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雨化田，參見皇上！”
幹清宮中，雨化田來到龍塌前，望着已經骨瘦如柴、瀕臨大限的朱由校，眼底閃過一絲複雜，但卻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朝着朱由校屈身行禮。
朱由校緩緩睜眼，望着面前的雨化田，眼中同樣閃過一抹複雜。
隨即，他朝着其他人擺了擺手，道：“你們先出去吧。”
“遵旨！”
衆人行了一禮，然後紛紛轉身出門。
很快，殿內就只剩下雨化田和素慧容母子三人。
朱由校看着雨化田，沉默了許久，道：“你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吧？”
準備什麼，朱由校沒有說，但君臣二人都懂。
雨化田如今已經是大明當之無愧的第一人了。
但他頭上，始終還有一個朱由校。
雖然朱由校已經不理朝政，可只要朱由校還活着，雨化田終究還是有所顧慮。
所以，其實所有人都知道，雨化田就是在等朱由校駕崩。
到時候，他將無所顧忌，可以放開手腳，去做任何想做的事，而且無人可以再掣肘他。
聞言，雨化田也沉默了下，隨即點頭道：“皇上放心去吧，只要有臣在，終有一日，大明會成爲這片土地最強的王朝。”
而且，也會是唯一的王朝！
雨化田在心中補了一句，但他沒有說出口。
這個時候，沒必要讓朱由校知道那麼多，讓他安心即可。
“你的本事，朕自然是相信的。”
朱由校微微點頭。
隨即，他目光一轉，看向旁邊的素慧容，道：“她懷上朕的孩子，這是伱安排的吧？包括朕那日臨幸於她，應該也是你策劃的，你早就在等這一天了，對嗎？”
聞言，素慧容臉色微變，顯然是沒想到朱由校竟然知道此事。
雨化田目光一閃，看着朱由校，沒有說話。
朱由校嘆息一聲，道：“朕雖然算不上一個合格的皇帝，但朕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來。”
這段時間，只要有雨化田在的地方，素慧容看雨化田的目光都是不一樣的，而且素慧容對他的疏遠，他又豈會看不出來？
但他也不會覺得素慧容與雨化田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畢竟雨化田是個太監，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之所以現在提出來，也是不想在死之前，還留下遺憾罷了。
雨化田沉默了片刻，點頭道：“是臣安排的，從她與皇上相遇，到生下太子，進宮掌權，都是臣一手策劃。”
說着，雨化田頓了一下，望着朱由校的眼睛，沉聲道：“但臣可以保證，她生下的，是皇上的子嗣，是正統的皇室血脈！”
朱由校點了點頭，道：“這一點，朕自然是相信的。”
“而且，朕不怪你。”
說着，他的目光轉移到旁邊眨着大眼睛望着他的朱慈煜，眼神當中浮現一絲慈愛，道：“在臨死之前，還能享受到父子之間的天倫之樂，而且還解決了我大明的繼承人問題，朕已經知足了。”
“這一點，朕反而要感謝你。”
“唯一有些遺憾的是，不能陪伴我的煜兒長大，不能親手將這大明江山，交到他的手裡了……”
朱由校伸出乾瘦的手掌，輕輕撫摸着朱慈煜的臉頰，眼中流露出一絲遺憾和不捨。
雨化田拱手道：“請皇上放心，這大明江山，永遠都姓朱，臣一定會讓太子殿下順利登基，輔佐太子殿下，掌控這大明江山！”
朱由校點了點頭，道：“朕相信你，因爲朕看得出，你的抱負，不在大明。但不論如何，在煜兒長大之前，朕懇請你，能夠護他平安，護他長大。”
“臣，領旨！”雨化田深深俯身。
朱由校眼底浮現一絲欣慰，然後再次看了眼素慧容母子，用力握了握兩人的手，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彌留之際，他幾乎是用盡全身力量，大聲吼道：“雨化田，朕的大明，交給你了！”
聲音順着幹清宮，傳出去很遠、很遠。
天邊夕陽下沉，預示着一代君王的落幕。
而龍塌之上，朱由校已經緩緩閉上了眼睛，體內生機逐漸消逝。
直到，呼出了最後的一口氣……
雨化田望着他，面色複雜，隨即提起蟒袍的下襬，朝着朱由校跪了下去。
“臣雨化田，恭送皇上！”
旁邊，素慧容也帶着朱慈煜跪了下去，眼中同樣閃過一絲悲傷。
雖然她不喜歡朱由校，但他始終是孩子的父親。
而且，進宮之後，朱由校從未虧待過她，甚至對她十分尊重。
就連她想要垂簾聽政，朱由校也沒有絲毫猶豫地就答應了。
對她，可以說是毫無保留地信任。
如今，她終於等到了朱由校駕崩。
