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番外三番外四

1 98番外三+番外四

番外四

對於趙梅這個小哥兒,唐春明一向是同情的,不說原先在家中做着最重的活,人也像個隱形人一樣沒有存在感,就是後來趙家被王春花把持他的處境稍微得到改善,但依王春花貪婪的性子,趙梅要想得到好的結果依舊困難。可再同情這小哥兒的處境他也不會伸把手,他有自己的家要顧着。

好在後來家裡的小子趙棟不再視趙梅如無物,對他多有照顧,有時也幫着趙梅攔下王春花的一些無理呵斥,捱打的情況更加減少。

若說這家變化最大的就屬趙棟了,後來平山村的人還記得趙棟小時候仗着塊頭大和家裡阿母嬤嬤的縱容欺負村裡孩子的情景,可轉眼之間他竟扛着鋤頭下地幹活了,真是驚掉一村的眼珠子。

“看來趙棟這小子真變好了,雖然起初活幹得不像樣,可慢慢家裡的地也收拾得不錯了,倒是跟他阿爹阿母都不一樣,看來也是小時候被他們縱壞了。”村裡人議論道。

“可不是,就說家裡的小子不能太縱着,否則好好的孩子也要變壞的。”

“可惜啊,孩子是變好了,可這做阿母的,嘖嘖……”說話者直搖頭,聽者哪有不明白的,他們眼睛都亮得很,王春花依舊好吃懶做,就算手裡銀子再多也經不過這麼花的,而且一直被他掛在嘴上炫耀的弟麼,這幾年下來也不見人再回來,而趙老嬤越發衰老,趙家三叔公早在趙老三離開一年後沒了,也沒見趙老三回來奔喪。

至今趙家三叔公的兒孫們對趙老嬤一家依舊存有怨憤之心,三叔公再不好那也是他們的長輩,無法多加苛責,那這積攢下來的怨氣就得有人承受了,尤其是三叔公過世趙老三竟然都沒回來拜上一拜,這等冷血無情之人讓人齒冷。

說到底,三叔公爲何會病逝,歸根到底還不是與趙老三有關,若非趙老三最後的出格舉動,三叔公又怎會遭受沉重打擊使得病情愈發嚴重,最終便是何老出手也難將他的性命從閻羅王手裡搶回來。

也因此,等三叔公過世後,任趙老嬤再怎麼哀求趙家族人,讓他們把趙老三找回來,族長也只看在同爲趙姓人的面上往定州府那邊送了封信,卻是無人親自去跑一趟的,他們也沒這個顏面跑別人府上。不想,最後趙老嬤竟變得有些瘋瘋顛顛了,時常一個不注意就被他跑了出來,在村裡逮着人就抱住哭叫趙老三。

王春花在家裡罵趙老嬤,趙棟只得出面去被驚攏的人家道歉去,可憐一個大小子被他阿母耽誤了,唐春嶸都娶上哥兒了,他還是獨身一人。也不是真沒有哥兒願意嫁進來,只是知情的人都知道這趙家在平山村是個什麼地位,又清楚這王春花是個什麼樣的人,好人家的哥兒誰願意嫁進來受磋磨,那些願意嫁進來的不是王春花挑不上眼就是趙棟自己不願意,在他看來,要不性情跟他阿母差不多要不就是性子太柔順了的,不管哪一種嫁進來都沒好日子過,乾脆就一拖再拖了,拖到王春花手裡的銀子都花完了就是想娶親也沒銀子使了。

王春花轉眼就打上了趙梅的主意,有李從根家的前例在,從小哥兒身上也能弄到少說幾十兩銀子,有這幾十兩銀子在手,不愁給兒子娶不到哥兒的。兒子不如小時候跟他貼心事事聽他的了,居然去侍候那個老不死的,王春花就想着要給兒子娶個他中意能拿捏住的哥兒,往後不愁兒子不聽他話不孝敬他。

“哥,怎麼辦?阿母真的要把我賣去做小,哥,我不想去,我不想像李家哥哥一個下場!”趙梅無助地抓住他哥的胳膊,臉色煞白,阿母跟他說嫁進去就能有享不盡的福,可平山村誰不知那李家哥兒的下場。

早幾年李從根家的哥兒還能過上好日子,真把李從根一家給弄到鎮上去住了,也實在是他們一家在村子裡太惹人厭,除了王春花這樣的誰願意跟他們家來往,又怕李峰會來報復他們。可平山村與平安鎮之間的來往比以前頻繁得多,消息也傳得快,沒幾年村裡的人就知道那戶人家又娶了小的李家小哥兒很快就失了寵,又沒能生下孩子,在後院裡的日子越發艱難起來。那家的正室夫郎看着這人家根本不被平山村的李家當回事,曾經又得罪過李家那位威武將軍,也就大膽地磋磨起來,也是這小哥兒自己早先受寵時行事太過張揚把這正室得罪狠了。

不過這正室也看在威武將軍的份上萬事留一線,沒真將這李家哥兒打壓到不能生存的境地,可後來卻是他自己作死,竟被牽扯進迫害另一個懷有身子的哥兒事件中,那戶人家盼了孩子許多年,後院中終於有人懷上自然當成重中之重,卻不料被心懷妒忌之人下手陷害,哪怕往日再受寵愛,此時也萬萬留不得了。那戶當家人恨不得將李家哥兒打死或是發賣,卻也最終只是趕了出去。

