時間,輕鬆結束了四年級上學期的學業任務。
早已交卷的張本民沒急着回去,有意等着鄭金樺,問她感覺如何,能弄個全縣第二嘛,第一想都甭想了,因爲那是他的專屬。
鄭金樺知道自己的能耐,能在公社佔個前三就不錯了,但也還抱有超常發揮的幻想,所以依舊高昂着頭,輕蔑地看了眼張本民,並搭理他。
張本民也不氣惱,反而哼起了小調,然後說起了鄭成喜的險惡用心,最後問鄭金樺有恁樣的一個爹,會不會感到羞愧。提起這茬,鄭金樺着實覺得掛不住臉面,便匆忙走開。
走?往哪兒走?走到哪兒都沒用!張本民跟在後頭叫着,說那是個恥辱的膏藥,貼上去一輩子都揭不下來!
鄭金樺被說哭了,張本民這才停下腳步,說要怪就怪你那個不幹人事的壞種爹吧!
真是暢快!張本民張開雙臂,仰望着天空。
校長看到了,呵呵笑着問考得怎麼樣。張本民豎起了大拇指,說至少是全縣並列第一。
張本民說對了,三天後返校拿家庭報告書,他得了雙百分,全縣一共兩人。
校長提前一天就知道了這個結果,還特地安排了一下,在發放家庭報告書當天搞了個歡慶儀式,還把公社的鑼鼓隊請了過來。
彩旗招展鑼鼓喧天的校園裡,到處都是洋溢着笑容的臉,因爲每名學生和教職工可以領取兩顆糖果。
最開心的莫過於曹緒山了,彷彿已經升任後勤主任,看所有人的眼光都帶着十足的自豪。
“哎哎,先甭抖和,趕緊辦正事!”胸帶大紅花的張本民對曹緒山招招手。
“噯,來嘍!”曹緒山腰一探,一溜小跑去了食堂,懷裡夾着一條大前門又奔了過來。
“去校長室!”張本民一揮手。
曹緒山立刻跟上。
校長正在辦公桌前接電話,見張本民進來,擡手示意先坐下。張本民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了有軟墊子的沙發上。
曹緒山也隨着坐了下來,張本民一使眼色,他馬上跟觸電一樣彈了起來。
“哎呀,一上午接了好幾個祝賀電話!”校長放下了電話,滿面春風,猶豫了一下,對曹緒山道,“緒山,還愣着幹嘛,趕緊倒水吶!”
“哎哎哎,好咧好咧!”曹緒山就跟領了聖旨一樣,喜滋滋地提壺倒起了水。
張本民一看,順勢說道:“曹主任,你以爲後勤主任就是玩的呀,必備的基本功起碼要做好,得眼明、手勤、腿快!”
“是的是的,俺正在練習呢!”曹緒山憨憨地一笑。
張本民馬上把兩個指頭放到嘴邊,示意了下。
曹緒山一點頭,從懷裡掏出那條大前門,放到了校長面前,然後又從口袋掏出盒散的,敬了一支過去,“校長,請抽菸!”
校長沒拒絕,接過了香菸,也讓曹緒山點着了,吸了一口,道:“這煙呢,碰上時候來一支,沒問題,但是整條的,就不可以了。”
張本民一聽就對曹緒山擺擺手,讓他別多說,然後開始了另一個話題,就是宿舍和食堂免費餐的事情。
校長聽後呵呵一笑,“你以爲俺就恁小氣?告訴你,宿舍照住,食堂的免費餐,也照吃!”
“俺知道校長是個開明的人,但俺也不能因此而佔盡了便宜,這樣吧,宿舍呢,俺還住着吧,因爲只是個房間,用不用它都在那兒。至於食堂的免費餐,俺是堅決不能吃的,畢竟都是錢買的,那可是大傢伙的福利,少一個人吃,就少一份支出。”
張本民說得很果決,校長聽後稍一停頓,道:“行吧,俺尊重你的意見。宿舍呢,繼續保留使用,至於食堂免費餐,就自由選擇,想吃隨時可去。”
“好,那就恁樣定了。”張本民說完,讓曹緒山先回去。
曹緒山走後,張本民放低了聲音,問後勤主任的事啥時能提上日程。
校長還沉浸在學校出了個全縣第一的喜悅中,擡手一揮,“明年開學就讓曹緒山走馬上任!”
