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房門,年幼的許若梧眼裡朦朧的淚意就再也忍不住了,捧着手去看那幅自己在房間裡畫了很久的全家福,稚嫩的筆墨雖然讓人分辨不出來上面的人是誰,可還是依稀讓人辨識得出來這上面所畫的正是許福生與白雯夫婦還有許世清與李晴夫妻再加上了一個小小的許若梧。
爲什麼媽媽不喜歡自己,就自己再怎麼討她歡心她從來都不肯給自己一個真心的笑容,就連爸爸也從來對他都是一板一眼的嚴肅,別的小朋友的爸爸是不是也是這樣呢?
許若梧得不到答案。
“若若,你怎麼在這裡,還不去睡覺?”
一道慈愛的聲音打斷了許若梧的遐想,這個聲音一聽就讓許若梧臉上的淚意散去了一大半,可她染上了朦朧水意的眼睛卻根本騙不了人,她甫一擡頭就被許福生看出了不對勁。
許福生對這個孩子自小就很是喜歡,所以一看到她臉上不對的表情,立馬就將她摟進了懷裡:“我們的小公主這是怎麼了?來,跟爺爺說說。”
許若梧雙手摟上許福生的脖子,同時將自己的小臉埋進他的肩膀裡,卻什麼也不肯說,一直搖頭。
抱着懷裡小小的身軀,許福生輕嘆一聲,目光朝着許世清與李晴房間的方向望了一眼,許若梧的房間好他們的方向正好相反,她會出現在這裡,必然是來找他們了。
“連爺爺都不能說麼?那就算了,爺爺帶你回去睡覺好不好?”
無疑,許福生對孩子的耐心是極好的,心裡雖然隱隱的猜出了幾分意思,也沒強求許若梧說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輕聲哄着她。
大概是整個許家裡,許若梧只感覺到了許福生是最喜歡她的,所以受了委屈的許若梧在他的懷裡反而安慰了許多。
小手在許福生的肩膀上拍了拍,許若梧將自己的畫作展現在了他的面前,一雙眼睛隱隱閃過期待的看着他,當然是希望從他的口裡聽到自己想要的誇獎。
許福生看了畫一眼就明白了畫裡其中蘊含的意味,仔細的看了紙上每一筆的很是稚嫩的線條,臉上的表情卻是越發的柔和起來。
“媽媽不喜歡你畫的畫麼?”
許福生突如其來的發問讓許若梧愣了半天,然後在他的目光下,如畫一般的小女孩微微低下了頭,搖頭否認了他的問話。
“媽媽沒有看我的畫。”
聲音中的失落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很是心酸,許福生的眼眸在許若梧沒看見時稍稍冷凝了半晌,隨後又憐惜的摸了摸小丫頭的頭。
“媽媽沒有看,可爺爺看了是不是?爺爺很喜歡若若畫的畫,不過,爺爺這裡也有一幅畫要給你看,你願意看麼?”
說到這幅畫時,許福生的目光有些滯凝,那種複雜的目光並不是許若梧這個才三歲的孩子可以看得懂的,可是她卻清晰的感覺得到,爺爺所說的這幅畫必定是他的珍藏。
“爺爺看了我的畫,所以也公平的要把爺爺的畫給若若看麼?”
許若梧天真的摟住許福生的脖子,臉上的原本所展現出來的委屈早就因爲爺爺的疼惜消散不見了。
寵愛的小孫女給自己捧場,許福生也樂得陪她,直接轉頭將她往自己的書房抱。
一進門,許若梧就被許福生放在了沙發上,而他自己則走到一個書架上,像變戲法一樣從上面拿了個木盒子下來。
許福生緩慢的動作,更是讓許若梧的好奇心被無限放大,看他還慢慢的從書桌上的抽屜裡拿出一塊絲絹質地的方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心裡更加急切了:“爺爺,到底是什麼畫,拿來給我看看麼!”
說着許若梧直接從沙發上滑了下來,蹬着小短腿跑到許福生的身旁,揚起小臉笑盈盈的看着他,讓他的心都化了一截。
可他仍然佯作發怒,板起臉:“急什麼,爺爺珍藏的畫,當然要小心一點了。”
許若梧果然瑟縮了一聲,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許福生臉上的表情,見他並沒有那種真正發怒的跡象才鬆了一口氣,然後輕哼了一句。
“爺爺壞,只會逗我。”
許福生無奈的點了點她的鼻尖,隨後一手拿着盒子,一手將她抱去沙發上坐着,爺孫倆坐在沙發上以虔誠的態度慢慢的打開了黑漆木盒。
泛黃的紙張引起了許若梧的好奇,不由的去伸手,卻被許福生搶先了一步,然後在他的手指翻轉間,一幅手繪畫出現在了爺孫倆的面前。
“咦?”