離開了託庇人家,這李從根一家的日子還能過得下去?他們倒是再想回到平山村,無奈平山村李家卻再不允許他們踏入平山村一步,李家哥兒乾的那些事早傳回了村裡,這樣心思狠毒的哥兒他們可萬萬不可接手。

好吃懶做的一家子自然日子過得越來越艱難。

趙梅可是知道就李家哥兒這樣的,被夫家的人打死了都沒有關係的,他可不會認爲自己會比李家哥兒命好。他只願嫁個莊戶人家能吃上飽飯便可,不敢去奢望過上富貴日子。

趙棟也無措,他反對過,可阿母根本不肯聽他的,說把阿梅養這麼大該是他孝敬的時候了,再說是把他送別人家享福去,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哥,要不我們去求求明阿麼,要不我們去求求族長……”趙梅眼淚淌了下來,腦子裡閃過李林和李森的身影,他一直記得的,李林和李森都是他的血脈堂兄弟,原本關係只會比他哥趙棟差一層卻比村裡任何人家都要親近,可如今他們的日子過得卻是一天一地,他羨慕兩個堂弟,羨慕他們有明阿麼那樣一個阿母,自小就不止一次想過,如果,他投身在明阿麼家裡就好了。

同樣是哥兒,現在村裡誰不誇李林他知書達理,還學得一手醫術,年紀比他還小,卻已是家家求着娶的哥兒了,然而他也只敢遠遠地看一眼這位堂弟的背影,絲毫不敢接近,就怕引來他如今阿爹和明阿麼的怒火。

“好!”趙棟給自己壯膽,爲了弟弟,他也要試上一試。

等哥哥離開,趙梅哭跪在地上,手捂着眼睛。

趙棟去找了族長,現在族長對趙棟的態度比過去好得多,也是看在他肯努力上進的表現上,倘若趙棟一如過去不知悔改,族長也不會耐煩見他的。聽明趙棟的來意,族長大怒,王春花居然又要生事,如果不是看在趙棟如今懂事的份上,也早同李從根那一家子一樣趕出平山村了。

“現在已經到了什麼程度了?”族長壓住火氣問道。

“阿……阿母他已經收了一半的銀子了……”趙棟頓時羞愧得無地自容。

“這個攪家精!”族長怒斥道,在屋裡走來走去,就算他是族長卻沒什麼權力管這件事的,能做主的只有王春花這個做阿母的,至於趙大牛,甭指望他了,就像一攤爛泥一樣根本管不住他的哥兒,也就現在被族裡壓制着跟趙棟幹些田裡的活,能掙上口吃的就不錯了。

“這樣吧,你不如帶上你弟弟去趟定州府去找趙老三,看看他那邊有什麼辦法,最好能給你弟弟找戶人家嫁了,省得留在這裡也要被你阿母給盯上。”族長到底給趙棟出了個法子,他知道趙老三當初回來留了些銀子給王春花,算是替他們兩口子給趙老嬤進孝的,想必這兩個侄子找上門去也不會不管不問的,那邊能解決了最好,他是不會爲了這家子的事情去求上明哥兒的。

“小叔?!”趙棟驚道。

“對,我們真要出面管的話,你阿母那人,你也知道的,那撒潑打滾起來誰能製得住他?除了丟人現眼於你們有什麼益處?不管怎麼說,你和梅哥兒如今也是他這一支的唯一後代了,就看在這點血脈的份上他也不應該不理睬的。”族長也是沒有辦法,鬧出來是全族人跟着丟臉,這趙家的臉面已經剩下不多了,他可不想再生事。

“那我考慮一下。”

趙棟離開後走在路上,向着遠處的李峰家房子看了看,到底沒敢邁出這個步子過去,族長的意思他哪有聽不明白的,是不希望他去打攪明阿麼。回到家經過阿母的屋子,就聽到阿母跟阿爹說話的聲音:“我可是花了不少銀兩託了媒嬤找人家,可算找着一戶家境不錯的,只不過離家遠點,年紀也大了點,可出的銀兩卻不少,足夠阿棟娶上一門好夫郎了。死鬼,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你決定就好……”一如既往的懦弱的聲音,聽得趙棟握了握拳頭,咬牙下了決心,不再有猶豫。

等到第二天,王春花卻發現兩個兒子一個都不在家了,在家裡又好一通吵鬧。以往的鄰居,爲了圖個清靜都先後搬離了另買地方建了房,所以就算大吵大鬧倒也影響不了多少人家。

不過這消息還是很快在平山村傳開了,沒過幾天,就連唐春明也知道了,趙家的兩個孩子……離家出走了。

張秀的肚子月份越來越大,不過精神養得不錯,家裡大山什麼事情也不讓他煩心,所以有功夫唐春明閒扯呢,倒是沈夫郎在家帶孫子反而沒那閒功夫了。

這事就是張秀告訴唐春明的,當時李峰跟李林也都在屋裡,夫夫兩人都暗暗留意了李林的神色。與老二相比,老大對自己的身世一清二楚,唐春明也從未想着要讓他遺忘掉那些,當然這並不妨礙他對阿爹的感情,這種感情比其他三個孩子只有來得更加深厚。

他們的大兒子果然微微皺了皺眉頭,從那個家裡出來,對其他人不關注,不過兩個堂兄心中還稍稍留意着的吧。唐春明就不由問道:“這兩人跑哪裡去了?這趙家安穩沒多長時間莫非又是王春花生事了?”

