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斯里趕至清溪河公園的時候,盛予歡已經坐在樹下睡着了。
樹蔭底下陰涼,盛予歡靠着樹幹,遮陽傘散落在她的手邊,她閉着眼睛,斑駁點點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與臉上,像是睡美人。應斯里放輕腳步,輕輕地走到她的身旁。
站在盛予歡身前,應斯里低着頭,看了她許久,這才彎下腰跪在她身邊,將她摟在懷裡。
被突然抱起,失去重心,盛予歡猛地驚醒。
看清抱自己的人是應斯里後,盛予歡在他懷裡動了動小腦袋,嘟噥了一聲:“應斯里,你來了?”
“嗯。”
她又閉上眼睛,這會兒已經一點多了,盛予歡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應斯里將她抱進車裡,開車將她送回公寓。
這一番鬧騰,盛予歡早就醒了。
回了家,應斯里將她放在自家客廳的沙發上。
盛予歡坐在沙發上,應斯里蹲在她的身邊,他雙手放在盛予歡的腿上,頭擡着,一動不動仰視着她。“你都想起來了?”應斯里心裡還是懷疑的。
“想起來了。”盛予歡用手反覆撫摸應斯里的臉,她說:“我真沒想到,再見面,你都這麼大了。”應斯里的臉很光滑,正是成熟的年紀,並不顯老,但他的臉摸上去卻不像少年時候。
應斯里下巴上的胡茬早上已經刮過,摸上去有些癢癢的,盛予歡多摸了兩把,又說:“跟我說說,你這些年是怎麼過過來的,好麼?”
扭頭看向牆上的鐘表,應斯里笑了笑,跟她說:“讓我先跟醫院請個假。”
“好。”
他打電話請了假,也走到沙發上坐下。
盛予歡主動地趴在他雙腿上,應斯里一邊摸她柔嫩的臉頰,一邊將這十多年的生活娓娓道來。
一邊聽着,一邊幻想他一個人生活的樣子,盛予歡心裡還是不可控制的泛疼。
十多年的事情,哪是片刻就能講完的,兩個人在沙發上坐了一下午,等應斯里講完那些事,擡起頭來,脖子都感到痠疼。這個時候,窗外的天已經黑了,他盯着窗外那些高樓大廈上亮起的霓虹燈,有些出神。
時間竟然過得這麼快,一個下午竟然就這麼度過了。
盛予歡聽完他講的那些事後,沒有哭,也沒有安慰他。她只是抱住應斯里的腰身,隔着衣服親了親他的腹部,然後跟他說:“從現在開始,我永遠陪着你。”
應斯里心裡動容不已。
他認真點頭,“你這話,我記住了。”
“嗯。”
想到盛予歡午飯都還沒有吃,現在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她該是餓壞了。“我們出去吃飯,然後去你家跟你爸爸說一聲,再去超市買東西。”
“好。”
兩個人去當年應斯里跟應知更求婚的餐廳吃了晚飯,之後又一起回了盛家。
盛爸爸聽見自己女兒說要搬去跟應斯里一起住的時候,眼睛瞪大老大。“歡歡,你可想清楚了,你現在才十七歲了,跟斯里住一起,不太好。”盛爸爸心裡是一百個不同意的,他女兒還沒成年呢!
盛予歡卻握緊了應斯里的手,目光堅定。
“爸爸,我已經決定了。”
盛爸爸有些動怒,但沒有表現出來。
應斯里也知道這個時候同居太早了些,他想了想,纔對盛爸爸說:“盛叔,這週五晚上,你有空麼?”
盛唐沒好氣問:“幹嘛?”
“我想安排你跟我父母見個面,商量一下訂婚的事。”
盛爸爸呆了呆。
“訂婚?”
