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小姐,你喝醉了!”秦旭要把她扶起來,可她不肯撒手,胡亂地說着醉話。
“我想你了,想鈴蘭了,好想好想。”
桃子身爲她最好的閨蜜,一直不明白她怎麼突然變了,又怎麼突然懷上了孩子。她從前是一個樂觀開朗的人,可她這會兒傷心成這樣,實在瞧着心裡不好受。
好不容易跟秦旭一起把她扶到了牀上去,她還緊緊抓着秦旭的手,哭着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直到半夜,她才終於安靜下來,在酒精的作用下睡了過去。
桃子一直在客廳裡沒有睡,雲七夕睡覺的那個房間的門是敞開的,雖然秦旭給桃子的第一印象不錯,可人心隔肚皮,她還是害怕他趁着雲七夕喝醉幹出點什麼。
她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臥室的動靜,可她自已大概也是喝了酒的原因,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的,只是睡得不太踏實,聽見關門的聲音就猛地驚醒了過來。
秦旭已經從房間裡出來了,跟桃子告辭。
桃子送他到門口,還是問了出來,“你是不是喜歡七夕?”
秦旭愣了一下,隨後只是笑了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就離開了。
雲七夕是次日早晨才醒來的,頭痛的感覺讓她回憶起了昨天晚上的一切。
桃子給她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趕緊喝點熱茶,醒醒酒。”
說完她一屁股坐牀上,有些懊惱地嘆了口氣。
“昨天晚上我真該勸着你,不該讓你喝那麼多酒,你可還懷着孩子呢。”
雲七夕坐起來,半靠着牀頭,無力地扯了扯脣角。
“沒什麼,我孩子基因強大,抵抗力好。”
桃子聽她主動提及孩子的基因,就來了興趣。
“七夕,我一直問你孩子的爸是誰你不說,不說就算了,我也不逼你,可我很好奇,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秦旭這樣的人也入不了你的眼?難道他比秦旭還優秀?”
雲七夕望着桃子,好一會兒才說道,“喜歡一個人跟優不優秀沒有關係,不是每一個人都十全十美,喜歡是沒有道理的,喜歡一個人,就算他有一百個缺點,連帶着他的缺點一起喜歡。”
“是嗎?那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呢?我記得以前你說過你是個不婚主義者,我還以爲沒有男人可以打動你呢。”桃子見雲七夕好不容易敞開心扉,就忍不住追問道。
雲七夕的視線沒有焦點地望着某處,眼底一片柔情,語氣卻變得哀傷起來。
“我喜歡的人,他在馬背上的身影永遠英姿颯爽,戰場上披荊斬棘,威風八面,他有從血雨腥風中拼殺出來的血性,有一腔肝膽,俠骨柔情。”
桃子張着嘴盯着她,臉皮直抽抽,半天才撲哧一聲笑出來。
“七夕,你武俠小說看多了吧?你說的楊家將呢?”
雲七夕看着她,眼底有一種深深的無法溝通的無奈。
“其實秦旭走的時候我問他了。”桃子說。
“問他什麼?”
“我問他是不是喜歡你,他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我也不知道他那個笑笑是什麼意思。”
雲七夕心一堵,望天長嘆,“你也是操碎了心。”
桃子抱住她,“那當然了,你現在是我最操心的人,比操心你比操心白白還多了。”
白白是呆呆的母親,她拿她跟一隻貓比,雲七夕繼續望天。
……
時間的巨輪不會爲任何人停止轉動,轉眼間就到了天啓三年。
這三年裡,單連城已從最初的頹廢迴歸到平靜。
這一年,鈴蘭第一次執筆學寫字,她爹教了她三個字,“雲七夕”,她爹告訴她,這是她孃的名字。
天啓四年,鈴蘭四歲,她學騎馬射箭,她爹說她娘是巾幗英雄。
她爹總是說起她娘,可娘這個字在她的腦海裡一直是一個模糊的概念。
“爹,後宮裡的那些娘娘都說是我娘,人不是隻能一個娘嗎?到底誰纔是我的娘呢?”
鈴蘭開始問一些類似這樣奇奇怪怪的問題,剛開始,單連城總會被問得不知所措,後來,也就慢慢地習慣了。
“她們都不是你娘。”
聽他這樣一說,鈴蘭就特別驕傲地擡着小下巴。
“難怪呢,我就說她們長得都沒我漂亮,怎麼可能是我娘呢?爹,我娘一定長得特別美,是不是?”
小傢伙的問題總是一個接一個的,單連城摸着她的頭,眼神慈愛。
“是,你娘很美,是爹心中最美的女人。”
“那我娘在哪裡呢?爲什麼我沒有娘,單珏沒有爹,難道爹跟娘只能選擇一個嗎?可是阿錚有爹也有娘啊,雖然她娘不會說話,可她會抱着她睡覺呢。還有云朵,她也有爹有娘啊,爲什麼我沒有?”