對趙棟小時候觀感不好,不過長大了這小子倒是比親生爹母懂事,把個家給支撐起來了,而趙梅這個小哥兒存在感實在薄弱,唐春明又不會是去刻意關注這家情形的人,就算再同情這個小哥兒的遭遇也不會自尋麻煩上身。不過,現在這兩人都離家出走了,唐春明腦子裡的第一反應是王春花生事導致的這一結果。

“被你說中了,可不就是王春花造的孽,居然跟原來李從根家一樣想把家裡小哥兒給送人做小去,這人家居然都談好了,那漢子年紀都跟趙大牛差不多大了,眼看着那家人要過來領人了,現在可好,人不見了,該王春花白忙一場,什麼也得不到!”張秀覺得就該讓王春花嚐嚐自作孽的滋味,難得兒子懂事了,有好日子放着不過偏要折騰,折騰到最後兒子都跟他離了心。

“這還是親阿母嗎?!”唐春明也厭惡道,銀子居然比自己的親孩子還要重要,“可那兩人能到哪裡去?”

“村裡有人說趙棟小子可能帶他弟弟去找趙老三去了,說不定還真有可能呢,怎麼說趙棟也是他們這一支唯一的根了。”接下去的話沒再說出來,要是趙老三有心就該把自己的兩個侄子安頓好,將來也好有個依靠。

唐春明笑笑,兩人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起了其他的事,而李林也不知什麼時候出了屋子。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李林回頭就看到阿爹來到他身邊。

李峰摸摸大兒子的發頂,問道:“在擔心他們?”

李林抓住阿爹的手蹭蹭,如今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被阿爹抱着坐在胳膊上,那時只覺得阿爹就是這天這地,有阿爹在他什麼也不怕了,現今依然如此。阿林笑道:“他們去找趙三叔也好,說不得都能有個好出路,省得被……糟賤了。”阿林連提王春花的名字都嫌棄,他自幼到現在最厭惡的兩人,一個是趙老嬤,一個就是是王春花,他永遠記得就是他們要把自己跟阿母給賣了,哪怕前者是他的親嬤嬤,可哪怕他瘋瘋顛顛的,阿林都沒能心軟一下去看他一眼。

他稱趙老三爲趙三叔,也是從不將自己當趙家人的,他姓李,自然就是李家人。

“阿林心善。”李峰讚許地看着阿林,知道阿林並沒有埋怨他和明哥兒沒有出手幫忙,“想來這事也有趙家族人的插手,否則他們也沒有足夠的盤纏與那人的地址。”

“原來如此,那更不用擔心了。”李林笑顏盡展。

趙老三如今究竟過得如何,李峰和唐春明其實也知道一二,就算不詳盡也知道趙老三如今的日子跟他想要的差了十萬八千里,但要照顧一下兩個侄子還是能夠做到的,只看他有沒有這個心。

趙棟和趙梅幾日後來到了定州府,府城之大與繁華是他們無法想象的,兩人中,也就趙棟還去過縣城,而趙梅最遠也只去過鎮上,到了這府城早已暈頭轉向,任由趙棟帶着他尋路問人,一直摸到了定州府一座名爲“虞府”的宅子前面。

這條巷子中住着的都是富貴人家,便是趙棟又如何見識過這等場面,心裡膽顫的同時也不由怨上了三叔,爲何自己住在這般富裕的人家卻從不回去看看阿嬤。雖然阿嬤在許多人看來是惡人,但唯獨對他三叔卻當成命根子一樣的,小時候就他這個大孫子也要處處讓着三叔的,可如今阿嬤都瘋顛了三叔卻問也不問一聲,趙棟這樣想着又不由地生起氣來,腳下就想打轉不願去見人。

邊上趙梅怯生生地扯了下趙棟的袖子,頓時把他的理智喚了回來,不爲自己也要爲弟弟跑這一趟。算了,阿嬤除了想要賣自己跟阿梅那一回,其他時候尤其是還沒出事的時候也頗疼自己,有好吃的好穿的也想着自己的,現在臨老也該自己照顧着。

趙棟壯着膽子理了理衣服過去問門房:“這位大哥,請問府裡有沒有叫趙平川的人?”

“趙……”門房眼一瞪,府裡姓趙的豈不就是那一位,打量了一下來人,不客氣地問道:“你們是何人?”

“他是我們三叔,我們想求見三叔,不知可否通傳?”趙棟頭上冒汗,卻不敢擡手擦一下。

“要什麼通傳啊,這不後面來了,今天你們算巧了,剛巧老爺喝好酒回來得早,否則你們就只能在這兒乾等着了。”另一人指着外面的方向說道,慌亂的趙棟卻沒發現,說話者對他口中的老爺可沒一絲敬意,甚至透露出不屑的意味。

趙棟卻聽了一喜,抓着身邊的弟弟就回頭望去,卻見一人搖搖晃晃地向這邊走來,還沒到近前就一股子酒氣撲來,趙棟和趙梅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是他們的三叔?