應斯里看了眼身旁的盛予歡,嗯了一聲,“我很愛你的女兒,我想要跟她過一生。她現在還小不能結婚,但訂婚是可以的。再說,訂婚了,便是跟所有人宣佈了我們的關係。這樣,也就沒有人說閒話了。”
這樣,也能讓盛爸爸心裡放心。
盛唐的怒火終於消了點兒。
他扭頭看向自己的女兒,這種事,還是要尊重的意思。“歡歡,你也同意先訂婚?”
掌心被應斯里撓了撓。盛予歡心裡好笑,她回撓了撓應斯里的手,這纔跟盛爸爸說:“爸,我也是贊成先訂婚的。”
女兒女婿一條心,他這做爸的還能強行阻止不成?
於是,便約定好了雙方父母見面的事件。當晚,盛予歡便收拾了幾套換洗衣裳,在盛爸爸那受傷又鬱悶的瞪視下,應斯里捲走了盛家唯一的女兒。
*
離開盛家,兩個人去了超市。
應斯里推着車,盛予歡跟在他身邊,他們直接奔向生活用品區。
“牙刷杯子毛巾什麼的,都要買成雙成對的。”應斯里帶着盛予歡站在賣牙刷的貨架前,以前逛超市,看到有情侶挑選情侶牙刷或杯子的時候,應斯里心裡是羨慕嫉妒的,那個時候,總想着要一把火燒死那些情侶,可現在不同了,他自己也是有小媳婦兒的人了。
盛予歡一直都很心疼應斯里這些年孤孤單單的,一心想着要彌補他,因此,他說什麼,盛予歡都很順從。
“這對電動牙刷挺可愛的。”
應斯里拿起兩隻兩支電動牙刷,那牙刷的手柄是兩隻小兔子,一粉一藍。盛予歡抽了抽嘴角,說了句實話:“你不覺得,你已三十多歲的大男人,用兔子牙刷很幼稚嗎?”
應斯里嘴角的笑容立馬垮下坍塌。
“你是在嫌棄我老?”
盛予歡趕緊摸摸他的小心臟,然後說:“就這對,挺可愛的。”
應斯里將牙刷扔進了推車裡。
然後,他們又買了一對刷牙瓷杯。
又買了些生活用品,最後走到賣牀上用品的區域。應斯里想到自己家裡的牀單都是純色的牀單,他記得盛予歡臥室的牀單色彩都很活潑,便拉着盛予歡去挑選牀上用品。
應斯里走到一套大紅色牀單前,認真看了看,問盛予歡:“這一套怎麼樣?”
盛予歡盯着那牀單牀被看了半晌,忍不住拉拉應斯里的袖口,跟他解釋:“這是新婚夫婦用的。”
應斯里一本正經地告訴她:“我們馬上就要訂婚了。”
訂婚跟結婚只有一字之差,卻有天壤之別,但很顯然,應斯里並不這麼認爲。
“那也別挑這種大紅色的,選一套粉色的吧。”
粉色的麼?
果然小女孩都有粉色情節。
兩個人最後挑了一套淺粉色牀單,枕頭和被套的四邊都有白色的小毛球,很可愛。又買了一套藍色真絲提花四件套牀單,這纔去別的地方逛。推着車,應斯里一邊注意着盛予歡,一邊問:“要不要買一對餐具?”
沒錯,飯碗也是有情侶套裝的。
今兒,應斯里是跟所有情侶用品槓上了。
盛予歡翻了個白眼,說:“買!買!買!”
買了一套情侶餐具,又去買了些零食,最後買了兩雙情侶拖鞋,這才作罷。結賬的時候,應斯里依舊負責推車,盛予歡則跟在他身後,低頭玩手機遊戲。
晚上來超市逛街的人很多,隊伍排得很長,應斯里檢查了下購物車,總覺得忘了買什麼東西。
“我們是不是忘記買什麼東西了?”應斯里問盛予歡。
盛予歡放下手機,看了看購物車,認真想了想,才搖頭。
“應該都買全了。”
“是麼?”
