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姐妹
“娘,娘!”
薛思琪笑的眉眼彎彎,跳着進了門,她披着件桃粉的狐狸毛披風,個子不高白白胖胖的,肉嘟嘟的臉上嵌着兩個深深的酒窩,眼睛又圓又亮嬌憨可人,像做扇墜的福娃。
不等幼清看清楚,就見她一陣風的朝方氏撲了過去:“娘,您在做什麼,我想吃老德昌的栗子糕,你讓胡泉給我去買好不好。”
“原來急着進來,是打的這個主意。”薛思琴跟在其後,也是滿臉的笑容,“娘,您不要理她,瞧她胖的,去年做的衣裳今年穿不見短倒見窄了。”
方氏摟着薛思琪呵呵笑了起來,滿臉慈愛的道:“就是,聽你姐姐的話,不準再貪嘴了。”
“最後一次。”薛思琪嘟着嘴拱在方氏懷裡撒嬌,“我往後一定控制食量。”
房裡幾個人都笑了起來,連陸媽媽也忍不住抿脣露出笑意。
幼清的視線卻落在隨後進門的周文茵身上,她穿着一件蔥綠色素面立領對襟夾襖,外頭是水藍色妝花緞褙子,梳着隨雲髻,髮髻上頭別了一隻銀燒藍的蝴蝶簪子,簪子做的巧妙,那蝴蝶的觸角隨着她走動微微顫着,栩栩如生。
周文茵身材高挑清瘦,皮膚清透似雪,杏眼如上好的墨玉般,一顰一笑都像是做了幾百遍,既不會讓人覺得輕浮,卻又透着親和舒心,所以她雖來了不過三個月,可上至長輩下至婆子丫頭就沒有不喜歡她的。
“清妹妹?!”周文茵一進門就看見幼清在這裡,蓮步輕移的過來,身姿如風拂柳般輕盈婀娜,驚喜的道,“大姐說你在我還不信,你身子好了嗎?”
幼清已經站起來,朝着對面姐妹三人行了禮,“大表姐,二表姐,周姐姐好。”又回周文茵的話,“多些姐姐關心,好多了。”
“那就好。”周文茵掩面而笑,柳眉微挑眼波微轉,便有股纖弱嬌柔之美溢出,“我昨兒還和琪妹妹商量去看你呢,你能好了我真是太高興了。”很爲幼清高興的樣子。
幼清笑着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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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整日裡都是這樣的嘛。”薛思琪把腦袋從方氏的懷裡拱出來,露出兩隻圓溜溜的眼睛瞪着幼清,“和三妹妹一樣,風一吹就倒,沒勁!”想到聽那些婆子說幼清打大哥的主意她就膈應,還以爲是好的,沒想到憋着壞。
方氏聽着便拍了薛思琪的背,慍道:“怎麼能這麼說你妹妹。”擰了薛思琪的臉,“你妹妹雖身子不好,可懂事乖巧的很,你看看你比她還大幾天,整日裡卻和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羞不羞!”
當着幾個姐姐的面被方氏訓斥也就罷了,竟然還當着幼清的面,薛思琪頓時臊紅着臉不依道:“娘就是偏心。”又瞪了幼清一眼。
待薛思琴和周文茵都落座,幼清纔在對面坐了下來,方氏問周文茵:“聽說你在給你大姐繡百嬰戲蓮圖?那東西太費時了,咱們家不講究那些,若真是需要去外頭找人繡便是,你何必費那功夫傷了眼睛。”
“我反正也是閒着。”周文茵和薛思琴相視一笑,“舅母不用擔心,我如今已繡了一小半了,到明年五月也該成了,到時候給大姐添箱討個好彩頭。”一頓望着薛思琴紅着臉道,“早日給我們生個白白胖胖的侄兒。”
“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薛思琴一聽便也紅了臉,隔着方几伸手過去掐周文茵,“這樣的話你也能說的出口。”
周文茵咯咯笑着,面頰緋紅嬌豔的像枝頭盛開的牡丹。
“表姐可是一片好心。”薛思琪過來幫忙,護着周文茵對薛思琴道,“大姐既是要出嫁,這侄兒侄女的早晚要添,羞什麼嘛。”
“娘!”薛思琴跺着腳去找方氏,紅着臉指着薛思琪道:“您看看妹妹像什麼樣子。”
方氏故作不悅,指着薛思琪道:“你周表姐知道給你姐姐繡百子戲蓮圖,你呢,給你姐姐繡個什麼添箱。”
薛思琪女紅連七八歲的小丫頭都不如,她訕訕的在周文茵身邊坐下來不說話,周文茵笑着打圓場:“琪妹妹說要給表姐繡對枕套,今兒下午還和我商量用什麼花樣子呢。”
方氏眼睛一亮露出喜色,“是嗎,那我可小看她了。”又叮囑薛思琪,“可要好好繡,別又和以前一樣半途而廢,我和你大姐都等着瞧呢。”很高興的樣子。
幼清就看見薛思琪偷偷扯了扯周文茵的衣袖,周文茵朝她點點頭,投去一個你放心有我呢的眼神。
薛思琪鬆了一口氣,昂着頭道:“你們就等着吧。”又想起幼清還坐在對面,就指着她道,“清妹妹呢,你繡什麼!”