卻見那人搖晃到眼前,門房帶着不算恭敬的語氣說道:“老爺,有兩位自稱是你侄子的人來找你,老爺看一看可是?”說着就指向站在一邊面色有異的兩人。

來人醉眼迷濛,像是醉得對外界都失去了反應,隻身體微微頓了一下不耐煩地揮開擋在身邊的人跌跌撞撞地要進府裡去。趙棟仍在愣神中,他對三叔的印象大多還停留在考中秀才時意氣風發的模樣,而且三叔一向注重形象,哪裡會是這個身上留有污漬滿面鬍渣兩眼浮腫的醉漢?!

趙棟處於怔神中,原本躲在他身後的趙梅反應卻比哥哥迅速,從趙棟身後竄出來就抓住醉漢大叫:“三叔救我,三叔救我!”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不顧一切地叫囔起來。

趙棟被叫聲驚醒,抹了把臉轉身就攔在了醉漢身前,抓住醉漢的胳膊:“三叔,我是阿棟啊,三叔,你……”你怎變成這副模樣了?餘下的話趙棟沒敢說出口,他直覺說出這樣的話會讓三叔受到更大的打擊,在未見面之前對三叔有諸多怨言,可眼前頹廢的醉漢卻讓他晃神,三叔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爲何會變成這樣?

“……你們……誰啊?酒呢?再拿酒來,我要喝酒……”醉漢揮舞着手臂囔道,看着人瘦了許多,可力氣卻不小,一下子把趙棟趙梅兄弟還有要上前攙扶的門房都揮了開去。

“快,快把老爺扶進去,看什麼看!”門房爲首的一個呵斥邊上看熱鬧的,在門口鬧起來好看麼,於是馬上哄上來四五人一下子將醉漢制服了,將他推進宅子裡,起初那門房轉身看了一眼無措的兩位來客,不耐煩地說:“你們也跟進去,不過在老爺確認你們身份之前不準亂跑不準亂看亂摸。”

“是,我們絕對不會的。”趙棟連忙保證,可趙梅的膽氣又早嚇回去了,縮在哥哥身後。

兄弟兩人跟在一羣人後面大氣不敢出,一直低着頭,哪怕沒看到四周的景色,也知道這戶人家的富貴。走了老遠纔到一個院子,院子裡有人出來接人,一個下人聲音清晰地抱怨了一句:“又是喝得醉熏熏的。”

兄弟兩個戰戰兢兢的,也沒人招呼他們,還是送醉漢回來的門房把兄弟兩人帶到一個房間中,讓他們在這裡等着。

兄弟兩人等到快天黑了也不見有人招呼,直到肚子餓得咕嚕叫起來,纔有人進來給他們送來飯食,並跟他們說:“老爺早已經睡着了,有什麼事情等明早再說吧,等會會有人給你們安排住處。”

“麻煩了……”趙棟連忙起身道謝,那人卻放下飯食就走了,不等趙棟把話說完。

等人走遠了趙梅纔敢上前,抓着哥哥的袖子小聲問道:“哥,我們真的要在這兒住下來?”

“不住怎辦?剛剛都說了三叔喝醉就睡着了,餓了吧,快來吃飯,明早就能見到了。”趙棟把弟弟拉到桌邊坐下,心裡是什麼滋味他也說不出來,來了大半天他再沒見識也知道兩件事,一是三叔日子過得不順心,從前在家可從沒見過三叔這麼頹廢過,二是這府裡三叔的地位似乎並不高,是因爲上門哥婿的原因嗎?好像又不像。而且他們來了這麼長時間,都沒見到叔麼,是叔麼不樂意他們來?

“嗯,哥你也來吃。”趙梅習慣地讓哥哥先吃,在家做慣了的。

不說兄弟兩人一夜如何忐忑睡不安穩,到了第二日早上,果然有人來帶他們去見三叔。

帶路的小廝將他們帶進一間房間,繞過屏風進了裡面,這是還未起牀?趙棟看向小廝,小廝輕咳了一聲解釋道:“老爺一早起牀就略感不適,不過知道兩位侄少爺來了,怎麼着也要見見。老爺,兩位侄少爺帶到了。”

“嗯,你下去。”隔着帳簾,裡面有沙啞的聲音響起。

“是,老爺。”小廝退了下去。

“三叔,你身體怎樣了?要不要看郎中?”趙棟倒先擔心起三叔的身體,說着就要上前掀開帳子仔細看。

“不要過來!”裡面的人卻先尖叫起來,讓趙棟舉起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中,裡面的人又說:“自己找地方坐,有什麼要跟我說的趕緊說了,說完了就回去吧。”

兄弟兩人面面相覷,可還是聽他的意思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半晌房間裡都沒有聲音,趙棟不知道要如何開口,三叔……似乎並不想看到他們……

醞釀了半天,趙棟再開口,卻帶了一股子怨氣:“……三叔公五年前過世了,阿嬤他……三年前就不認識人了,一天到晚就叫着三叔的名字……阿母他……要把阿梅賣人做小……”

身邊響起小聲的啜泣,趙棟頓時後悔了,不該向三叔抱怨這些事,可說出去的話又收不回來了,只得抓住弟弟的手盯着帳子裡的身影。

又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帳子裡有反應,先是響起低沉的笑聲,笑聲漸漸擴大,卻聽得讓人心顫:“……哈哈……報應啊,這都是報應啊,哈哈……一個個的都會得到報應的……”

