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亦寒早晨留下的是兩名冷豔貌美的女子,此時騎了馬一路跟在三輛馬車的後頭,隨行抵達宮門外。
馬車臨近宮門的時候,夕和便透過車簾往外看了一眼,看到宮門敞開着,外頭烏壓壓的一片,皆是前來爲傅珏送行的朝臣。
不管對於好好的國相突然成了別國之人這件事持有的是什麼態度,現在結果已出,即便礙於兩國邦交和麪子,南越也是要好好送別傅珏和北漠使團的,更別提其中其實還有很大一部分是真心想來送別他們心目中最了不起的國相大人。
雖然經此一別後,曾經的國相將成爲敵國的秦王,在不遠的將來還有可能成爲本國最大的威脅,但在一衆清流純臣心中,國相在南越做出的貢獻永遠不可磨滅。
他今日尚且還不是北漠秦王,他們就理應以尊重來送他離開。
馬車停下後,傅珏和夕和自馬車內下來,第一個迎上來的便是寧王夫婦。
寧王面上沒什麼表情,眼眶的微紅卻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緒。他拍了拍傅珏的肩膀,嘴巴張了又張,似是有很多話要說,但最終只吐出了兩個字——保重。
他是極不願傅珏去做什麼秦王的,原以爲父皇也是絕不可能答應的,不成想卻是這樣的結果,無可奈何之下,他別無他法,只能來送送他。
傅珏面上帶着溫和的笑意,也對寧王說:“寧王殿下請保重。”
寧王沉悶地點點頭,隨即又從衣袖中取出一件東西來遞交給一旁正與寧王妃話別的夕和。
“古人常言知音難覓,我好不容易得了夫人一位知音,如今卻要分離。此物因夫人得名,算是與夫人有緣,當是贈予夫人的餞別禮,還請收下。”
夕和一看,寧王手裡拿着的正是那一個九格的魔方。
她從寧王手裡接過,輕撫了撫魔方上的紋路,然後擡眼笑着向寧王道謝並表示一定會好好珍惜收藏的。
寧王點點頭,和寧王妃兩人不再多言。
隨後,東宮和睿王也分別走了過來,客套性地說了一番場面話。傅珏和夕和兩人也便含着疏離有禮的笑意分別向他們道了謝。
阮雲岫看着面前即將離去的傅珏,心裡一抽一抽的疼着,再看他和殷夕和交握的雙手,這份心痛就演變得越發劇烈。
她費了不少心思和人脈在斡旋這件事,卻還是得了一個不想要的結果,本來就已經很難受了。可他呢,根本就不知道她爲他做了多少事,付出了多少,只一味的被殷夕和所蠱惑,對她視而不見!
今日一別後,除非達成目標之日,否則恐難再次相見,他爲什麼還是不多看自己一眼,他就真的對自己一點留戀和不捨都沒有嗎?!
阮雲岫這麼想着時,夕和的眼光往人羣裡一掃而過,竟發現藺司白沒來。
藺司白來府上那日,她在湖心小築,而傅珏和他是在鬧竹軒談的話,所以並不清楚他們聊了什麼,也只知後來他是怒氣衝衝地走的。
之後傅珏沒有提起這件事,她不知該怎麼問便也沒問。
這件事的結果影響最大的除了南越和北漠的關係外便是傅珏和藺司白之間的關係了。她希望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會被破壞,但似乎自北漠使團要來南越的消息傳來起,一切都已經朝着不可扭轉的局面發展了。
今日他們即將離去,藺司白也不露面,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們已經提早走上了對立面呢……
過了一會兒,一頂垂紗軟轎和幾輛黑色的馬車也出現在了宮門口。轎子落地,紗簾一掀,自裡面先是伸出了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和一截黑色的衣袖,隨後露出轎中人的真容,赫然就是一臉魅惑的傅亦寒。
夕和沒想到堂堂一國皇子、一個大男人居然是坐着女子坐的垂紗軟轎而來,咋舌的同時不禁在心裡吐槽了句:果然變態。
然後她又注意到擡轎子的人竟然是幾名女子,再思及被派遣留在國相府的那兩名女子和接風宴上跟在傅亦寒身後的人,她竟發覺這位三皇子身邊的人竟一個男人都沒有,無一例外的全是女子!
如此做派……她只能說,難怪傅亦寒身上的陰柔之氣那麼足!
傅亦寒剛下轎,不遠處就傳來了一聲尖利的“皇上駕到”,跟着,烏壓壓的人羣往左右兩邊分開,於正中間讓出了一條寬闊的道路來。
一身明黃色的皇上扶着安公公的手自宮門那頭緩緩走來,身後跟着的是禁衛軍統領溫明翊和十幾名隨侍宮人。
皇上的臉色蒼白裡帶着青灰,眼下兩抹深色,看上去大病未愈、狀態很不好。而隨後的溫明翊則穿着一身盔甲,手裡拿着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情緒來。
皇上走到傅珏面前站定,在場衆人紛紛跪下行禮。傅珏現在已是庶民,便也和旁人一樣一掃衣襬跪下行禮。
皇上隱匿於衣袖中的手微微動了動,但最終還是沒有去扶起他,反而語氣淡漠地道了聲“平身”。
隨後,皇上的眼神只在傅珏面上停留了片刻便掃向一旁的人,問:“北漠三皇子何在?”
傅亦寒勾着笑,走至傅珏身旁,與之齊平,再向皇上彎腰致意,“南越皇帝陛下。”
“請代朕向貴國皇上轉達誠摯的問候。”
“當然。”
“嗯”,皇上看着傅亦寒,餘光卻瞥了眼傅珏,停頓沉默片刻後,說:“一路順風,恕不遠送。”
於是,傅珏和夕和、北漠之人便齊齊向皇上道了謝,各自歸於馬車之內,終是要在日落之前啓程離開了。
傅亦寒下了令,兩輛黑色的馬車率先前行開路,隨後是他自己所乘的軟轎,中間的便是夕和一行的三輛馬車,最後又另外跟了幾輛北漠的黑色馬車。
夕和挑起車簾一角回頭看,宮門處的一切在視野裡漸行漸遠,那一抹明黃沒有立即轉身離去,而是一直立於最中心的位置,似是也在目視着這方的人漸行漸遠。
夕和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放下車簾,卻在收回目光時眼神掃到了宮門上的一角,然後她的手一頓,復又仔細朝那看了看。
同時,她的耳朵裡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似之、夕和,一路順風。”
那宮門上的人,是藺司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