鈴蘭說到最後聲音小下來,低着腦袋,失落全寫在臉上。
果然,孩子就是那十萬個爲什麼,問起來就沒完沒了。
可是這些爲什麼,單連城無法給她答案。
“鈴蘭,你是不是很羨慕她們?想跟她們一起玩嗎?”
鈴蘭天生聰明,從他這話裡好似聽出了點兒希望,擡起天真的眼眸望着他拼命點頭。
“鈴蘭想,鈴蘭不喜歡在宮裡,宮裡不好玩,宮外多好啊,雲朵家的那艘船特別好玩,比宮裡好玩多了。”
單連城把她抱起來,讓她坐在他腿上。
“好,等有空,爹帶你出宮去玩兒。”
這一天,陽光明媚,由戈風和小路子駕車,單連城帶着鈴蘭出了宮。
鈴蘭一出宮就興奮得不得了,一直掀着簾子,趴在車窗上往外瞧。
四年來,大燕國泰民安,百姓們安居樂業,一派詳和。
若硬說有什麼大事,那便是皇上四海之內遍尋皇后而不得。
“爹,停,快停,我看到單珏了。”
在鈴蘭的嚷嚷聲裡,馬車很快停了下來,她一下子鑽出馬車。
“單珏,單珏。”她邊跑邊喊。
正牽着單珏的雲攬月看到跑過來的鈴蘭,先是一愣,再一擡頭,看到馬車,一顆心不由提了起來。
鈴蘭拉着單珏的手,擡頭望着雲攬月,“姨娘,爹要帶我出去玩,我想讓單珏一起去,可以嗎?”
“公主,這,不太好吧?”雲攬月抓住單珏的那隻手不由收緊。
鈴蘭卻很任性,不依不饒地。
“姨娘,都沒人陪我玩,你就讓單珏去嘛,單珏,我們去江邊玩兒,你想去嗎?”
單珏比鈴蘭小大半歲,生得漂亮,皮膚特別白,眼睛大大的,可性格卻比較內向。
但孩子貪玩兒是天性,聽說要去江邊,他也很心動,可是他不敢隨便答應,小心翼翼地擡頭去看雲攬月的臉色。
雲攬月皺着眉頭,朝他輕輕搖頭,單珏的一張小臉兒上頓時難掩失望之色,低下頭小聲說。
“鈴蘭,我不去了。”
“讓他去吧。”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雲攬月猛然擡頭,卻見單連城不知何時已經下了馬車,正站在不遠處。
從內心來講,她是不想讓單珏去的,單珏是她的命根子,她不希望她有任何的閃失,所以單連城曾提出讓單珏去宮裡的尚書房讀書她都拒絕了,而是請了私塾先生到家裡來教。
“天黑的時候,我把他送到國公府來。”單連城說。
雲攬月不敢說不,抓着單珏的手心都是汗。
“是。”
鬆手時,她又不放心地看着單珏,“珏兒,記住娘說過的話。”
孩子畢竟是孩子,有機會玩兒他高興着呢,自己孃的話也不知聽進去沒有。
雲攬月眼見着單珏被戈風抱上了馬車,馬車離她越來越遠。她的心好似被揪了起來。
單珏跟單子隱長得很像,那眉,那眼,都像極了,單珏是她的念想,是她的命根子,比她自己更重要。
單珏在馬車裡不怎麼說話,一雙大眼睛一會兒看看單連城,一會兒看看鈴蘭。
“你在想什麼?”單連城突然看着他問。
娘曾不止一次教過他,在皇上面前要小心說話,說得不好可能會丟命的。
“我不敢說。”單珏小聲道爲。
單連城皺眉,“小小年紀,有什麼不敢的?說吧,恕你無罪。”
單珏這才大着膽子說道,“我只是很羨慕鈴蘭有爹。”
“我也很羨慕你有娘啊。”鈴蘭飛快地接了口。
單連城心口突然一窒,好似在這一瞬間空氣也稀薄了。
馬車到了南陽江邊,戈風把兩個孩子從馬車上抱下來。
“雲朵,雲朵……”
鈴蘭就好像是從金絲籠裡放出來的鳥兒,歡快得不得了,邊跑邊喊。
兩個孩子很快跟雲朵玩到了一塊兒去。
這三年來,單連城經常會來七夕號,可大家每次見到單連城還是難免緊張。
東子和翠翠走過來,低聲道,“皇上……”
單連城道,“鈴蘭想雲朵了,所以我就帶她出來玩玩。”
三個孩子中,最調皮的不是唯一的男孩子單珏,而是鈴蘭。
玩泥巴,爬樹,性子野得不像個女孩子,經常玩得渾身髒兮兮的,可單連城看她的眼神只有寵溺,半點兒也不生氣。
他時常想,鈴蘭除了相貌遺傳了他一點,其他性格各方面簡直得了她孃的真傳啊。
七夕,鈴蘭都快四歲了,你在哪裡呢?
“皇上!”遠處傳來馬蹄聲,馬背上的人急喊着奔過來。
“何事?”
“皇上,有皇后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