趙棟和趙梅都害怕起來,身體發抖,趙棟想起阿嬤和阿母曾經做過的那些事,還有後來隱約明白過來的三叔的態度,再對比明阿麼一家如今的日子,可不是報應嗎?現在好像誰也沒能逃得這報應,先是三叔公,再是阿嬤,現在是三叔嗎?還有自己一家子也是在遭報應嗎?阿爹瘸了腿,自己一事無成,弟弟還要被阿母賣了。

帳子裡的笑聲終於停了下來,又問:“你們過來想要什麼?銀子?你們阿母要賣人不就是爲了銀子麼,拿了銀子趕緊滾回去!我現在可不是趙家人了!”聲音陰冷又尖刻。

趙棟立即拉着弟弟在牀前跪下了,急急地叫道:“三叔,我不要銀子,銀子再多還是有花完的時候,只求三叔能去阿梅找個好去處,至於我自己,我會回去侍奉阿嬤,三叔,求你了,求你了……”

“好去處?你們想要什麼樣的好去處?”聲音透着股子嘲諷的意味。

趙棟轉頭看向自己的弟弟阿梅,阿梅太膽小又老實,其實對他來說在村裡找個老實的漢子放在自己眼前過日子才讓他更放心,可有阿母在,他真不敢如此,可三叔能相信嗎?

趙梅這次又壯起了膽子,抖着聲音說:“三叔,我會幹活,家裡什麼活都會幹,三叔讓我留下來幹活吧,我可以自己幹活養自己的。”

“幹活?”似乎沒想到得到這樣的回答,接着又嗤笑了聲:“好啊,那你留下,趙棟回去,要是你再過來,我可不會管你弟弟的事情。”

“……三叔能不能寫信告訴我阿梅的情況?”趙棟實在不放心將弟弟一人放在這兒不管不問,而且不知道三叔會怎麼安排弟弟。

“你要不放心只管領回去就是。”牀上的人翻坐起身不客氣地道。

“不,不是,”趙棟慌忙搖頭,“我……我只是擔心阿梅他過得好不好。”

“行啊,我會每年送一封信回去,你可以回去了,記着,要做到你答應的事,否則……”

“我知道,我會照顧好阿嬤的。”趙棟立即回道,其實只要三叔還惦記着阿嬤就好,他可以照顧好阿嬤,換三叔照顧好阿梅,他總算有點用處了不是。

談妥後兄弟倆就被人帶了下去,趙梅另有人安排住處,趙棟卻必須馬上就走,不能留下來。趙梅捨不得哥哥,可又不能跟着哥哥回去,掉着眼淚把哥哥送出虞府。

兄弟兩人離開後,牀上的人才掀開帳子,露出一張蒼白的臉,正是那趙平川,捂着臉再次發出悲愴的笑聲。

當年落魄的他沒有去處,索性想着來定州府另謀發展,當年來科考時也認識了幾位同科考生,他以爲憑他的才氣很快能在定州府站穩腳跟,只等秋試便可以翻身。卻不料他有眼無珠,碰上以前在平安鎮上的孟姓同窗,不知因何對他懷恨在心,尋了一夥人教訓了他一頓,然後將他丟在一個破舊巷子中,讓他過上了一段日日受人欺凌與乞丐爲伍的日子,孟姓同窗還不時出現羞辱他,斷斷續續中他才明白,姓孟的認爲就是因爲他孟家才得罪了大人物,沒辦法再在平安鎮上待下去被迫遷了出去,現在碰上他趙平川正好把這口氣給出了。

再大的傲氣也在那段日子裡被磋磨掉了,爲了搶到一口吃的他可以跟乞丐打架,沒人相信他還有個秀才的身份,說出來也只是遭人嘲笑被人暴打一頓,直到,虞家人的出現。

只要能把他從那噩夢一般的日子裡解救出來,上門哥婿又算得了什麼,何況虞家富裕,所以不管虞家抱着什麼目的,他統統答應了下來。

哪怕現在再次讓他選擇,他還是選擇這樣一條路吧,哪怕從此受制於一個哥兒再不得參加科考成日無所事事只能買醉,起碼他不用過上與乞丐搶吃食的日子,還可以把吃過的苦給姓孟的報復回去。

沒有尊嚴……總比沒有性命……來得好。

他還活着不是。

三叔公過世,他沒臉回去,他不是趙家人了,而且三叔公最希望看到的他考取功名步入仕途的結果不能如願,他沒臉見三叔公。

阿母又瘋又傻的,他同樣沒臉回去,是他自己選擇的這一結果終究辜負了阿母的期待,沒能讓阿母過上受人敬重羨慕的日子。

平山村的發達他知道,越加襯托出他的卑微,回去,只能讓他淪爲別人的笑話而已,曾經被他瞧不起的人,現在卻過上富足的日子,曾經讓他渴望的權力,有人卻隨手丟棄。

幸好,以前那又懶又蠢的侄子,卻沒變得像他一樣自私,阿母牀前有人進孝,他不過是再求那人一次,反正他這面子早就沒了。

番外五

丙十三坐在茶樓的窗前,看着外面人來人往,臉上帶着豐收的喜悅,單純而美好。

丙十三淡漠地看着,眼底沒有一絲浮動,過來給他上茶的小二大氣不敢出,就怕驚了這位客人,他們這個鎮子南來北往的客人不少,他也算是有見識的,知道什麼樣的人不能惹。

等客人略一點頭,小二立馬滾了下去,離開時後背心都溼了,好像是從鬼門關過來了一趟。

丙十三當然不是真名,只是一個代號,然而這個代號會一直跟着他,真名早丟在角落裡了,只要在這個組織裡活着一天,他就只能使用代號,區別不過是職位上升時他的代號也會隨着職位而出現變化。

