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娘有些不解,月娘已經死了?四皇子功敗垂成?天啊,自己昏迷的時候到底錯過了什麼。看着身後有些瘋狂的四皇子,想起他和月娘恩愛的歲月,嘉娘忽然有些理解這個人了。
如果不是受了刺激,向來溫文爾雅的四皇子都怎麼會成了這個樣子?
趙恪一點一點冷靜的走上前,口中勸說趙惇道:“對啊,一切都是因爲我,冤有頭、債有主,有什麼仇恨你向我撒啊,爲什麼要找她呢?對了,告訴你,楊文月根本就沒有死,皇上將她藏了起來,你想不想知道她在哪裡,放了阿照,我告訴你。”
四皇子聽了趙恪的話,有些愣神兒,看着一步步逼近自己的趙恪,大喊道:“不——你騙我!沒有,我親眼看到了月娘的屍體——別過來了!”
嘉娘感覺到一股溫熱從自己的頸間流出,也許趙惇已經刺破了她的脖子。嘉娘焦急的目光看向趙恪。
趙恪頓住了腳步,對四皇子道:“四殿下,我沒有騙你,是真的,要不然你先放了她,我帶你去看。”
就在趙惇一愣神的剎那,趙恪向他的身後使了個眼神,衆人上前奪過了趙惇手中的劍,就在嘉娘幾乎快要被救下的時候,趙惇忽然發力,推開了涌上來的士兵,抱着嘉娘從玄武門城樓上跳了下去。
落地前得一剎那,趙恪的手伸向了她,可惜再也抓不到了,就差那麼一點點。
那粉身碎骨的痛似乎又一次襲來,嘉娘陷入無邊的混沌之前,似乎看到了趙恪的笑容,他在對她說道:“阿照,我會帶你踏遍萬里河山。”
趙恪總也不能忘記那一天,嘉娘從玄武門城樓上落下來的情景,就像一隻美麗的蝴蝶,衣袂分飛,美麗的有些虛幻,衣裙間的布帛從他指尖滑過,裂帛清脆的聲響,斷了趙恪今生的情緣。
他曾經忘了嘉娘是誰,一度以爲那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而他要做的,不過是盡到丈夫應該盡的責任罷了。
可是在她從城樓上飄落的那一刻起,趙恪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麼是心痛。他好像看到滿天的煙花在頭頂綻放,趙恪看到了落地前的嘉娘嘴角帶
着一絲微笑,趙恪的心臟被那一絲微笑擊中,然後隨着嘉孃的身子,一起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趙恪依舊什麼也沒有想起,卻守了嘉娘整整三年。
那一日趙惇抱着她從玄武門城樓上跳下去,因爲趙惇先一步落地,嘉娘摔在了趙惇的身上,是以並沒有死去,而是受了很重的傷。
她沒有再醒過來,卻仍舊活着,成了有呼吸、沒意識的活死人。
三年了,三年裡趙恪每日守着嘉娘,等她醒過來。大夫告訴趙恪,嘉孃的脈象平穩,和常人沒有區別,卻遲遲不能醒來,是患了離魂之症。
也許明天就會醒來,也許永遠都是這樣了。
趙恪看着嘉娘貌美如常的面龐,常常想起她曾經說的話——“沒關係,就算你不記得我了,我也會有一天讓你重新喜歡上我。”
“世子爺——少衡,問問你自己,我有那麼重要,重要到要讓大家冒這個風險,去利用一個和我原本就有仇的妹妹做這件事情?”
“你曾經說過,要帶我遊遍萬里河山。”
而今我已經可以陪你遊遍江山,爲什麼你還不肯醒來,阿照?
天啓三十六年正月十三,帝崩於含元殿,皇四子惇把持朝政、秘不發喪、矯詔聖旨。帝遺命立皇三子愷嗣皇位、承大統。
皇四子帶兵謀反,嗣皇帝天縱英武,扼殺於萌芽之中。皇四子府上二百八十口人畏罪自裁,惇,三十六年正月十六墜於玄武門城樓之下,當場身亡,年二十六歲。
三皇子趙愷繼承大統,次年改元乾德,是爲乾德元年。
乾德三年,臨江王上表請命傳位於世子趙恪,恪不從乃辭,離京。
十三年,臨江王府世孫璟,年十五,崇文尚武、德才兼備,上讚許有加,繼臨江王位。
“阿照,三年又三年,我曾經許你走遍萬里河山,如今我們已經行過江南了,你,還是不肯醒過來嗎?你是不是還怪我沒有想起往事,所以不肯醒來。”
嘉陵江上一葉小舟,船頭坐着一個男子,月下獨酌,對景長嘆。男子望之三十許,面冠如玉
、風度翩翩,惹得船家的女兒頻頻看向這個來歷神秘的外鄉人。
船艙內躺着一個女子,面色紅潤,衣着光鮮,看着好像睡着了一樣,卻在這江上行了八九天,一直都沒有醒過來。
小姑娘暗自揣測,大約是生了什麼病吧。
男子又喝了一口酒,酒過三巡,整個人的眼神都不如之前清澈明朗,船家的女兒在艙內偷偷看着那人,只覺得世間原來有這麼好看的男子,一舉手一投足都能讓人醉了。
“阿照,你什麼時候才肯醒過來,看我一眼,我們一起看江上美景、賞月下風光?知不知道,獨酌也是一件很苦的事情。”
大約船艙裡這人是他的妻子吧,小姑娘想,一個男人癡情如此,也算是讓人心傷了。小姑娘看着趙恪的身影嘆了一口氣,轉頭走向了船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恪靠在船頭幾乎都要睡着了,夜晚的嘉陵江有些冷,涼風習習,吹得趙恪一個激靈,身上卻多了一件衣服。
“這麼晚在外面吹風,也不知道多加一件衣服嗎?”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趙恪恍惚間以爲自己是在做夢,旁邊有個人挨着他坐了下來,漂亮的臉龐如夢似幻,回首看着趙恪道:“你說要跟着我走遍萬里河山,不是騙我的?”
趙恪輕輕掐了自己一下,以確定這並不是一個美好的夢境。
嘉娘清澈的眼睛看着趙恪,似乎在等他的回答,趙恪卻只曉得呆呆道:“你——醒了?”
嘉娘撲哧一笑,以手支頤眨着眼睛道:“夢裡好吵啊,有個人天天唸叨着我,我想睡也睡不着。”
說着停頓了下來,看着趙恪:“現在還不算太晚吧,你還會不會繼續帶我遊歷世間美景?”
趙恪激動的難以自持,吻上了嘉孃的額頭,兩人呼吸間有些灼熱,月亮高高的升起,照着嘉陵江一江春水,美好而虛幻。
江上飄着一艘小船,船頭有對璧人緊緊依偎在一起。
晚風拂面,兩人似乎是在竊竊低語。
“只要是你,永遠都不晚……”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