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慕千雪氣得全身都在打顫。
她可以理解宋老爺子不喜歡她的原因，也明白他有反對的權力，可是，爲了討厭她就要將痛苦加諸在孩子身上麼？
不是親的也是媽，這種話是怎麼說出口的？
老爺子這樣想，難道認爲孩子也會這麼想嗎？
想想雖然不大，但也兩歲半了，不是‘有奶就是娘’的小嬰兒，現在讓他接受一個不是自己的女人做他的媽媽，就算自己接受，孩子也不可能受不了。更何況，她也絕不接受這種說法。
那是她的孩子，爲什麼要認別人做媽？
真不想頂撞老爺子的，可這時候慕千雪也真的忍不住了：“您這個決定，問過天楊了嗎？他答應嗎？”
“由不得他。”
宋老爺子一生戎馬，指揮過千軍萬馬的人又豈容小輩們來翻他的天？
雖說他心裡未必就真的如他說的這麼狠得下心，但看着宋天楊爲了慕千雪一幅真的敢跟宋家劃清界線的架式，他也是動了真怒。
自古紅顏多禍水，如果慕千雪真的要坑他宋家的孫子，那就別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老爺子，我知道您對我有看法，可禍不及孩子，想想才這麼點大，您忍心讓他難過嗎？”從離開的那一天開始，就知道宋家的人不會再有好臉色給自己看，可像老爺子這樣手起刀落的做法，還是讓她覺得堵心。
就算想想是宋家的孫子，可想想也是她的親骨肉，宋家想要孩子，她也想要啊！
她不過是不想和自己的兒子分開，這也很過份嗎？
“難過？”
老爺子自鼻息間貴陽市出兩個字後，又掀起眼簾瞥了她一眼：“兩歲半的孩子知道什麼？吃吃喝喝間就什麼都忘記了。”
“他總會長大的。”
其實她的想想現在都已經懂得很多事了，也許兩歲半的孩子記憶不會太深刻，可是，難道有孩子會忘記自己的媽媽嗎？
更何況，她還在這裡呢！她又不是真的死了。
“大了再說。”
聲落，老爺子又硬氣道：“我們宋家的孩子，還不至於連這麼點坎都過不去。”
聽老爺子的口氣如此，慕千雪也明白老爺子這一回是動真格的了，夏波清和許初見不在，宋天楊也不在，老爺子趁這個機會過來就是沒打算給自己退路。
她是可以態度強硬，可老爺子是行伍出生，本身就是牛脾氣，如果自己再硬下去肯定會事得其反。
忍了忍，她主動放軟了口氣道：“老爺子，我離不開想想，想想也離不開我。”
“不過是習慣，慢慢適應不就好了？”
“………”
什麼叫不過是習慣？
好的習慣要培養，這不好的習慣也要培養？
老爺子油鹽不進的態度，終於激發了慕千雪心底的逆反心理：“如果我不願意呢？”
“還是那句話，由不得你。”
咬牙，慕千雪雙手都已緊握成拳：“老爺子，想想是我的孩子。”
“沒有我的孫子，你能生出想想？那是我們宋家的小金孫。”
“您是天楊的爺爺，我和他一樣尊敬您，可您不能這麼逼我孃兒倆。”真的很想發火，可老爺子畢竟這麼大年紀，在德高望重，如果自己因爲想想的事，衝撞了他，以後宋天楊夾在他們中間也難做。
想到這裡，慕千雪磨得牙齒都吱吱作響了，卻還在想着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想想現在還小，可等他長大了，你就那那麼確定他不會怪你嗎？”
聞聲，老爺子滿不在乎地道：“等他長大了，我老頭了就死了，怪我？到地底下去怪嗎？”
“………”
一句話噎得慕千雪半死，她看着這樣的宋老爺子，心裡的那點期待也一點一點被抽撥乾淨。
她也知道，事到如今想讓宋老爺子擯除成見重新接納自己不容易，可她更清楚，自己不可能離開想想，想想也不會願意離開她。所以，最好的辦法只能是自己跟長輩低頭認錯，求得他們的原諒。
“老爺子，我希望您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知道我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我會努力………”
不等她說完，宋老爺子擺了擺手，一幅不願再聽的樣子：“不用了，受不起！”
“………”
她不是小綿羊，再這麼逼她，她真的會反彈的。
就算明知道得罪了老爺子的下場有多慘，可是，誰要從她的手裡搶走孩子，誰就是她的敵人，就算對方再值得尊敬，她也只能說一句對不起了！
粉拳微扭，慕千雪眸色清冷：“我是不會放棄想想的。”
“不要再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不管用。”
擺擺手，老爺子再一次將自己的態度擺在了那裡。
早就知道了想想的存在，老爺子一直心心念念，之所以這幾天不動手，是因爲還打算給宋天楊一個機會，讓他自己把孩子帶回來給他看。結果，等了一天又一天，這小子根本就沒打算把孩子帶回來，居然還搞到聶老頭的家裡來了。
老爺子也是脾氣的人，而且脾氣還不小，既然宋天楊要這麼反骨，那他也讓他嚐嚐不聽老人言的下場。
他早就說過了，宋家的孩子，絕不可能放在外面養，這是底限。
“如果您堅持如此，那就真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跟撕破臉沒差了，慕千雪頭一轉，對着聶家的傭人一揮手：“送客吧！”
聞聲，老爺子面色一變，用力地頓了一下手裡的拐仗，要不是看慕千雪是個女人，他恐怕就一仗掄上去了。他活了這麼大年紀，還是頭一回被人趕，簡直是反了。