他曾經有一個名字,叫秦狗蛋,與那些人那些事一樣成爲了過去,而他,已經回不到過去。

他這次來到這個叫盧楊鎮,當然是做任務的,這個鎮上也有組織的一個據點,不過,近來上面對這個據點起了疑心,懷疑據點傳回來的消息有誤,故派他來看看據點的人是不是起了異心,如果起了異心,他還要負責解決背叛組織的人。

“喲,彭大善人,是您來了,快快請進,樓上雅座,老位子給您留着呢。”樓底下來了個客人,掌櫃的親自迎了出來,熱情地把客人迎上樓。看到此人出現,樓下的茶客紛紛議論起來,這個彭大善人在這一帶可實在有名極了。

“今年可多虧了彭大善人賒種子給鄉親們啊,否則哪裡有現在的豐收,也只有彭大善人沒有趁火打劫,給莊戶人家一個活路,否則不說現在的豐收了,賣地賣小子賣哥兒的人家多着呢。”有人讚道。

“不錯,去年雪災的時候,就連縣老爺都手忙腳亂的哪裡顧得上這下面百姓的死活,也就彭大善人給受災的人家送藥送糧,到了春上青黃不接的時候又同意賒種子給受災的人家,現在邊上的莊戶人家可恨不得把彭大善給供起來了。”

“可不是,看看隔壁的朱大戶家,趁着受災的時候手裡又進了不少地,可現在也就那些不得已的人家纔會租種他家的地,他家的租子又收得高,這種人遲早會有老天收拾的。”

“是啊,真把老百姓逼狠了……”下面的話不敢說下去了,不過朱大戶家雖富裕,在這一帶名聲卻因爲彭大善人而糟糕得很。

“你們說的彭大善人到底是什麼來歷?真有這麼善心的人家?”

“呵呵,說到彭大善人,我們盧楊鎮誰人不知,彭大善人姓彭名遠,本不是我們盧楊鎮人,只是當年于山中被猛獸所傷,滾落下來後正好被經過的彭家所救,經大夫診治,因爲頭部受創忘記了自己的過去,也是彭家人心善,看他不記得自己的過往又身受重傷就將他帶回來,爲他尋醫問藥。彭大善人傷好後自願賣身爲僕報答彭家,彭家也是厚道人家,沒讓他爲僕而是做了長工給他一份活幹。”有人解說起彭大善人的來歷。

“那後來如何成了彭家人了?莫非被彭家收了義子不成?”好奇的當然也是過路人。

“哪裡,說來也是彭家的緣分,這彭家原本有一個小子一個小哥兒,可這小子還沒到成親的年紀時就因爲一場大病一命嗚呼,彭家可不就剩下老兩口守着一個小哥兒。老兩口不是沒想過要招哥婿,可自家小哥兒性子柔順怕這哥婿品行不好最後反而守不住家業,寧願把家業做了嫁妝給小哥兒尋個好人家,可這還沒相看中人家卻先看中了他們救下的那漢子,那漢子老實又勤快,小哥兒對他又生了情意,漢子無家可回於是爲報答彭家自願做了上門哥婿,當初在我們盧楊村可算得上是一段佳話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彭大善人是爲了報恩讓恩人可以留後,這也是難得了。”

“是啊,這幾年下來誰不誇彭大善人的,就是當初妒忌彭大善得了錢財又得了人的人家,現在誰還會再說什麼酸話,如今彭家小哥兒早生了個小子,可把彭家老兩口樂壞了,把家裡的事情都交給了彭大善人,老兩口只顧着帶孫子了,哈哈……”

習武之人耳力自然不凡,丙十三將樓下的種種議論都入了耳中,對這彭大善人起了絲興趣,想弄清這大善人究竟是真善還是僞善,他性子偏執,又嫉惡如仇,尤恨表裡不一的人,倘若讓他遇上了定要好好教訓一番,若是那真善人,說不得興致上來時也樂意爲他處理一些麻煩。

等到衆人口中的彭大善人離了茶樓,丙十三遠遠地跟在後面。彭大善人倒是生得高大壯實,不過丙十三心裡總覺得有些違和感,真正的大善人,他遇到過,小時候就遇上那麼一位,那人在別人口中卻有兇人煞神之名,可從來不屑別人口中的名聲,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過着自己的日子。他時常在想,倘若當初不是兇人將他送出來送到組織中,他如今會是怎樣的處境?或許是人見人憎面目可惡的惡棍,或許早已經一抔黃土這世上已無秦狗蛋其人,雖然組織中那幾年受訓的日子艱險,屢次從鬼門關闖過,他都憑着一口勁氣闖了過來。他想,哪怕他會跟其他受訓同伴一樣死在了受訓途中,他也不後悔過上這樣的日子。