大家的視線就都朝幼清投了過來。
周文茵端了茶低頭喝着,餘光卻注意着幼清。
“我也不知繡什麼。”幼清朝周文茵看去,羞愧似的道,“和周姐姐比起來,我無論繡什麼只怕都是拿不出手了。”
薛思琪正要說話,方氏卻先開了口:“你仔細養着身子就成,你大姐這裡都準備好了,什麼都不缺。”又瞪着薛思琪,“別事事拼着你妹妹,她和你不一樣,你安心做你的事,到時候我只管找你要那一對枕套。”
“哼。”薛思琪一臉不高興的咕噥道,“偏心!”
周文茵目光動了動。
房間裡氣氛便不如方纔那樣輕鬆歡快。
陸媽媽適時的插話進來:“……是夫人和小姐們先用膳,還是等大老爺和大爺,二爺回來?”
“等等吧。”方氏也不想多說薛思琪順勢轉了話題,“你去門口問問,大爺和二爺今兒幾時回來。”
陸媽媽應是出了門去。
薛思琪嘟着嘴一臉的不高興,周文茵低聲和她說了句什麼,她噗嗤一聲臉上又綻開了笑容,惹得方氏也跟着笑了起來,指着她無奈的搖着頭道:“就跟個猴兒似的,沒個正形!”
薛思琪嘻嘻笑了起來。
房間裡的氣氛也隨之一鬆,方氏笑着吩咐春柳:“胡泉要準備去延綏,就讓祿子跑一趟,撿着幾位小姐愛吃的各買一些回來。”春柳笑着應是出去,薛思琪一蹦而起撲在方氏懷裡,“還是娘對我最好了。”
方氏滿臉的寵溺摟着她,薛思琪卻是昂起頭來,納悶的問道:“胡泉要去延綏?怎麼不等過了年再去?”
“就是因爲要過年了,所以我纔不放心你舅舅。”方氏說着嘆了口氣,朝幼清看去,“胡泉走這一趟,知道你舅舅一切都好,也能安你清妹妹的心,免得她思慮太重傷了身子。”
“那廣東那邊是不是也要派人去一趟纔好。”薛思琪指着周文茵,“表姐今天還哭了呢,說想姑父和姑母還有原表弟了。”
方氏一愣,驚訝的望着周文茵:“可是有什麼事?記得來和舅母說,廣東那邊的年節禮下個月就能到了,你母親定會派媽媽一起跟着過來,到時候你仔細問問家裡的情況。”
周文茵垂着眼簾點了點頭,復又擡起來眼角微紅:“我沒事,大約因爲到了年底有些思念父母罷了。”一頓又道,“舅母家就是我的家,我在這裡也是一樣的。”
周文茵的父親周禮去年升任廣東布政使,聽說年底考覈得了個優,幼清記得景隆三十四年,周禮連任了廣東布政使,景隆三十七榮升鳳陽巡撫,成了統管一方的封疆大吏。
薛家姑奶奶薛梅帶着幼子周文原陪着周禮赴任,卻在今年七月臨去前將周文茵留在了薛家,周文茵比她大三歲,今年五月已經及笄,兩家人只等薛靄明年春闈高中,就把婚事辦了!
幼清想到了薛靄並不順利的舉業,以及坎坷的婚姻,神色默然。
“這孩子……”方氏嘆了口氣,“你自小沒離過家裡,如今想家也是常理。”便沒有再說什麼。
周文茵拿帕子壓着眼角,臉色微暗,餘光瞥了眼幼清,只見她坐在那裡發着呆不知在想什麼,她一時有些意興闌珊。
就在這時,外頭一陣喧譁聲傳過來,方氏皺了皺眉問門外的春荷:“外頭在吵什麼?”
幼清也側着耳朵在聽。
“夫人。”春荷進來,朝幾位小姐行了禮,“是鍾大……”微微一頓朝幼清看了一眼,面色古怪,“拉着春雲過來,要給表小姐賠罪。”
衆人一時間都朝幼清看過來。
是搬了救兵來了?幼清眼角微挑,露出一絲興味。