此後她就是大明最尊貴的人了，但是，她心中卻沒來由地有些悲傷，還有些悵然……
…
“咚、咚、咚……”
九道沉重的國鐘聲音響徹京都。
“皇上殯天了！”
隨着宮裡太監的傳告，朱由校駕崩一事，很快就傳遍皇宮，許多大臣都得到了消息。
海瑞、張居正等大臣紛紛趕往皇宮。
此時皇宮已掛滿白綾，朱由校的遺體已經被裝入棺槨，四處透着一股悲慼的氣息。
看到這副景象，不少官員假惺惺地哭了幾聲後，眼中都閃過縷縷精芒，不時將目光投向棺槨旁邊的雨化田。
雨化田也沒有理會其他，靜靜地望着朱由校的靈堂布置完畢後，他便讓素慧容召集海瑞等幾名核心大臣，前往內閣議事。
很快，內閣當中。
素慧容帶着太子朱慈煜坐在主位，雨化田則靜靜的坐在旁邊，距離那個皇位，僅僅只差半個身位。
下面則是海瑞、張居正、袁崇煥等一衆大臣。
“陛下駕崩，但國不可一日無君，還請諸位儘快商定出良辰吉日，讓太子登基，穩定民心。”
素慧容看着海瑞等人說道。
衆人聞言，互相看了看，低聲討論片刻後，張居正上前說道：“啓稟皇后娘娘，下個月初三，是良辰吉日，正是太子殿下登基的好日子。”
素慧容點點頭，不着痕跡地看了眼旁邊的雨化田，見雨化田沒有提出異議，她便點了點頭，道：“好，那就定在下月初三。”
這時海瑞上前說道：“娘娘，既然太子殿下繼位，那麼太子殿下也該開始學習治理國事了。”
之前雖然朱由校冊封了三位太子師，但由於朱由校也知道自己快死了，想在臨死之前多陪陪兒子，所以大部分時候朱慈煜都一直待在後宮，只是偶爾隨着宮裡的大儒學一下簡單的知識，讀書認字。
但想要治理一個王朝，只學這些東西肯定是不夠的。
聞言，素慧容正想說話，雨化田淡淡道：“太子的教導，暫時先由海大人和張大人負責，本座這邊事務繁忙，脫不開身，但本座會讓曹正淳貼身保護太子，順便教導太子武藝。”
太子三師，太子太師主要教文，太子太傅主要教武，而太子太保則負責保護太子安全。
但海瑞和張居正都是文官，不擅武藝，所以設立兩人爲太子師的主要原因，其實就是爲了教導太子處理國事，而保護太子和教導武藝，是雨化田的職責。
但雨化田接下來還有其他安排，不可能一直待在宮裡教導保護太子。
曹正淳雖然只是宗師巔峰，但武學造詣並不低，而且對皇室忠心，剛好可以暫時代替雨化田，保護太子，順便教導太子武藝。
只是聽到要曹正淳來教導太子，衆人都是眉頭微蹙。
“胡鬧，一個閹人，如何教導太子？”內閣大臣徐階出言冷哼道。
“本座是在通知你們，不是在和你們商量。”雨化田冷冷掃了他一眼。
只一個眼神，就讓得徐階遍體生寒，頓時清醒了許多。
此刻的大明，已經無人能遏制雨化田了！
雨化田沒有理他，繼續道：“此外，太子年幼，無法臨政，暫時先由皇后繼續代理朝政，待到太子成年後，再交還朝政於太子掌權。”
聞言，幾位內閣大臣都有些遺憾。
他們本以爲自己會成爲輔政大臣，沒想到雨化田早已提前準備好了一切。
雨化田繼續道：“內閣這邊，也需要重新排選官員，選出四位閣老主管內閣政務，八位大臣輔政，其他的就打散下放吧，剛好現在朝中還有不少官位空缺。”
衆人臉色微變。
內閣裁員，這就代表要有人失去現在的權利和地位了。
海瑞沉聲道：“不知雨大人想留下哪些人？”
雨化田平靜道：“海大人繼續任內閣首輔，其他三位閣老，由張居正、袁崇煥、嚴嵩擔任，剩下的八位內閣大臣，由四位大人自己選擇。”
海瑞心中頓時鬆了口氣，別看他是內閣首輔，但以現在雨化田的權勢手段，想要換個內閣首輔，太輕鬆了，就算不能明着來，暗中也有一百種手段讓他消失。
張居正面色平靜，對他來說，當不當這個閣老無所謂，只要能讓大明變強，讓他將位置讓出來都可以。
袁崇煥和嚴嵩則是面露喜色。
袁崇煥本來是兵部尚書，但這一下子升官了，他知道雨化田是看在他兒子袁承志的面子，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感激。
嚴嵩在欣喜之餘，心中則是嘆了口氣，他有把柄在西廠手中，就算掌權了，也要繼續爲西廠辦事。
“但也好過沒有權利吧……”嚴嵩心中自我安慰道。
雨化田朝素慧容拱手道：“娘娘，臣還有事情需要處理，臣先告退。”
素慧容微微點頭道：“雨大人有事就先去忙吧。”
望着雨化田離去的背影，海瑞等人皆是暗自嘆息。
朱由校駕崩，太子只有三歲，無法掌權，而皇后又明顯是偏向雨化田的。
主弱僕強，宦官專權的時代，要來了……
素慧容也目送雨化田離開，待到雨化田的背影消失，她才收回目光，看向海瑞等人，臉上再度恢復了往日的威嚴，平靜道：“諸位大人，議一議陛下的諡號和新帝登基後的年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