心中不止有違和感,爲何還覺得這彭大善人有些面善?這讓他更加下定決心在盧楊鎮的這段時間弄個清楚。

他丙十三從來不是個好人,小時候就敢拿刀大逆不道地砍繼父,這些年在組織中見不得光的身份更是讓他手中沾染了許多鮮血。

他雖然不是好人,卻總希望遇見真正的好人,一如那個兇人,後來的威武將軍。

彭大善人彭遠回到家中自然受到夫郎兒子的歡迎,夫郎柔順秀美,兒子乖巧可愛,彭遠抱起兒子與夫郎說說笑笑一起,先去看望了老兩口,纔回了他們自己的屋。

丙十三在屋頂上看着一家子和和樂樂,這樣的日子想必讓許多人都羨慕,可丙十三沒有動搖,依舊蹲在屋頂繼續觀察着。

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丙十三依舊一動不動,突然間豎起耳朵,下方些微的動靜他都聽得見,他聽到那夫夫的屋子裡傳來動靜,有人出來了。

果然,看到一人披着衣服走了出來,不是旁人正是彭大善人彭遠,丙十三如夜貓一樣悄然跟上,沒弄出一絲動靜出來。

跟着彭遠一路來到書房,所謂的書房只是彭遠處理日常事務的地方,彭家有田幾百畝再加上鋪子等產業,如今都交到了彭遠手上由他打理,可見彭遠深得彭家老兩口的信賴。

書房中早有一人在等着了。

彭遠進來時,那人忙起身行禮,彭遠攔下道:“不必客氣,我讓你打聽的消息都打聽到了嗎?”語氣有些急迫,就連暗中的丙十三都能發現他臉上的焦急之色。

“老爺,都打聽到了,老爺,小的這就跟您一一道來。”

“好,好,坐下說,坐下慢慢說。”對下人都如此,可見大善人之名倒不虛傳,彭遠在彭家也頗受下人敬重。

“是,老爺。”那人坐下回話,“老爺,安平縣的平山村果然同外面傳說的一樣,不,甚至比外面傳說的還要富裕,沒有親自見過真不敢相信,一個小小的山村居然會讓城裡人都羨慕……”

丙十三無驚無波的心在聽到平山村名字的時候終於裂開了一條縫,眼中有殺氣閃過,倘若這個彭大善人想對平山村有任何不軌之心,他絕不輕饒!

那下人將耳聞目睹的平山村一切都講述了出來,平山村的水好土好,所以能生長出遠近聞名的蔬果糧食讓遠近的商人求而不得,平山村的水好人好,能釀出讓當今皇上都御筆親題的唐記貢酒,平山村更是出了一位威武將軍,陪着自家夫郎在家種地,讓遠近的人提了誰不豎起大拇指誇讚羨慕……

“唐夫郎?你說那唐夫郎是改嫁的?那他原來的夫家呢?他拋棄原來的夫家不管不問了嗎?”彭遠對平山村其他的事情有驚歎,但似乎更關心旁的東西,聲音更加急迫起來。

“老爺,您聽小的說,小的因爲好奇特意打聽過了,那唐夫郎可沒有一分對不起原來的夫家的,他現在有四個孩子其中兩個就是原來夫家的,威武將軍可真正是好阿爹,對前面兩個孩子可一分不比自己兩個親生孩子差的……”下人以爲老爺有八卦之心,將那唐夫郎與原夫家趙家的恩恩怨怨一一道來,對那趙家一絲同情心都沒有,最後得了那樣的結果也只有跟着拍手叫好的,這叫惡有惡報,“老爺,要小的說,那原來的漢子也不是個好的,連自己的夫郎孩子都不顧着盡養了些白眼狼出來,真正愚孝,結果人一去,夫郎孩子可差點被賣掉,若不是唐夫郎拼了命斷開關係,否則……”那下人兀自搖頭,絲毫沒發現他的老爺臉色極其難看,拳頭都捏緊了。

“你下去!”

“呃……”下人還沉浸在自己的講述中。

“下去!”

“是,老爺,小的這就下去。”下人不知哪裡觸怒了老爺,不過知道老爺不會無緣無故發怒責罰下人,倒也沒露出膽怯之色,告退了出去。

丙十三原來只是心中起了漣漪,現在連臉上的表情都有些破裂,從彭遠聽到唐夫郎與趙家的事情變臉後,他終於窺出不對勁之處,爲何起初覺得這彭大善人面善?因爲他像一個人,或者說另一個人相貌有些像他。

那人就是長大後的李森,唐夫郎的第二個兒子,平山村從沒有人提起來,唐夫郎的二兒子相貌隨親阿爹,因爲這相像只有兩三分,且自幼跟着阿爹習武的李森長大後,氣質上更有四五分隨了養他長大的阿爹,那兩三分相似自然就被人忽略了。

可丙十三卻是在組織中受訓長大的,其觀察力非常人可比,哪怕一兩分的相像,他也能從中辨出。

丙十三捏起拳頭,這彭大善人莫非是那本該死在山中猛獸口下的趙大虎?!

好一個彭大善人!