許若梧好奇的瞪大了眼睛,因爲這幅畫明顯跟她平時在爺爺的書房的牆上掛着的幾幅據說是名家真跡的畫作不一樣,甚至讓她有種在看許多年後自己手裡的畫的感覺。
是的。
許福生所珍藏的畫,就只是一張有些年代了,紙張早已泛黃的*隨手的塗鴉,同樣稚嫩的筆鋒讓許若梧很是親近,當然更重要的是,紙上也畫了三個小人。
這是一張全家福!
看懂紙張上畫的人,許若梧就開始對上面畫的人是誰來了興趣,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話上面最左邊勉強看的出來是個短髮穿西裝的男人。
“爺爺,這個男人是誰?”
許福生自打這幅畫映入了他的眼簾開始就彷彿陷入了無限的懷念,聽到小丫頭的童言童語,臉上慈愛一笑:“這個是爺爺。”
許若梧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收回自己的手指,擡頭看了自家爺爺一眼,見他的臉上的表情完全不像以往那樣的嚴肅,那樣溫柔繾綣的樣子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可爲什麼她總感覺爺爺其實並不怎麼高興呢?
小丫頭仔細的盯着塗鴉畫看着,然後又指了指那個中間和旁邊自家爺爺穿着相同的小西裝的小男孩,天真的問:“這個是爸爸麼?”
說着她的手指又移到了最右邊的那個長髮飄飄,穿着好看的花裙子的女人上面:“這個應該是奶奶對不對?”
說完這些,許若梧看着三個人牽着的手,越看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小臉上的表情也因爲猜中了而有些沾沾自喜。
許福生卻緩緩的搖了搖頭,有些嘆息,伸手指了指中間的小男孩:“這個不是你爸爸。”
“不是麼?”
許若梧的臉上頓時疑惑起來,如果這個小男孩不是爸爸,還會是誰呢?從他記事起,就只曉得家裡有爺爺,有奶奶,有爸爸,有媽媽,還有一羣傭人,卻不知道還有誰是她漏掉的。
許福生捏捏眉眼間全是疑惑情緒的小丫頭的臉蛋,笑着向她解釋:
“這個是爺爺的兒子,他以前一直在外面沒有回來,所以若若沒有見過他,但是他很快就會回來了,過一段時間,他的結婚典禮爺爺讓他們把若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後去參加他的婚禮好麼?”
小丫頭見許福生提起自己的兒子臉上的表情也明顯豐富了起來,心裡對這個人也好奇起來,歪了歪頭好奇的問:“那我要叫他叫什麼呢?”
“叫大伯。”
許若梧只覺得這個稱呼好熟悉,很快她就反應過來,爸爸叫爺爺從來也只叫大伯,心裡有些什麼東西在他幼小的心裡慢慢的發芽長大。
而這時,許福生卻又將指尖轉向最有右邊的女人:“你的奶奶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在外面,所有人都說她能幹,在家裡,她也很好,每個人都很喜歡她。”
抱着許若梧的許福生眼前彷彿又出現了當年初遇許略晨母親時的場景,她那樣的耀眼美好,幾乎能奪走所有見過她的人的眼球,懷念的話也情不自禁的說了出來。
許若梧所見過的奶奶只有白雯一個,聽到爺爺這麼說,腦海裡自然浮現出來的是白雯的臉,也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奶奶確實也是一個很好的人,她雖然從來不會主動親近自己,可是她總會對她笑,而且笑得很好看。
孩子的心總是純粹的,只要你不厭煩她,願意對她笑,她就會覺得你是一個很好的人。
許若梧的心裡突然出現了一個想法,掙開許福生的懷抱,然後很快的跑到了他的書桌前,翻翻找找終於拿到了一盒蠟筆,將自己的畫攤開在茶几上面,在空白的地方低頭畫上了一個和許世清差不多的男人。
“爺爺,我把大伯也畫下來好不好?”
許福生當然笑眯眯的點頭,看着許若梧的小手在紙上來來回回的忙碌,不一會兒就畫下了她今天才知道的大伯這一號人物,然後邀功似的推到自家爺爺的面前。
“我的這幅畫也給爺爺收藏着好麼?”
許福生摸摸許若梧的頭頂,笑罵了一句小鬼靈精,然後將許略晨小時的畫作和許若梧的畫作一同放進了盒子,以同樣的方式放回了書架上,卻遲遲不見他轉身。
年幼的許若梧等了許福生很久都沒有看他有更多的動作,不禁走過去看他在幹什麼,卻驚訝的在他臉上看到了點點的淚光,而小小的她並不知道這是爲什麼。
“爺爺,你怎麼哭了?”
許福生低頭對上小丫頭天真而澄澈的目光,悲傷也解化了不少:“爺爺沒有哭,爺爺只是想起了一個人。”
“爺爺是想大伯了麼?大伯很快就會回來了,那爺爺就不會因爲想大伯而哭了,爺爺不哭,若若在這裡代替大伯陪着爺爺。”
童稚的語言讓許福生有些哭笑不得,最後盡數化成了一聲嘆息:是啊!他的兒子就要回來了。
將許若梧送回了房間,許福生的腳步在房間與書房的岔路點停住,然後還是選擇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