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等待消息的阮明方現在興奮得不得了,以他現在所瞭解的情況,占城港裡最富有的應該就是這幫元老院,他之所以調集軍隊就是要把東方港貨棧掃蕩掉。反正現在羅織罪名太容易了,隨便捏造一個謀反就是了,這東方港不過就是一個海賊建立的堡寨罷了,充其量不過是火器犀利點罷了,但是眼下一個貨棧能有多少人?自己這兩千多人足夠了。至於東方港,那是在武朝境內,自己如果入侵武朝就很可能觸怒武朝,萬一武朝幫助升龍安南南下打順化安南的話可就麻煩大了,要知道升龍的安南北朝庭可有不少兵,只是武備一直不足。如果武朝直接表明立場支持北朝並且提供武備,北朝就會南下掃蕩,到那時候南朝肯定挺麻煩的。
不過他的幻想並沒有進行多久,因爲很快就有潰兵跑來報告了。
“什麼?叛軍都已經到了城南了?還在入城?有多少人?”他現在有些被雷劈到的感覺了,這算怎麼回事?新軍的那些叛逃的兵士竟然和東方港貨棧的武裝人員一起從南門入城了,而且火力迅猛。城主府抓捕回來的兩百廂軍和幾十禁軍在大道上捱了幾排槍就都潰散了,現在跟水銀瀉地似的跑得滿城都是安南兵。
打探消息的兵士跑了回來,說這支叛軍裡有着數百輛大車,延綿好幾裡,車隊的頭已經從北門出去了,但是車隊還有大部分在城內。
“快!”阮明方雖然不是個武官,但是《三國演義》之類的兵書看了不少,也經常自詡自己在兵法上的造詣前三百年後三百年怕是無人能及。眼下叛軍要離開,本來應該是輕裝前行,但是帶了這麼多車輛,根本就無法快速行進。況且又是在城內,自己兩千多人一擁而上,就算是這些叛軍三頭六臂也是白搭。“點齊兵馬!我們這就去攔截他們!”
於是浩浩蕩蕩兩千多人就從已經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新軍軍營裡衝了出去,竟然連一個看守的都沒留下來。被關押的新軍兵士們發現無人看守了,連忙砸開關押的房門,推倒牆壁紛紛逃了出去,就連兩個向阮明方宣示反正的新軍軍官也逃之夭夭。短短一刻鐘裡,新軍軍營裡竟然連一個人都沒剩下。
由於新軍軍營在城外,等到阮明方帶着人從南門追進城的時候才發現車隊的屁股已經在城中央了。他遠遠看到這些叛軍的車隊大搖大擺地在路中間兩輛兩輛並行,位於隊尾的兩輛大車上連棚子都拆掉了,一排叛軍正趴在車上,另外一排叛軍則半跪在他們後面,火銃指着後方。
依稀還能看到一些騎馬的人手裡拿着一些和叛軍手裡不同的怪異火銃在車隊前後快速移動着,看他們的動作即爲嫺熟。阮明方不由冷哼一聲,“這些叛軍果然早有反意,這騎兵都早有準備,這一舉事就直接出來了。”不過他倒是覺得很奇怪,這些叛軍爲什麼放着這好端端的占城港不佔領,反而由北門離開了,按理說他們有一千多人,拋去老弱婦孺不算,也還有四百多人,要是自己的話,仰仗城牆死守,也許還能佔住這個城市。
這時車隊已經在經過自己的占城巡撫府了,他突然發現大門口的牌匾不見了。心中不由得一陣憤慨,自己這幅牌匾可是從順化找匠人做得,黃花梨木的牌匾鎏金的大字足足花了他四百兩銀子,眼下怕是已經被這些叛軍給取下來砸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高聲喝道,“快!快!追上去,殺死叛軍!”
於是乎幾個禁軍小頭目連忙驅趕着廂軍向前追擊。這時阮明方纔發覺出不妙來了,這條街道不過五丈寬,最多也就是一排能排出六七個人,如果揮舞起武器的話根本就施展不開,這才百多人就分成了二十多排,把人數都分散了。不過他也不太着急,這後面可有兩千人呢,立刻呼喊着,讓手下們奮力前衝。
廂軍知道新軍火器厲害,不敢衝得太快,慢慢的向前衝了個三十多步,就變成了禁軍在前廂軍在後的局勢。由於被火槍打過的禁軍不是死了就是逃了,眼下這些禁軍根本就是不知死活地向前衝,甚至於心裡涌出一種要讓廂軍們知道禁軍是如何精銳的想法來。
“你來指揮!”錢龍舟在阮文玉肩上拍了拍,這是個新軍中資格最老的人了,交給他指揮錢龍舟還是很放心的。
阮文玉舉起右手大拇指左右眼瞄了瞄,大聲喊道:“進入一百米!瞄準!”