“到底是校長,雷厲風行!”張本民不忘拍個馬屁,之後,又說那條香菸還是留着抽吧,多少都是曹緒山的一點心意。
“說不要就不要,這點覺悟俺還是有的。”
“哦。”張本民一聽這話就知道沒戲,便點頭說行,那就讓曹緒山平常多勤敬上幾支。
“等會啊,你把香菸帶走。”校長這話說得很婉轉,“至於你是給曹緒山還是其他人,那可不關俺啥事啊。”
“給曹緒山。”張本民不猶豫,“校長您既然不收,那就得拒得響響亮亮的,省得曹緒山以爲你表面一套背後一招,有損你的形象。”
“哎呀,俺還真是個好命吶。”校長長長地慨嘆一聲,“你這孩子,簡直是百年一遇,嗐,竟然讓俺給碰上了!當然,這也是咱嶺東小學的幸運!”
“校長你甭說了,把俺捧恁高,等會要是跌下來,那會摔得很慘的。”
“你不會摔下來的,憑俺的經驗推斷,不管你將來你幹啥,都會是行業內的翹楚。”
“那恐怕俺要讓校長您失望了,因爲將來俺想掙錢,掙大錢!”
“嗯,經商也好啊,如果能掙到大錢,照樣會成爲響噹噹的人物,一樣可以爲社會做出巨大的貢獻!”
“好的,校長您這話俺是記住了,將來不管咋樣,定是要爲國家、爲社會盡力貢獻力量的。”
“好!好!好!”校長連說三個好,剛要再誇上一番,電話又響了。
“校長,您接電話吧。”張本民趕緊起身告辭。
“煙!”校長把香菸扔了過來。
張本民也不再客套,接過香菸朝懷裡一塞,然後擺擺手,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冬陽,溫暖有力。
走在校園裡,眼中是快樂迎來寒假的孩子們,老師們也很開心,耳邊是他們的歡聲笑語。張本民覺得生活就該如此,處處盡歡顏。
幾家歡樂,幾家愁。
鄭金樺哭得稀里嘩啦,她的期末考成績其實也還不錯,在班級是前三,這相對於她的能力已經是可以的了。不過,就前期索要宿舍所造的勢來說,還真說不過去,因爲嶺東小學在全公社的教學質量也就一般化,所以她在公社根本就排不上號。
和張本民一對比,傷害立馬就蹦了出來。
鄭成喜坐在院子裡,手夾香菸,滿面愁容地問鄭金樺,“是沒發揮好,還是咋地?”
“感,感覺試卷做得挺,挺好的呀。”鄭金樺哽着嗓子。
“那咋就考了個班級第三呢?”
“也許,也許俺的成績本來就恁樣的吧。”知根知底還得看自己,鄭金樺是有數的。
“不對吶。”鄭成喜眉頭皺得更很了,“那次單獨考試,不是挺好的嘛,跟嘎娃個小雜子並不差多少啊。”
鄭金樺支吾着說了實話,把看到張本民書包裡露出答案的事說了個仔細。
鄭成喜一聽,忽地站了起來,“那個小雜毛,還真不是一般的機靈。”他幾乎明白了張本民是啥用心。
“咋了?”羅才花不解。
“他耍了個小手段,把金樺給高高地架了上去,結果現在重重地摔了下來,連着俺們都難受,他孃的,可真夠狠的啊。”
“到底啥事?”
“不懂就甭問!整天就知道吵吵,瞎吵吵,到底要吵吵個啥出來呢!”鄭成喜有點氣急敗壞,狠狠地道:“非脫他三層皮不可!”
“就對俺吹鬍子瞪眼有本事!”羅才花現在比以往少了很多暴勁,並沒有叉着腰伸着脖子跟鄭成喜叫喚,只是帶着點指責的口氣道:“還有,你一個大人,老跟個小孩子過不去,可次次還被整得很難看,你說你圖個啥?!”
“咦咦,你這娘們咋說話了?”鄭成喜反倒抻起了脖子,“俺看你是打折了胳膊朝外拐,頭腦壞掉了是不是!”
羅才花氣得一轉身,準備到代銷店去。
“你們嚷嚷個啥勁兒?”大門外進來一個人,“在巷子裡就聽到你們嚌嘈個不停!”
放寒假的鄭建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