漲紅了臉，老爺子氣得不輕：“你以爲夏波清那小子能鬥得過我們宋家？”
“夏家不夠，如果再加上聶家呢？如果再加上許家呢？”
聽到這裡，老爺子不怒反笑：“以爲把聶家和許家搬出來我就會怕了麼？丫頭，你還太嫩了一些！”
原本就是強自鎮定，被老爺子這麼一舌，慕千雪又開始手足無措了。
說好了要堅強，說好了要強勢，可最後她還是低聲下氣地求着老爺子：“就算您不考慮我和天楊，也考慮一下孩子的立場吧！他還這麼小，什麼也不懂，您若堅持要帶他走，他會哭會鬧，會害怕的。”
老爺子當了一輩子的兵，最聽不得的就是男孩子動不動就哭哭啼啼，所以根本就不願意再聽這些，只不耐煩道：“等他發現哭鬧根本不起作用的時候，他就不會再哭了。”
慕千雪終於火了：“明明可以不讓他哭的，爲什麼一定要他哭呢？”
“因爲你，因爲你當年的不負責任，因爲你當年的一意孤行，所以，這是你對你不顧一切任意妄爲的懲罰。”
“懲罰？”
慕千雪原本想笑的，可嘴角抽動着，竟是連個笑的動作也做不出來了：“用想想來懲罰我？那麼老爺子覺得對想想來說，算不算懲罰呢？”
“………”
宋老爺子一怔，似乎也被她給問住了。
“您說一不二，只要孩子不要媽，沒關係！就算您不讓我和宋天楊在一起，也沒關係，我們不註冊，不結婚還不行嗎？可孩子是無辜的，他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有爸爸，有媽媽，有爺爺奶奶，有外公外婆。”
話到這裡，慕千雪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孩子的未來本該是如此美麗的藍圖，爲什麼您一定要讓這麼美的藍圖缺失一角？就因爲我當初離開宋天楊麼？可我當時不知道真相，如果知道我怎麼會離開？”
她是犯過錯，可誰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什麼錯也不犯呢？
不想給自己找藉口，也不想爲自己辯解什麼，可是，要怪她就怪她，要罰她就罰她，爲什麼一定要牽涉到想想？
那是她的心頭肉啊！這樣罰她不是在剜她的心麼？
“是，我是固執，那您呢？你不固執麼？就因爲您的固執所以要罔顧想想的感受麼？”慕千雪越說越難過，又哭道：“他還只是個孩子啊！兩歲半，您怎麼忍心？”
知道慕千雪嘴皮子利，沒想到她膽兒大起來連自己也敢說，老爺子氣得吹鬍子瞪眼的：“怪誰？還不是怪你自己？”
其實老爺子的目的很簡單，宋家的子孫就得帶回宋家悉心調教，就是這麼簡單。
至於慕千雪，他是認爲她這丫頭性子太硬，和宋天楊只會是硬碰硬，這樣的結合以後也不會幸福，所以他纔會站出來反對。
絕對不是想要用自己的小重孫來懲罰他的媽媽。
老爺子說話確實不中聽，但他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只是，他一張老臉被這丫頭都快丟盡了，還不許他發發脾氣？
他說幾句重話怎麼了？還說不得了？
居然還敢跟自己頂？
老爺子氣抽了，狠狠又頓了一下拐仗：“我還告訴你了，今兒個孩子我是要定了。”
“就算是拼了這條命，我也不會讓您把孩子帶走。”
“你拿什麼拼？”
“………”
夏波清雖然不在，但爲了她們母子的安全，早就在別墅四周安排了不少保鏢，老爺子來的時候她也沒瞧見帶什麼人過來，如果非要搶孩子，有保鏢在她不一定會搶不過老爺子。
這麼想着，慕千雪的眼光又落在不遠處的紹俊衡身上，只希望宋天楊這個助理也和程力一樣給力，那樣她就可以放心把孩子交給他，直接送去k市許家………
正這麼想着，老爺子突然又冷冷一哼：“想找小紹幫忙吧？你也不想想他拿誰家的工資。”
慕千雪的心思被老爺子當場戳穿，臉色瞬間更白，老爺子卻似乎還嫌不夠，又道：“你也別指望天楊那小子來幫你，他要不怕死就往外闖，關他的地兒我可是埋了三十顆地雷的，他不怕死就來吧！”
聞聲，慕千雪徹底震驚了。
瞬間總結了兩個重點：宋天楊被關了，關他的地方外面埋了地雷，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老爺子太狠了，他就不怕真的炸死宋天楊？
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慕千雪那時紅脣輕抖，良久，她終於清晰地吐出了一句話：“如果您非要這樣逼我，那麼法庭上見，總之，我絕不會放棄想想撫養權。”
“就憑你？”
“是，就憑我。”
聲落，慕千雪眸色一冷，雙手又死死握緊成拳。
四目相對，剎那間的光華，讓慕千雪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凜然之氣，老爺子活了這麼多年，只在一個人的身上看到過這樣的氣勢，那個人就慕海。
果然是他親手教出來的女兒，明明身處劣勢，卻仍舊敢講敢拼。
拋去三年前的一切，老爺子也承認兒子的眼光獨到的。挑到的孫媳婦確實適合做他們宋家的人，但是，老爺子也是有底限的，宋家也是有底限的，既然她碰了那個底限，就必須承擔起後果。
就算她是個女人，老爺子也絕不會手軟！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