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人聽着，我們是友軍，並非叛軍，唐國公、太原留守李淵已立誓，廢昏立明，擁立代王，匡復隋室，我軍入城，必秋毫無犯，擁立代王爲帝，討伐各地諸賊，復我大隋江山！”
看着李淵派了不少人在城外頭這般喊，周少瑜也是無奈了，那句話叫什麼來着？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好事都給他佔全了。
真當別人是傻子啊，擁立代王，大夥信，畢竟李淵如果現在就登基，名不正言不順，所以肯定要先弄個傀儡出來，然後代王楊侑最終就跟漢獻帝似的，被迫禪讓。
不過這也說明了，‘名’之一字的重要性，所謂出師有名，李淵若是一開始就打着反叛的旗號，怕是結果不大好。
比如之後的宇文化及，人家各方面其實都不錯，可誰讓他弒君了呢？名聲太壞了，這樣的人，大家也不願意跟嘛，連塊遮羞布都沒。
反觀李淵就不一樣了，你們瞧，天下大亂，那都是楊廣的鍋，爲了天下，爲了蒼生，所以沒辦法，咱們廢了他，重新立一個明君，你甭管這是真的假的，大夥願意信就行，因爲這塊遮羞布好啊，大夥面上都好看。
周少瑜點點頭，表示上了一課學到不少，以後咱也可以學學，雖說咱是山賊，可也可以是愛國的好山賊啊，咱聚衆山林，不是爲了反大梁朝，而是朝中出了奸佞，以致於蒼生受難，不得已而爲之，實際上還是效忠大梁的。
不錯，很好，說不得到時候一招安，搖身一變成官軍，咱身份就合法化，最主要的是，明面上咱是官軍，可私底下誰都曉得咱就是亂匪，可有了這塊遮羞布，人家就可以不用顧忌的投奔過來，然後你好我也好。
喲西，就這麼定了。
圍了幾天，長安那邊打死都不開城門，廢話，傻子纔開，代王楊侑又不想做傀儡，再說他爺爺楊廣還在呢，好好的活在江都，他若是稱了帝，哪怕不是自願，那楊廣肯定百分百要拋棄他不再救援，真正的死路一條。
此外，留守大將陰世師，這傢伙可是宰了李淵的兒子李智雲，殺子之仇，怎能不報？別人能投降，他絕無可能，所以必然要帥軍抵抗到底了。
時間進入十一月，李淵合兵二十萬，高站中軍，大聲下令。
“傳我軍令，入得城內，毋得犯七廟及代王、宗室，違者夷三族！傳令下去，攻城！”
“殺……！殺……！殺……！”
隨着一聲進攻號角，數萬大軍聲勢震天，浩浩蕩蕩攻向長安。
戰爭，是人類向自己的同類發動屠殺的方式，它冰冷，殘酷，無情。從古至今，不知多少亡靈誕生於戰爭之下。
然而從另一方面來講，戰爭，也是一種藝術。一種殘酷的，冷酷的，血淋淋的藝術。
當年秦滅六國而統一天下，嬴政自稱始皇，何等霸氣。然而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項羽崛起，破釜沉舟，生生殺出一條血路，結果卻霸王別姬，一代西楚霸王自刎烏江，何等悲情。
再想想明末的崇禎帝，絕境之下，那句‘寧碎朕屍，勿傷吾百姓一人’是如何的悲哀。
李淵的軍隊攻向長安，雖然離大唐的正式建立還有一年，但這已經代表着，一個朝代的衰弱，以及另一個朝代的興起。
如果這世上真有龍氣一說，那麼盤旋在長安上空，屬於大隋的那條金龍正在發出最後的哀嚎，無論多麼不甘，多麼無奈。
這一瞬間，周少瑜想了很多，有點亂，雖說他只是一個過客，甚至可以用‘看了一場真實的電影’來形容。但身臨其境的感覺，絕不是觀看電影那麼簡單。
“在想什麼？”李秀寧突然出聲道，她的娘子軍並沒有參與首次的攻城，是以還算清閒。
“我？不知道。”周少瑜愣了楞，然後苦笑搖頭。“自然？人文？規律？輪迴？太多了，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就是，有點兒亂。”
李秀寧點點頭，表情平淡的指向了中軍的李淵，道：“你說，他在想什麼。”
“真要我說？”周少瑜眼睛眯了眯，見李秀寧點頭，便道：“天下之大，莫過於皇帝，多年籌劃，今年七月正式起兵，眼下不過三月有餘，便已圍攻長安，若拿下，那這大好河山，觸手可及。”
“雄心壯志，激動，亢奮，還有，一定程度的心慌，若是拿不下，不該怎樣是好。差不多，就這樣吧，這種時刻反而生不出更多的情緒和想法，甚至，很可能更加的冷靜，一門心思的，只要想如何攻下長安便好。”
李秀寧看了周少瑜一眼，淡淡道：“說的不還算不錯，那麼你懂了麼？”
“懂什麼？”周少瑜一頭問號。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在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觀看這場戰爭，想法多而雜亂，自是正常。但，若你纔是坐在中軍的那個人呢？”李秀寧道。
“我，纔是坐在中軍的那個人？”周少瑜囔囔道。
成者王敗者寇，這是坤古不變的道理。若真是自己的話，攻下長安，我將是未來的天下之主，以我爲尊，掌控萬民，一言定生死，一語定富貴……
然而拿不下，雖說還有繼續征戰的資本，但哪有一戰定乾坤來的痛快，況且，旗號本就是擁立代王，然而留守長安的代王楊侑卻拒之門外，這讓天下萬民如何看？所以，這長安，必須拿下！
“傳令劉弘基，其所率之軍，全軍壓上！”中軍之中，李淵大喝。
呼……周少瑜呼了口氣，不用再想了，想再多也終究是虛幻，這都不是自己的。
扭過頭，笑道：“三娘子不必爲我擔心，只是一時胡思亂想有點亂罷了，心態還是沒問題的。在我那個時代，可是有着名爲心理學的學科呢。”
是了，李秀寧的確是怕這傢伙陷入魔怔，這樣的例子並非沒有。雖說手段實在不咋地，不過也是想轉移一下週少瑜的注意力，然後示意他不用想那麼多。
“誰擔心你了。”李秀寧腦袋一偏，哼哼道。
“小萌秀，你又傲嬌了哦。”說完，周少瑜哈哈大笑，傲嬌模式下的李秀寧，還真是難得一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