聽到這句瞄準,後面追擊的廂軍立刻閃向路的兩側,頓時把禁軍給晾在了路中間,禁軍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就聽得前面一聲大吼,“齊射!放!”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一陣硝煙迅速噴射而出,如同大霧一般遮蓋了車隊的尾部,同時噴射而出的還有要命的金屬彈丸。路中間的禁軍們頓時如同被鐮刀割了一道一般直接就倒地了十多人。接着又聽到前面大吼,“齊射!放!”
再次一陣爆響聲傳來,再又是一股硝煙噴射而出,還沒鬧明白是怎麼回事的禁軍再次倒下十多個。
在車上射擊的新軍士兵們絲毫沒有停歇,他們的大車是用東方港的連接器連接起來的列車化大車,每輛上面都鋪設了木板,士兵們在上面站臥奔跑如同在地面上一樣自由。他們發射完的步槍直接向後遞到前面的大車上去裝填,裝填好的步槍則被遞迴到他們手中準備下一次射擊,這樣的操作的結果就是發射速度提高了一倍還不止。
禁軍們這時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是也顧不得自己人還在街道上歪七豎八地躺了一地,也學着之前那些怕死的廂軍一樣都躲到路邊去了。面前由於發射步槍時發射藥散發出濃厚的硝煙,新軍士兵此時看不到發射的情形,所以也沒有再次發射,等待硝煙散去。但是這個時間段裡面假若追兵衝上來的話還是有威脅的,所以他們就採用雙人射擊的方法,從擺出的陣列左側向右側依次兩人兩人地射擊,這樣可以節約彈藥,同時又能警告後面有追擊意圖的敵人,還能營造出一種射擊延綿不絕的假象出來。
禁軍和廂軍們此時不是躲在路兩邊的障礙物後面就是趴在被打死的同僚身後,聽着前面的新軍火銃聲響個不停,連頭都不敢擡,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阮明方此時也無語了,剛纔新軍士兵在被硝煙遮蓋之前他也看到了,竟然不過十多個新軍而已,就把後面百多追兵打得不敢衝上去。
他也看到了步槍的威力,果然是如同那些新軍軍官所描述的那樣,百步之外取人性命跟玩似的,而且發射速度也遠比他們從武國衛所買來的那些淘汰下來的火銃要快得多,要是讓南朝的火銃手去對付這些新軍,還沒有進入射程,就要被新軍打死一半,等到發射完了,幾乎就只能站在那裡被新軍全部打死了。
“難不成是工部的人弄錯了?”阮明方不由心裡嘟噥起來,這些武器果然是威力強勁,自己這些舞刀弄槍的兵士被對方不過區區十多人就打得頭都不敢擡,更別說衝上去了。平時打仗他也見過,兵書上看得更多,不都是大將帶兵列於陣前,然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麼?可是眼前這些新軍也是在打仗啊,人家根本就不讓你近身,遠遠地就把你耗死了,你就是再有武功,被打到了也是死路一條。
他不由開始埋怨起工部的那幫同僚了,要是工部能夠事先告知新軍的武器有多厲害,自己又如何會被這幫新軍打得頭都擡不起?環顧四周,身後的士兵不論是廂軍還是禁軍,此時眼中都充滿了驚恐,誰也不敢再往前衝了,甚至於聽到對方槍響就往後縮。
不過一個禁軍小頭目卻看出了苗頭,大聲地喊着:“這些反賊此時已經被煙霧擋住了,看不到這邊,大家快上!”說着手中的腰刀一揮,就帶着他手下十多個親兵往前衝去。他的示範作用非常有效,立刻就帶動了之前還縮在一旁的士兵們,此時也都偷偷提着武器貓着腰跟着往前推進起來,但是街道畢竟只有這麼寬,這些人依舊施展不開來。
小頭目回頭看了看,發現所有的人幾乎都是貓着腰的,不由有些心急,要是等下煙霧被風吹散了,那些新軍看得到自己了,還打個屁啊?連忙高喊一聲:“他們現在看不見!快衝!就算是有頭大象在這裡他們也打不中!”說着第一個就向前衝去。
阮明方很滿意這個小頭目的表現,心中暗暗稱讚,決心等占城港事情瞭解之後一定要給他請功。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看到小頭目英勇無畏地衝向硝煙,後面的士兵雖然惴惴不安,但是也不再貓着腰,步伐也變得稍微快了些。正在這時,突然這個小頭目的身體一震,直挺挺地就倒在了地上,手足並用地抽搐了幾下掛了。這帶頭的一掛,後面的立刻又回到了之前的樣子,阮明方無語了,這樣追擊,純粹就跟被人放風箏一樣,追不上打不到也就算了,還要反過來被人打,這也未免太憋屈了。
他仔細看了看街道,叫過一個在旁邊候着的小頭目,“反賊此時看不到這邊,你帶一百人從旁邊的小道抄到前面去,從中間截斷他們!”小頭目心有餘悸地看了眼那邊,領命帶着一百多廂軍就沿着一旁的小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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