應斯里還是覺得忘了什麼。
輪到他們結賬的時候,應斯里將所有東西搬到結賬臺,眼睛掃到結賬臺旁的口香糖時,應斯里終於意識到忘記買什麼了。“歡歡你過來搬下東西,我去拿個東西。”
“好。”
盛予歡彎腰將東西搬上櫃臺,應斯里則快步離開結賬臺,身體隱沒在貨架後面。
東西有些多,盛予歡這裡剛掃描完,應斯里便回來了。
她問:“什麼東西?”
應斯里沒說話,直接將東西放在櫃檯上。
那收貨員盯着櫃檯上的東西看了眼,有些驚訝。
買避孕套是很正常的事,可一次性買…八盒的,倒是少見。
盛予歡看清那東西后,理智的選擇不吭聲。
東西足足用了三個購物袋才全部裝下,應斯里也沒讓盛予歡提,自己全提了。離開超市後,他們又去商場給盛予歡買睡衣。買睡衣的時候,不用應斯里說,盛予歡直奔情侶睡衣的地方,選了三四套看着順眼的,結賬就走人。
提着睡衣站在商場走廊上,盛予歡問應斯里:“還缺什麼不?”
應斯里低頭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回去吧。”
“好。”
回到家,將東西規整好,盛予歡直接癱瘓在了牀上。
應斯里坐到她的身邊,將她的腿拿起來放在腿上,輕輕地捏。“累了?”
盛予歡點點頭,“嗯。”
應斯里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給她按摩。
盛予歡想到什麼,忽然踢了踢應斯里的腰。應斯里看向她,盛予歡問:“水水是什麼時候走的?”
“五年前。”
盛予歡嗯了聲,想到那隻大花貓,心裡有些發堵。
最初,還有水水陪着應斯里,等水水也走後,應斯里該有多孤獨?見盛予歡心情低迷,應斯里突然起身去了書房,盛予歡好奇望着書房門,沒一會兒,就看見應斯里抱着一個小盒子走出來。
“是什麼?”
應斯里沒說話,他坐到牀邊,將盒子打開。
盛予歡湊過去看了一眼,跟着也沉默了。
那盒子裡,躺着一條熟悉的腰鏈,跟一枚同樣眼熟的圓環戒指。
“這些東西我一直保存着。”應斯里說着,拿起那條腰鏈,他目光移到盛予歡腰部,問她:“是要我給你脫,還是你自己脫?”
“…我自己來。”
盛予歡跪坐在牀上,脫下身上的藍色連衣裙。
眼神飛快地在她那佈滿屬於自己痕跡的雪肌上掃過,應斯里這才解開腰鏈,重新將它戴到盛予歡的腰間。盛予歡摸了摸那塊寫着應斯里名字的小牌子,眼神有些哀傷。
“這次戴上了,以後除了睡覺,就再也不許取下來了。”最後一次取下這腰鏈,是從應知更的遺體上。那並不是很好的記憶。
“好。”
又將戒指拿出來,應斯里想直接將戒指戴到盛予歡手指上,又思量到她還是學生,便說:“明天去買條項鍊,戴脖子上。”
盛予歡點點頭,將那戒指搶了過來,準備戴在手指上。
在戴的時候,盛予歡忽然問了句:“我是該將它戴在無名指上,還是中指上?”
應斯里吻了吻她的額頭,說:“無名指。”
早在十九歲那年,他就去拉斯維加斯的教堂結了婚,雖然那場婚禮沒有新娘,但在他心裡,應知更就是他的妻子。盛予歡將戒指遞給應斯里,說:“這樣的話,那得你親自給我戴上。”
莞兒一笑,應斯里接過戒指。
“好。”
他慎重地將戒指戴到盛予歡的無名指上,大小剛好合適。
兩個人頭靠着頭,低頭看着那枚戒指,心中清楚認識到,這一次重逢後,他們是真的再也不會分開了。
“歡歡,等你畢業,我們就舉辦婚禮,好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