此時的彭大善人卻氣惱萬分,當年他爲了躲避熊瞎子不慎滾落山崖,醒來後卻忘了前塵舊事,一直到一年前腦子像開了竅一樣,舊事盡數還了回來,才知道他原來是安平縣平山村趙家人,原來他已經有一夫郎一幼兒,同時還有阿母兄弟,只是身邊的一切又讓他無法割捨,不說彭家兩老對他有再造之恩,就是如今的夫郎和兒子同樣是他珍重之人,如何拋得開捨得下?所以他想方設法打探平山村趙家的信息,如果,家裡人過得都好,那他可以地機會回去對他們補償一二,因爲這一切這並不是他故意造成,他不想讓任何一方爲難。

可是,打探出的結果卻令他如此失望,尤其是他的夫郎,竟然拋下夫家,不但改嫁他人還對趙家的困難視若無睹,任由趙家陷入困境之中,聽到阿母瘋瘋顛顛,彭大善人心頭猶如滴血之痛,那是阿爹亡後爲他們兄弟操持勞累的阿母。尤其是,改嫁之人竟然是朝廷的威武將軍,那哥兒在他眼中頓時成了攀附富貴嫌貧愛富之輩,他當初真是眼瞎了,將這等人當成珍寶捨不得他勞累辛苦,只讓他一心孝敬阿母便可。

彭大善人打開一個暗櫃,裡面供奉着一塊牌位,牌位上人分明以趙爲姓,眼利的丙十三再肯定不過,這就是本該已死的趙大虎,唐夫郎的前任當家!

這時,彭大善人的聲音響起,再次確認了丙十三的猜測:“阿爹,您告訴我我該如何做?他怎麼可以改嫁,還帶着我的孩子改作他姓了?!我明明還活着,我還沒死呢,他就改嫁了,眼睜睜地看着阿母受苦大哥受累,就連我趙家的希望三弟他都……這賤人!可他改嫁之人卻是朝廷威武將軍,我該怎麼辦?這唐記貢酒分明該是我趙家之物,我……”

最後話卻卡在喉嚨口,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的喉嚨被人掐住了,彭大善人驚恐地瞪着來人,什麼人居然偷偷摸摸地進了他的家?是不是偷聽到他剛剛說的話了?

“你是誰?你想要什麼?”

“彭大善人?”丙十三壓低的聲音尾音卻上揚,說不出的諷刺意味,“還是平山村的趙大虎?”

“你……你……你是誰?你是威武將軍的人?”彭大善人腦中驚雷閃過,瞬間閃過一個念頭,否則誰會居心叵測地對付他查到他真正的身份?

丙十三拿着把匕首對着彭大善的心口:“你也配提威武將軍,那纔是真正的善人和磊落之人,你這樣的豬狗不如,你更不配提起你的前夫郎跟孩子,他們都差點因爲你死了!死了,你知道嗎?在你屍骨未寒的時候被你那好阿母跟好兄弟逼死了,你這個好兒子在你阿母口中可是很不孝呢,所以要把你前夫郎十五兩銀子賣給一個老鰥夫,你兒子賣給一個傻子做童夫郎,嗤,等你回去了跟現在有什麼差別?你還能從別人手中搶回來?憑什麼去搶?現在不過是妒忌搶不過威武將軍吧,威武將軍的名聲讓你沒辦法繼續做善人了吧?”

“噁心的善人,你說,要是讓人知道你真正的面目會如何?你說明天起來的時候會不會有人到你門中唾罵你這個僞善人?”

丙十三眼中盡是戾氣,早將這幾年養尊處優的彭大癢人嚇破了膽,在丙十三手□體發顫,辯道:“不,阿母不會的……阿母只是傷心……最後不是沒賣嗎……”

丙十三拍打彭大善人的臉:“你其實死了就不該再出現了,我看你還是繼續死了的好,省得去打攪威武將軍一家,他相信威武將軍家沒有人希望看到你出現的,就連你兩個孩子,所以,你還是去死吧!”

話音剛落,彭大善人的瞳孔猛縮,不敢置信地低下頭,就看到那把匕首已經□□了他心口:“……爲什麼……我……沒做錯……”

丙十三把他往地上一推,人就直直地倒了下去,血水從胸口冒出,彭大善人面前閃過夫郎孩子的面孔,而他怨恨的前夫郎與孩子,面目早就模糊了,想恨卻找不到他們的身影,帶着不甘失去了呼吸。

丙十三厭惡地看了屍體一眼,轉身又走進黑暗中,就如他所說,這樣的人根本不配跑到威武將軍面前,同威武將軍相比,就同一只噁心的蒼蠅一樣,所以還是由他來解決掉麻煩纔好,這樣就沒人去打攪威武將軍一家的清靜。

威武將軍是他恩人,而記憶中那個小哥兒,是他這輩子最羨慕的人,因爲,他有一個全心維護他的好阿母。而他的阿母,卻是個離開了漢子就沒辦法活下去的人,在漢子和兒子之間,哪怕這個漢子在傷害他和他的兒子,他還是選擇了那漢子。所以,自從通過受訓加入組織後,他只回去悄悄看望過一次,他雖然過得不好,但,那是他自己求的日子。

而他自己,也許哪一次就死在任務中了,就讓他當自己已經死了吧。

丙十三完成任務回到組織後,坦白了這次的錯誤,殺掉一個與任務無關人的性命,爲此受到了組織的懲罰,名字從丙序降到了丁,成爲丁十四。

又過去了許多年,丁十四成爲了甲六,他來到了戰場上成爲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侍衛,在一次敵襲中爲保護將軍失去了性命,那被他保護的將軍,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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